轉基因黃金大米的前世今生
盤點那些轉基因作物之黃金大米篇
作者：jrry86；時間：2016年7月20日
按：本文是筆者準備寫作的轉基因作物系列文章的第三篇，前兩篇分別是關於抗草甘膦轉基因作物和轉基因抗蟲Bt作物，這兩篇本來已經基本完成，可是被筆者一不小心刪除，想盡辦法也未能恢復。心灰意懶之餘，雖在重寫，但一直打不起精神，而且也沒有太多時間。近期因為110位諾獎得主聯名攻擊綠色和平組織阻礙轉基因黃金大米大米發展、犯下反人類罪，又將黃金大米推向風口浪尖，故筆者先寫了這篇關於黃金大米的文章。
三，轉基因黃金大米
轉基因黃金大米，是將大米中轉入外源基因(兩個功能基因和一個選擇基因)，使稻米作物表達β-胡蘿蔔素。後者是維生素A的前體，在體內可以轉化成維生素A。由於維生素A缺失症(VAD)，每年會導致很多發展中國家特別是南亞和非洲一些國家的兒童失明甚至死亡。據說黃金大米可以改善甚至消除這種狀況，聽上去很美好。
轉基因黃金大米進入國人視線是因2012年8月1日美國Tufts大學的美籍華裔教授湯光文在《美國臨床營養雜誌》上發表論文《黃金大米中的β－胡蘿蔔素與油膠囊中的β－胡蘿蔔素對兒童補充維生素A同樣有效》（http://ajcn.nutrition.org/content/96/3/658.long），介紹了其利用湖南兒童進行黃金大米實驗的研究結果，文章的發表引起綠色和平組織的注意，於8月30日將此事曝光並表示強烈譴責。隨後該事件發酵，引發國人極大憤慨，衛生部要求中國疾控中心立即展開調查，並認定該試驗違反了國務院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有關規定、違反了衛生部《涉及人的生物醫學研究倫理審查辦法（試行）》規定以及科研倫理原則、存在學術不端行為、嚴重違反科研誠信，等等，並對相關責任人做了處分，對參加試驗兒童家庭作了賠償，黃金大米也因此在國人中臭名昭著。
1，用湖南兒童做黃金大米實驗之前從來沒有做過安全性實驗
一些挺轉者包括一些專家(比如與崔永元就黃金大米辯論並狼狽不堪成為笑柄的復旦大學盧大儒教授等)口口聲聲為黃金大米非法實驗洗地，說該實驗只是程序和倫理上有問題，黃金大米本身是科學的安全的。事實真的如此么？實際上，在湖南兒童黃金大米實驗之前，從來就沒有做過安全性實驗，甚至連動物實驗都沒有做過，更別說這世上壓根兒沒有一個國家權威部門給它頒發過安全證書，而且到今天也沒有。
其實早在2009年就有超過30位科學家通過美國政府專門註冊臨床試驗的網站（https://clinicaltrials.gov）注意到了這一實驗，並聯名發表公開信，對此表達了強烈關切（http://www.gmfreecymru.org/open_letters/Open_letter12Feb2009.html）。
他們共發現了三個由湯光文主導的人體試驗，其中一個涉及成人，兩個涉及兒童（後來發現都是中國兒童，其中第三個就是湖南兒童黃金大米試驗）。他們說：「實驗中所用的第二代黃金大米還沒有經過足夠的生物和生化鑒定。。。臨床前期研究嚴重不足。。。從沒在世界任何地方得到監管/批准。。。從沒有做過動物試驗。。。違反了紐倫堡法典/醫學倫理法典。。。」他們要求：「立即停止試驗，直到相關研究人員能夠證明完整的實驗室和動物餵養試驗已經完成並發表、相關管理機構對黃金大米的健康問題和安全性有了評估之後才能重新開始。」
而根據「轉基因觀察」網站一篇文章的說法，迫於壓力，開發黃金大米的先正達公司最終承認從來沒有做過動物試驗（http://www.gmwatch.org/news/archive/2009/10614-golden-rice-feeding-trials-breach-medical-ethics）。黃金大米項目官方網站對此的解釋是「FDA並不強制要求進行動物試驗；而且因為動物和人類對β-胡蘿蔔素的代謝不一樣，所以動物試驗並不能回答β-胡蘿蔔素在人體內轉化的問題。。。」（http://www.goldenrice.org/Content2-How/how3_biosafety.php）。
這顯然是一種狡辯，動物試驗首先是解決臨床前期的安全性問題，其次才是轉化效率問題。如果說因為動物和人體代謝不同就不需要做動物試驗，那麼新葯開發都可以依此邏輯而跳過動物試驗直接用於人體了。不首先證明其安全性，就用於人體試驗，這本身就嚴重違背了科學倫理。
