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海軍「致遠」艦因何沉沒？

現代國防與安全研究中心研究員張黎源

兩個甲子之前，「致遠」艦在黃海大東溝海戰中奮戰沉沒，成為這場海戰的轉折點之一；今天，「致遠」艦的遺骸在遼寧丹東再度發現，令我們的思緒不禁回到120年前的甲午戰場——「致遠」艦在彈盡重傷的情況下，管帶鄧世昌毅然決定撞擊敵艦「吉野」，不幸被魚雷命中而沉的情節經過各種渠道的傳播，已經為大多數人所共知。然而，從史實考證的角度來講，此事還大有討論的必要：「致遠」到底沖向了「吉野」嗎？「致遠」因何而沉？

丁汝昌：衝鋒擊沉

讓我們翻開史料，逐一查明——丁汝昌向李鴻章發出的第一封較為詳細的戰況報告中，只提到「致遠」艦是「衝鋒擊沉」，向誰衝鋒，被誰擊沉均未明言。10月7日，李鴻章在得到了漢納根等人的進一步報告後，呈上《大東溝戰況折》，折中稱：「敵忽以魚雷快船直攻『定遠』，尚未駛到，『致遠』開足機輪駛出『定遠』之前，即將來船攻沉。倭船以魚雷轟擊『致遠』，旋亦沉沒。」其他如《北華捷報》等報紙與李鴻章所說也大致雷同。這些材料證實了「致遠」曾發動衝鋒一事，但須注意的是：其衝鋒的對象與將之擊沉的軍艦顯然不是同一艘！

「致遠」勇撞日艦的傳聞隨後在報章上繼續發酵，但縱觀1894年的中西方各種報紙和檔案記錄，均沒有明確提到「致遠」艦到底沖向了誰，怒撞「吉野」，自然也無從說起。

《布拉西年鑒》：撞擊吉野

目前筆者發現的最早出現撞擊「吉野」一說的，是1895年的《布拉西海軍年鑒》中的文章，該文稱：「『致遠』當時把艦首轉向『吉野』，試圖衝撞，但被數發榴彈命中水線，終於右舷傾斜而沉沒。據說當時有數枚榴彈同時命中，其狀好似魚雷爆炸。」但布拉西年鑒作于海戰之後幾個月，且不屬於一手史料，難為確鑿證據。由於《布拉西年鑒》在公眾中的巨大影響力，「致遠」撞擊「吉野」的說法逐漸為各方面所接受。後來的許多重要文獻，如《東方兵事紀略》、戴理爾回憶錄等均說「致遠」向「吉野」衝鋒，且越傳越奇，細節越來越豐富，這不過是著書者的進一步演義罷了。

另一方面，反觀聯合艦隊各艦在黃海海戰後的報告書，均沒有提到「致遠」號向「吉野」衝鋒一事，親歷海戰的許多日本軍官回憶錄中也都沒有提到此事，這不可能是日軍集體失聲或作偽證。因此，「致遠」撞擊「吉野」之說，其實很難成立。

《芝罘快郵》：功虧一簣

事實上，1894年10月1日的《芝罘快郵》(Chefoo Express)已經道出了「致遠」戰鬥沉沒的真相：「『致遠』駛出隊列追擊已經快要沉沒的『赤城』。之後『致遠』被日艦包圍攻擊了10分鐘，所有的炮彈都打在一側，水密艙進水導致其傾覆。」這與日軍的戰時記載是非常吻合的——當日艦「赤城」掉隊時，「致遠」衝出隊列，尾隨「赤城」追擊，並將其重創——這應該就是中方記載中所謂的「衝鋒」真相。然而由於第一游擊隊的回援，追擊「赤城」功虧一簣，這時「致遠」遭受到了以「吉野」為首的第一游擊隊四艦包圍攻擊，水線下擊穿進水，時間約在下午2點45分左右；之後「致遠」撤回北洋主隊方向，並於下午3點30分左右，因進水和火災無法控制而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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