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你走入苗疆認識養蠱人!2007年,我在苗疆被人下了金蠶蠱……
帶你走入苗疆認識養蠱人手機有鬼
我出生於1986年8月20日,那天正好是農曆七月十五。
中國有四個鬼節,分別是三月三、清明節、七月十五、十月初一。
清明節、十月初一,都是掃墓祭祖,表達對祖先、對親人的「思時之敬」,祭祀,表達哀思的節日。
三月三流行於江淮、江南一帶,傳說這一天會有鬼魂出沒。
但是七月十五(有的地方是七月十四),六道出,鬼門開,孤魂野鬼遊走,是陰氣最盛的一天。
當然,這都是民俗傳說,不一定要信。
不過這一天既是民間的鬼節,也是道家的中元節,還是佛教的盂蘭盆節,講其特殊,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讀書早,高中畢業之後才十六歲,比我平均的同學要小一到兩歲。
這並不是我早慧,而是因為偏遠地區小學的學生少,對入學年齡並不太在意。
這也造成了我到高考的時候還懵懵懂懂,結果落了榜,早早就走出了社會。
我是2002年出來打工的,在外的人如同浮萍,隨處漂泊。
7年間我到過了很多地方,浙江義烏,廣東的佛山、中山、東官、珠海、深圳我都有待過。
當過工廠的普工、領班、副主管,擺過地攤賣過水果,當過西式皮薩店的廚師,也在工地上做過一段時間的鋼筋工,保險、推銷業務員、賣傢具……
05年的時候還被同鄉騙到合肥去做了一個月傳銷。
我最窮的時候三天只吃過兩個饅頭,最闊的時候在東莞市區有兩套房子、一輛小車。
常年待在一個地方、一個小圈子的人是無故事的,只有慾望。
但是一個長期在異鄉輾轉漂泊,見識過人生百態的人,卻會有很多的故事。
比如群眾們喜聞樂見的艷遇、比如社會的陰暗面,比如各種各樣的奇人軼事,比如……性都東官(《一路向西》現在貌似很火,其實那裡面很多東西,應該是編劇親自去採風得來的,好多地方都很真實。)
這裡面的故事有很多值得一講的,但是我還是要先講一個我人生轉折點的事情。
07年的8月末,我外婆重病。
在東莞跟人合夥開飾品店的我接到消息後,立刻回家。
那個時候我已經有了自己的私家車,是一輛藍色帕薩特。
但是因為並不熟悉路況,於是我轉乘了直達我們縣城的長途卧鋪,但是我當時並沒有想到,我會走上跟以前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我老家地處西南,少數民族地區,東臨湘西,是十萬大山的門戶。
談到湘西,有人會想到沈從文先生《邊城》的鳳凰古城、有人會想到溝通南北的交通城市懷化,當然,也有人會想到湘西趕屍、蠱毒以及土匪。
就地域而言,我們那裡其實也算是湘西文化民俗輻射圈裡的一部分。
比如土匪,看過《湘西剿匪記》的同志們也許能夠想像一下我們那裡:窮山、惡水以及刁民。當然,主要是山高路險、交通不暢,而且人多地又少,太窮了。
解放前我們那裡的好多山民,白天在地頭拿著鋤頭和鐮刀侍弄土地和牲口,晚上磨好刀,就去劫道。
他們平時是在土裡面刨食、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農民,劫道時是閻羅王的小鬼。
這是一種職業,也是一種習慣。
再比如說蠱毒,有人說這是封建迷信,好吧,就算是封建迷信吧。
因為在我二十二歲之前,我和許多飽受黨國教育的同志們一樣,是個唯物主義者,並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有鬼魂、有殭屍、有亂七八糟的、奇奇怪怪的東西存在。
雖然,我們家裡這些傳說很多,雖然,我外婆就是一個養蠱人。
在愚昧的舊中國,特別是在偏遠的地方,有很多人沒有受過教育,知識的掌控者和傳播者往往是一些宗教人士。
比如道教、佛教、薩滿教……以及很多少數民族的原始宗教,而這些人則是宗教的傳播者——我外婆是苗寨的神婆。
苗疆巫術裡面結合了很多魔術、中醫學、巫醫學的內容,有可取的地方,也有讓人不可思議的地方,最讓人詬病的就是喝符水——
在一種特製黃紙上用雞血、硃砂、米湯和其他什麼東西混合的墨水胡亂塗寫,最後燒掉,用餘下的灰沖水來喝。