而至於說因為黃金大米表達的β-胡蘿蔔素是已知天然物質，黃金大米與對等的非轉基因大米實質等同，所以FDA不強制要求動物試驗，這種辯解也是無稽之談。且不說所謂的實質等同原則是否合理、美國也從未有過其它轉基因作物/食品未經過自願提交FDA進行評估/磋商/批准就供人試吃的先例（http://www.gmwatch.org/news/archive/2009/10614-golden-rice-feeding-trials-breach-medical-ethics）、而歐盟以及世界大多數國家採取的是預先防範原則要求必須做動物試驗，就說這試驗是在中國利用中國兒童進行的，那就必須符合中國的法律。中國一直號稱對轉基因食品的安全評估比美國和歐盟更嚴格，按農業部頒布的「轉基因植物安全評價指南」條文來看也確實如此，動物試驗是必須的。
還有一點需要指出，黃金大米的推廣者一再宣稱黃金大米可以防治兒童失明、降低兒童死亡率，這實際上是在把黃金大米當作藥品來宣傳，那麼按照FDA新葯開發審批程序，動物試驗也是必不可少的。若否認黃金大米是新葯，那麼宣傳其療效明顯是虛假醫療宣傳。
還有人說黃金大米用於中國兒童之前已經在美國做過人體試驗。實際上，這個所謂的美國成人人體試驗就是前述公開信中提到的湯光文領銜的三個試驗中的第一個（https://clinicaltrials.gov/ct2/show/record/NCT00680355?term=golden），參與者為三女二男，除一人41歲，其餘都在60歲以上。這個試驗結果於2009年發表在《美國臨床營養雜誌》上（
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19369372?dopt=Abstract），其投稿時間是2008年10月，可推測該試驗應該是在湖南兒童2008年6月2日食用黃金大米之前進行的。這個所謂的試驗，就是讓五個成人吃了一餐黃金大米飯，研究的也是β-胡蘿蔔素的轉化效率，根本不是安全性試驗，也壓根兒不能得出是否安全的結論。連作者自己都在文章中寫道：試驗者僅食用了一餐，還需要更長期更多量的食用黃金大米才能確定它是否能供人類安全食用。
所以用中國兒童進行黃金大米試驗之前，從來就沒有做過安全性試驗，何談黃金大米是科學的安全的？湖南兒童黃金大米試驗，不僅是程序問題、倫理問題，還是缺失科學研究和證據的安全性問題，在此情況下直接利用中國兒童進行人體試驗，不僅違背科學倫理，也違反中國法律。
插一句題外話：因為要檢測血液中β-胡蘿蔔素及轉化成的維生素A的含量，湖南兒童試驗中所用黃金大米和菠菜都是在重水介質中培育的，以標記β-胡蘿蔔素中的氫原子。固然重水無毒，只有大量飲用重水才會因脫水而危害健康，試驗所用作為培養介質的重水對試驗者來說是安全的，但知情同意書中完全沒有提及重水，這是讓人難以接受的。有人說美國成人試驗的知情同意書也同樣未提及，但一者那是美國、不是中國，二者將心比心，如果你作為參與試驗中國兒童的家長，被告知試驗用黃金大米是轉基因的，而且是重水中培植的，你會同意讓你孩子參加么？
2，轉基因黃金大米與維生素A缺失症（VAD）
不僅轉基因黃金大米的安全性從來沒有得到評估，事實上，從發明者Ingo Potrykus教授1992年啟動黃金大米研究到現在已經24年了，它究竟能否改善維生素A缺失症，至今仍然是個未知數。
讓我們來看一下主導黃金大米研究、試驗和開發的總部位於菲律賓的國際稻米研究院（IRRI）自己的說法。2013年2月，英國衛報等媒體大肆宣揚黃金大米很快將在菲律賓種植，為發展中國家兒童提供維生素A以抵抗失明和其它疾病。IRRI不得不發表聲明加以澄清（http://irri.org/blogs/item/clarifying-recent-news-about-golden-rice），他們首先承認黃金大米還不成熟，無法在短時間內提供給菲律賓或其它國家的農民種植；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們承認還不能確定維生素A缺失症患者是否能通過每日攝入黃金大米來改善其維生素A狀況從而減少失明等疾病，要等到國家管理機構批准黃金大米之後，才能由相關研究者進行嚴格受控的社區研究來確定其是否有效。當然這樣的試驗到目前還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因為至今還沒有一個國家批准黃金大米。
回過頭來再說一下前面提到的三個臨床試驗。
第一個成人試驗，其試驗對象是平時飲食營養均衡的健康成人，根本不缺維生素A，而且他們在食用黃金大米的同時也食用了黃油。我們知道β-胡蘿蔔素是脂溶性的，飲食多油脂有助其吸收。實際上這也是貧困人口維生素A缺失的原因之一，他們的飲食不均衡，特別是缺少油脂，難以吸收食物中的β-胡蘿蔔素和維生素A。所以這個試驗得出的黃金大米中的β-胡蘿蔔素可以3.8:1的重量比轉化為維生素A的結論，對於貧困的VAD患者沒有多大意義。
再看第三個用湖南兒童做的非法試驗（https://clinicaltrials.gov/ct2/show/record/NCT00680212?term=golden+rice&drank=3）。共有72名6-8歲的健康兒童參加了試驗，其中一半體內維生素A正常，一半處於正常/缺失邊緣，根據所發表的文章，試驗共持續了35天，前面14天給孩子吃專門準備的標準試驗餐以做好試驗準備，早餐是米線、豬肉、蘋果和餅乾，相當於630千卡能量，其中20%來自脂肪，中餐是普通米飯、豬肉、捲心菜和西紅柿雞蛋湯，相當於560千卡能量，也是20%來自脂肪。正式試驗那天，除了上述標準餐，孩子們還在中餐時加吃了β-胡蘿蔔素油膠囊、或者菠菜、或者黃金大米，而在剩下的21天中，孩子們還是繼續食用標準試驗餐，並抽取了幾次血樣。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黃金大米中的β-胡蘿蔔素可以2.3:1的重量比轉化為維生素A，與β-胡蘿蔔素油膠囊相當。我們可以看到的是，與美國成人試驗一樣，試驗兒童是基本健康人群，本來就飲食豐富，試驗期間更不缺少脂肪攝入，這樣得出的β-胡蘿蔔素轉化結果，同樣對貧困的VAD患者來說沒什麼意義。補充一點：湯光文的這篇文章，因為違反科學倫理，已經被雜誌撤回（http://ajcn.nutrition.org/content/102/3/715.long），湯光文曾經就此事向麻省最高法院起訴該雜誌，試圖阻止其撤銷文章，但被法院駁回（http://www.sciencemag.org/news/2015/07/golden-rice-paper-retracted-after-legal-bid-fails）。
正因為兩個試驗對象都是飲食營養均衡的健康人群，所以由此得出的結論根本不適用於飲食結構不合理、缺乏營養、缺少油水的患有VAD的貧困人口，也因此IRRI才澄清說「還不能確定維生素A缺失症患者是否能通過每日攝入黃金大米來改善其維生素A狀況」，更不用說防止因維生素A缺失帶來的失明、疾病和死亡了。
這個說法是有根據的，1985年，聯合國糧農組織（FAO）啟動了一個項目，利用食品強化、食品補充製劑、以及通過種植和食用多種綠葉蔬菜改善飲食等組合手段，來應對維生素A缺失症，這個項目的一個重要發現就是，人體對維生素A前體（包括β-胡蘿蔔素）的吸收，取決於總體營養狀況，而後者又取決於食物的多樣化（Koechlin F. The 『golden rice』 – a big illusion?Third WorldResurgence2000, #114/115, 33-35）。
可挺轉逗士方舟子卻聲稱「實驗已證明金大米中胡蘿蔔素能被人體很好地吸收、利用，超過吸收菠菜中的胡蘿蔔素，與吃維生素A膠囊的效果相當」，其所引文獻也正是湯光文這第三個實驗發表的文章。首先，文章得出的結論是「與β-胡蘿蔔素油膠囊相當」，而不是「與吃維生素A膠囊相當」，這兩者是不同的，不知道方舟子是失誤還是故意誤導；其次，方舟子完全不提這是在健康人群中進行的實驗，因而完全不能用來說明貧困VAD人群的情況，關於這一點它顯然是在故意誤導。
下面專門來談一下第二個試驗（https://clinicaltrials.gov/ct2/show/record/NCT00082420?term=golden+rice&drank=2），這個試驗的對象也是中國兒童，可似乎從未引起國人的注意。該試驗也是研究菠菜和黃金大米中β-胡蘿蔔素的轉化效率問題，與前述第三個試驗類似。試驗開始時間是2004年9月，而第二代黃金大米是2005年才開發出來，所以該試驗如果確實使用了黃金大米的話，那應該用的是第一代。奇怪的是，2006年發表的關於該試驗的文章（http://www.fasebj.org/content/20/5/A1319.3.short）只是描述了菠菜中β-胡蘿蔔素的轉化情況，根本就沒有提到黃金大米。試驗中到底有沒有使用黃金大米，成了一個謎。也許因為某種原因，黃金大米沒能就緒所以試驗中沒用上？或者也許用了黃金大米，但第一代β-胡蘿蔔素含量太低、效果太差，所以發表的文章中完全沒提？
前面提到的「轉基因觀察」網站的那篇2009年2月發表的文章（http://www.gmwatch.org/news/archive/2009/10614-golden-rice-feeding-trials-breach-medical-ethics）中關於這個試驗有這樣一段話：美國登記臨床試驗的官方網站上發布的信息（2009年1月16日）確證，浙江杭州的24名7-10歲兒童每天食用兩頓黃金大米連續吃了7天（大概在2004-2005年之間）。筆者在美國官網登記該試驗的頁面上看到類似信息僅存在於試驗設計細節的描述中（似乎並不能以此確定最終試驗中確實使用了黃金大米），但是浙江杭州字樣，在網頁上壓根兒沒出現過，查找網頁的修改歷史（https://clinicaltrials.gov/ct2/archive/NCT00082420）也看不到有相關信息和浙江杭州字樣，而試驗結果文章雖然是2006年發表，但直到2009年底才更新登記在該試驗的網頁上，「轉基因觀察」網發文時應該不了解這篇文獻。那麼「轉基因觀察」網究竟是從哪裡看到「確證」使用了黃金大米的信息特別是浙江杭州這個地名的呢？
這似乎成了一個不解之謎。有一個途徑可以調查，那就是再訪當初參與這個試驗的人，了解一下到底有沒有食用黃金大米。也許央視調查記者王志安先生會有興趣？
3，轉基因黃金大米的產量
不僅轉基因黃金大米的安全性從未經過檢驗、未得到權威機構的評估，其對改善維生素A缺失症的有效性尚未可知，它還存在一個重要的缺陷，就是產量低。
2012年9月，袁隆平就說過，黃金大米「產量只有三四百市斤啊！那在我們國家有什麼用啊？」(見竇祖軍：《袁隆平：「黃金大米」對我們國家沒什麼用》，2012年9月20日《新安晚報》，http://news.sciencenet.cn/htmlnews/2012/9/269687.shtm?id=269687)
我們再來看看專門負責黃金大米項目的國際稻米研究院(IRRI)在2014年3月的說法：2012-2013年在菲律賓用最先進的黃金大米品種GR2-R進行了第一輪多地點種植試驗， 初步結果顯示喜憂參半，黃金大米中β-胡蘿蔔素的含量達到了目標，但遺憾的是平均產量比農民偏愛的當地品種要低。試驗的一個重要目的是要檢驗這種黃金大米的農藝性狀是否能被農民接受，初步結果說明，還需要作進一步科研，特別要著重提高產量。根據這些結果，決定改變只注重GR2-R的研究策略，引入其它版本的黃金大米，比如GR2-E（見http://gmwatch.org/index.php/news/archive/2014/15431）。
細心的讀者會發現，筆者給出的鏈接是來自「轉基因觀察」網站，而不是發布原始信息的國際稻米研究院（IRRI），這是怎麼回事呢？原來2015年11月，「轉基因觀察」網驚訝地發現，本來於2014年3月發布在IRRI網站上的上述內容（http://irri.org/golden-rice/faqs/what-is-the-status-of-the-golden-rice-project-coordinated-by-irri）被悄悄地未加任何說明地修改了，改成了現在的「第一輪多地點黃金大米種植試驗結果顯示β-胡蘿蔔素保持較高水平，穀物的質量與常規品種相當，但是試驗品種的產量隨地點和季節而異。。。」原來的「平均產量低」、「農藝性狀」還不能被農民接受，悄悄變成了避重就輕的「產量隨地點和季節而異」，對此「轉基因觀察網」問道：「IRRI是在試圖掩蓋黃金大米的失敗么？」（詳見：http://www.gmwatch.org/news/latest-news/16503-is-irri-trying-to-hide-gm-golden-rice-failure-2）
華盛頓大學人類學和環境研究教授Glenn Davis Stone與蘇塞克斯大學的水稻專家Dominic Glover領導了一個在菲律賓開展的四年期稻米研究項目，並於今年在《農業和人類價值》雜誌發表經同行評議的論文，對黃金大米作了分析（http://link.springer.com/article/10.1007/s10460-016-9696-1）。Stone教授從沒有反對過轉基因黃金大米，實際上他是個在貧窮農民中推廣作物運用和技術改良的專家，包括菲律賓稻農，而菲律賓正是黃金大米最主要的推廣目標國。多年來他一直跟蹤黃金大米進展的證據，並在這個話題上發表了大量文章，是個黃金大米專家。
在他的一篇博客文章（該文章完全是根據前述他與Glover共同發表的論文而寫作的）中，Stone教授也明確地提到了黃金大米的低產。他說，黃金大米種子2001年就到了IRRI，然後開始漫長的轉入當地品種的育種過程，到2008年成功向4個本地大米品種引入了黃金大米特性，2011-2013主要進行了兩個品種的大田種植試驗。到2015年8月Stone教授寫作本文時為止，已經過了14年，菲律賓黃金大米最好的品種仍然在產量上拖了後腿，低於等同的非黃金大米品種（見https://fieldquestions.com/2015/08/28/golden-rice-bringing-a-superfood-down-to-earth/ 及文中所引文獻）。Stone教授還說：「與那些宣稱是因為綠色和平的反對而導致數以百萬計兒童死亡的說法相反，黃金大米本身根本沒有成熟，甚至都還沒有向監管部門提交批准申請。」
所有這些證據都說明，黃金大米的產量是個嚴重問題，低於非轉基因父本品種的產量，以至於IRRI不得不決定將研究重點擴展到其它版本的黃金大米品種上去，這至少又要花費幾年時間。這些同樣都是挺轉逗士方舟子不會告訴你的，在它的口中，IRRI網站上沒有低產這種說法，反而是黃金大米的農藝學和實驗室數據看上去都非常有希望。
究竟誰是騙子，不用多說了吧。比如上述IRRI悄悄更改網站內容的行為，在逗士方舟子那兒，更加是駕輕就熟，其人上演過的半夜雞叫、篡改網頁甚至呈堂證供的偷雞摸狗行為，早已是家喻戶曉（見筆者長微博http://www.weibo.com/1886394372/yfpDwt2K0 和網友大洋彼岸的紳士的長微博 http://weibo.com/2111717203/BteDRnKbq 以及「中國學術評價網」愛玩兒網友的文章 http://www.2250s.com/read.php?49-18102-18102 和 http://www.2250s.com/read.php?49-18183-18183）。這是題外話。
4，關於黃金大米的辯論
可以說用能產生β-胡蘿蔔素的黃金大米來改善維生素A缺失症，到現在為止還僅僅是一個設想，而且很可能是個不切實際的空想，被很多反轉組織和人士認為是向發展中國家推銷轉基因的敲門磚。
首先解決維生素A缺失症有更方便、經濟、適用的方法。最直接的就是補充維生素A製劑。這些年在微博上，筆者聽到挺轉者為了推銷黃金大米而拋出了形形色色的說法，來詆毀這一簡便解決之道。有人說這是新時代的「何不食肉糜」，可說這話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去查一下VA製劑的價格，與黃金大米相比，到底何者是肉糜；有人說世界上那些極度貧困地區沒有VA製劑，可既然能把黃金大米種子送/賣到他們手中，為什麼不能送達VA製劑？還有人說VA製劑是脂溶性的，貧困人口飲食缺少油脂，VA製劑難以吸收，可黃金大米中的β-胡蘿蔔素也同樣是脂溶性的；又有人說VA製劑吃多了會中毒，可黃金大米吃多了還會撐死呢，實際上教育服用者按標籤說明或醫囑定量服用，比種植低產黃金大米要容易得多。
例如挺轉逗士方舟子就說過「維生素A藥丸費用高，一般人也沒有天天吃藥丸的習慣」，根據讓方舟子聞名喪膽的亦明的考證，吃黃金大米補充維生素A的成本是維生素A藥丸費用的一、兩百倍，「即使到美國來買"維生素A藥丸"，每個兒童一天的費用也不過二、三分人民幣，其批發價格和生產成本當然更低。」（見亦明著《方舟子2013年十大要聞》第四章「碰瓷挺轉，楚猴沐冠」 http://www.2250s.com/read.php?4-20472-20472）。而若說一般人沒有天天吃藥丸的習慣，可維生素A缺失症患者都是病人啊，難道病人生病了，可以用「一般人也沒有天天吃藥丸的習慣」來拒絕服藥？對此，亦明評論道：「難道一般人有天天給孩子煮半斤黃乎乎的米飯吃的習慣？實際上，根據流行病學調查報告，缺乏維生素A的兒童絕大多數在3歲以下。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吃黃金大米？ 」，亦明總結道：「由此可見，方舟子在行騙之際，除了謠言，就是謊言。。。黃金大米也是碰瓷鬥士方舟子在推銷轉基因食品時懷裡揣著的瓷器，誰對轉基因食品的安全性表示一點兒懷疑，他馬上就會扯著公鴨嗓子高喊"他們是人類的罪人、兒童的殺手"。」
實際上，聯合國國際兒童應急基金（UNICEF）早在2001年就指出：「每年給五歲以下孩子服用兩個高劑量的維生素A膠囊就可以防治維生素A缺失症。」（http://www.unicef.org/specialsession/about/sgreport-pdf/12_VitaminADeficiency_D7341Insert_English.pdf）
而即便依靠食物中天然的β-胡蘿蔔素來改善兒童維生素A狀況，也有現成的價廉物美的蔬菜水果可用。根據湯光文的文章（http://ajcn.nutrition.org/content/96/3/658.long），每100克第二代黃金大米含總量3700微克的類胡蘿蔔素，相當於3000微克β-胡蘿蔔素。從這個網站（http://www.endmemo.com/health/nutri2/bcarotene.php）所列食物中β-胡蘿蔔素含量可知，大大超出這一數值的蔬菜有很多，主要有多種辣椒、甘薯、胡蘿蔔、南瓜、菠菜等等，其中胡蘿蔔、南瓜、甘薯都是既便宜而且產量大的，每畝地可收穫幾千斤。普通大米的價格比這些都貴，而黃金大米產量低，其價格必然更貴。
其它一些蔬菜水果也富含β-胡蘿蔔素，比如芒果、橙子、西瓜、香瓜等等，它們的產量也遠遠高於大米，種植時所需肥料和灌溉也遠少於大米作物，更重要的，它們產於VAD嚴重地區，例如印度產芒果，東南亞產橙子，撒哈拉以南西非產西瓜，東非產香瓜（http://ordinary-gentlemen.com/2015/07/17/we-dont-need-golden-rice/），同時這些蔬菜水果還富含其它人體需要的維生素和營養物質。
同樣有挺轉者用「食肉糜」來反駁，說那些貧窮地區沒有這些蔬菜。筆者對農業不了解，但在筆者看來，不適合種植胡蘿蔔、甘薯等的地方，也不會適合種黃金大米（如果筆者這一看法不對，請行家指正）；而吃不起胡蘿蔔的人，也更吃不起黃金大米。
逗士方舟子則說種植黃金大米「不需要去改變種植和飲食習慣，只要改一下種子，還像以前那樣種水稻、吃大米，就可以順便補充了胡蘿蔔素」，言下之意，種植那些蔬菜水果，改變了農民的種植和飲食習慣，可黃金大米產量低，辛苦忙了一季，一畝地收上來的大米比原品種少的多，這難道不是改變了種植習慣？而我們知道，很多人吃大米，常會認定一個品牌，換一個都不願意，讓那些貧窮的人放棄原來的大米、換成黃金大米，這不是改變飲食習慣？問過他們是否同意么？實際上，只要在原來種植本地大米的面積上，划出一小塊來種植這些產量極大的蔬菜，不改變種植面積也基本不增加勞動強度，就既可以吃上已經習慣的大米，還產出了富含β-胡蘿蔔素甚至其它營養素的蔬菜，增加了食物品種多樣性，這不正解決了患有維生素A缺失症的貧困人口飲食結構單一的弊病么？若是都種黃金大米，不僅飲食還是單一化，而且產量還大大下降，就怕維生素A不缺了，人倒是要餓死一些了。關鍵問題在於單一的所謂「種植和飲食習慣」正是造成維生素A缺失的原因之一，正是應該加以改變的，到了方舟子這兒，卻成了推銷黃金大米的理由。
還有一個需要提到的問題是黃金大米的儲存。Stone教授指出，黃金大米中的β-胡蘿蔔素是否能在營養極度不良的孩子體內轉化成維生素A，這還是未知數，而且也少有關於黃金大米長期儲存過程中、以及用偏遠鄉村傳統方法烹飪後，β-胡蘿蔔素能否完善保留的研究（
https://source.wustl.edu/2016/06/genetically-modified-golden-rice-falls-short-lifesaving-promises/）。也就是說，黃金大米在用常規方法長期儲存之後，還能剩下多少β-胡蘿蔔素，這個最基本的問題，都沒有得到研究。
連挺轉者們現在也在說黃金大米只是解決貧困人口維生素A缺失症的眾多方法之一，不排斥其它方法，那既然黃金大米能否改善VAD還不確定，本身產量又低，其安全性也從未得到評估，那就應該把重點放在現有已經證明有效的方法上，而不是去搞些嘩眾取寵的東西，甚至如諾獎簽名者那樣給反對黃金大米的人扣上反人類的罪名。
Stone教授在接受法國《世界報》採訪時說：「儘管那些諾貝爾獎得主被誤導而偏聽偏信，但黃金大米從來沒有、現在也沒有因公眾和綠色和平的反對而被阻擾。事實是它根本就沒有成熟」，「這件事看上去更像是利用未充分了解相關事實的科學家來操縱公眾輿論」；而西班牙著名報紙《國家報》則發文稱諾獎得主對綠和組織的攻擊是「愚蠢和危險的
（http://www.gmwatch.org/news/latest-news/17097-is-greenpeace-really-guilty-of-a-crime-against-humanity）。對黃金大米一直持同情態度的《紐約時報》記者Amy Harmon也確信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反轉者嚴重影響了黃金大米進度的證據（http://www.gmwatch.org/index.php/news/archive/2013/15101）。
正如世界糧食大獎獲得者Hans Herren所痛陳（http://www.gmwatch.org/latest-listing/40-2001/2479）的那樣，「今天我們已經知道用黃金大米和其它轉基因可以解決的絕大部分問題，都可以通過其它方法在數以天計的時間內解決，只要政治上有這個意願。」
5，轉基因黃金大米失信的二十四年以及非黃金大米防治VAD的成就
黃金大米從開始研發至今已經二十四年，可是其承諾卻一再落空。
下面是由Charles Margulis收集的關於黃金大米的各種說法（來自
http://www.gmwatch.org/index.php/news/archive/2015-articles/16043-golden-rice-is-it-vaporware，全文翻譯見「黃金大米是空中樓閣么？
2000年8月，AstraZeneca（現在叫作先正達）推測最早可在2003年把維生素A大米送入農田。
2000年11月，「如果一切順利，兩到三年內，黃金大米品種將會被免費提供給種植作物年收入低於一萬美元的農民。」
2003年2月，「當黃金大米在2007年被批准商業種植的時候，它將會被免費提供給年收入低於一萬美元的發展中國家的人民。」
2005年，「在第二代黃金大米[第一代壓根沒出現]商業化種植之前，它必須得到相關國家批准，這可能還需要幾年時間。」「先正達為整個亞洲的研究中心免費提供黃金大米，只要他們的政府同意，他們就會開始大田試驗---很可能就在今後五年內。」
2008年，「只要大田試驗結果正面，黃金大米可能在2011-2012之間被批准。」「它將拯救數以百萬計的因維他命A缺失而失明和死亡的孩子。但自發明以來幾乎過去了十年，黃金大米還滯留在實驗室里。。。第一個大田試驗這個月將在亞洲展開。它防治維生素A缺失災難的潛力還有待驗證，而且按最樂觀的估計，2011年之前農民也不可能種上黃金大米。」
2013年，「科學家們說他們已經看到了轉基因食品的未來。。。幾個月之後，黃金大米就會被提供給菲律賓農民在稻田裡種植。這種大米是通過將常規的大米進行基因改造，來給發展中世界的孩子提供維他命A，以對抗失明和其它疾病。自科學家首次創造了世界上第一個轉基因作物之後30年，用轉基因作物來解決全球營養不良問題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這篇文章在2013年3月13日又被作了補充。最初它說幾個月之後就會把黃金大米提供給菲律賓農民。但實際上它還在等待審批，即使再快，明年之前都不會釋出。」
2014年，「2012-2013年在菲律賓進行了第一輪多地點大田種植試驗。。。以評估這代黃金大米在不同地點的表現。初步的結果喜憂參半。。。顯示需要進行更多的研究，特別是在如何提高產量方面。。。上述這些狀況導致（黃金大米的推出不得不）推遲。」「黃金大米只有在下述情況下才會被大量提供給農民和消費者：（a）該品種與目前的常規稻米品種相比，能保持同樣的產量、抗蟲性和穀物質量，即農民和消費者都能接受的農藝和食用品種；（b）被視為安全，並經過國家管理機構批准；（c）被證明能改善社群維生素A狀態。」
我們看到，到現在離黃金大米的承諾得以兌現還遙遙無期，而與此同時，用非黃金大米手段防治維生素A缺失症卻獲得了很大的成功。有興趣的網友可以看看「轉基因觀察」網的一篇文章，裡面提到了防治VAD可供採納的短期和長期的一系列有效措施（http://gmwatch.org/index.php/news/archive/2013/15115），筆者不打算詳細介紹這些方法，而是分享一些成功的事例。
從前面提到的Stone教授的文章（https://fieldquestions.com/2015/08/28/golden-rice-bringing-a-superfood-down-to-earth/）中可以看到，在黃金大米的主要目標國之一菲律賓，已經通過營養方案將兒童VAD發生率從2003年的高峰值40%降低到2008年的15%（數據來源：菲律賓科技部官方調查 Food & Nutrition Research Inst. nd Seventh National Nutrition Survey 2008-2009: Depart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hilippines），到現在肯定降低得更多。連國際稻米研究院（IRRI）都在自己的網站上承認在沒有黃金大米的情況下菲律賓兒童的VAD已經得到有效改善，同時IRRI還承認，「雖然還不能確定造成此種改善的確切原因，但這很可能是已經被證明行之有效的防治VAD的那些措施所帶來的，比如維生素A製劑、飲食多樣化、食品強化和提倡最佳母乳餵養。」（http://irri.org/golden-rice/faqs/why-is-golden-rice-needed-in-the-philippines-since-vitamin-a-deficiency-is-already-decreasing）
而根據聯合國兒童應急基金會的說明，在2014年，包括上述兩個VAD最嚴重地區在內的69%的兒童已經得到了有效覆蓋（http://data.unicef.org/nutrition/vitamin-a.html），未來將聚焦瓶頸地區，努力覆蓋更多兒童。網站上還說「周期性服用高劑量維生素A製劑是已經得到證明的便宜而行之有效的干預措施」。
這些成就完全與黃金大米無關。110名諾獎得主就黃金大米對綠色和平組織的指控，沒有任何事實依據，根本站不住腳，只有赤裸裸的道德綁架。聯名信發起人羅伯茲爵士聯繫了285名諾獎得主，175人拒絕簽名，只有110人同意（
），其中還有一個已經於去年底死亡，其名字卻仍然出現在名單中而沒有移去，這場簽名鬧劇看上去更像是個笑話。在筆者看來諾獎簽名者以在中國已經臭名昭著的黃金大米作為突破口來推銷轉基因，隱瞞黃金大米至今還是空中樓閣的現實，而不是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大力推動那些行之有效的維生素A缺失症的解決之道，這才真是反人類的。早在2001年《紐約時報》的一篇文章就告訴我們（http://www.nytimes.com/2001/03/04/magazine/04WWLN.html ），用於開發黃金大米的經費已經超過了一億美元，並計劃再花費五千萬美元來作宣傳，十幾年過去了，可以估計到目前為止，用在黃金大米的研究和宣傳上的經費應有數億美元之巨，試想這些錢如果能轉而用在推動那些簡單且被證明有效的方法上，會救活多少孩子的生命，改善多少孩子的生活。
筆者願用一句歇後語總結一下轉基因黃金大米：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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