印象中的外婆是個枯瘦的小老太太,不苟言笑,鼻子像鷹勾,嘴巴沒有牙,臉塌了一邊。
她她現在有80多歲了,在苗寨生活了一輩子,專門給人看香(算命的一種)、治病、驅鬼和看風水,十里八鄉的鄰里鄉親還是十分尊敬她的。
母親告訴我外婆患的是癌症,是胃癌晚期,應該是沒得治了。
卧鋪車到達縣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鐘了,偏僻小縣沒有公交車,平日里在鎮上和縣城裡來往的中巴車最遲一班是下午5點半。
我火急火燎地找了一輛破爛的計程車,跟司機討價還價之後,終於在兩個鐘頭之後到了我家所在的鎮子里。
沒人接我,我自己回的家。上一次回家是我05年年初的時候從合肥的傳銷窩點剛剛跑回來,一晃眼,兩年又過去了。
而我也從那個時候兩手空空的小子,變得小有身家了。
母親接過我的行李,告訴我外婆沒在這裡,回敦寨去了。
她說她死也要死在敦寨,那個她生活了八十六年的土地,那裡的井水甜、稻穀香,連風裡面都有油菜花的香味。
我母親有兩個妹妹、一個小弟,她是大姐。我外公死得早,破四舊那會兒就去了。
我外婆並不太擅長料理家務,所以大一些的母親總是要勞累一些。
後來兩個姨相繼嫁了人,小舅也長大成人,這才和我父親搬到了鎮子上,做點小生意。
前些年小舅淘金髮了財,搬到了市裡。
外婆不肯走,就一個人在那個叫做敦寨的苗寨里住著。她精神一向都好,而且有村子裡的人幫忙照顧,倒是不用擔心。
沒成想這會兒居然病了,而且還是胃癌,這可是絕症。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我母親去了敦寨。
這裡以前是上山爛泥路,不過04年的時候通了車,我包了一輛麵包車過去。
一路坎坷自不必說,大概大半個多小時,我們終於到了敦寨。
還沒進寨子,我就見到寨子中間那顆巨大的老槐樹、鼓樓、曬穀場以及盡頭的堂廟道場。
我提著一些禮品,跟著母親往寨子裡面走。路是泥路,天氣乾燥灰塵生煙,不斷有人跟我母親打招呼,我母親愁眉苦臉地回應著,心事重重。
我再一次見到了我外婆,而那時她的生命已經進入到了最後的時刻。
聚在老宅里的有很多人,除了我小姨遠在新疆克拉瑪依之外,大部分親戚都回來了,我見到了二姨、小舅以及好幾個表兄妹,還有別的什麼人。
外婆在背陽的卧室里躺卧著,我走進的時候,聞到一股霉味。我心裡一酸,外婆是個愛乾淨的人,但是她畢竟也是老人了。
母親說:「媽,陸左過來看你了!」
發黃的被窩裡面有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頭髮是雪白的,皮膚如同上了年歲的松樹皮。
一臉黑黃色的老人斑,兩眼無神,歪著的嘴裡還有些口涎,神志完全不清晰。這就是我外婆,一個接近死亡的老人。
我握著她雞爪一般的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過了一會兒,瞥了我一眼,又睡過去。
母親對我說:「已經認不出人來了。」她搖著頭,嘆息。
我在敦寨待了兩天,外婆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不曾醒轉。
幾個親戚在商量要不要把外婆送到市醫院去治理,但總是達不成統一意見。
我小舅說還是尊重外婆的意見吧,不要再來回折騰了——他家裡條件並不好,之前已經為外婆的病花了許多錢了。
這個時候,我一個在照顧外婆的表嫂跑到堂屋說,外婆清醒了,叫我們過去。
「你是陸左?」外婆老眼昏花地躺在床上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她又問:「你是什麼時候生的?」
我母親插話說道:「阿左是86年的,二十一了。」
外婆艱難的搖頭,又問:「什麼時候生的……月份。」
「8月20號,農曆七月十五。」我說。
突然之間,外婆的眼睛亮了起來,接著她大聲咳嗽,胸里似乎有痰,我幫她拍背,幾分鐘之後終於吐出一口濃濃的黑痰來。
然後她抬起頭來說道:「師公,你終於來了。」
外婆精神突然好了很多,她居然還可以下床了。
她指揮著小舅到屋後面的一個空地上挖出一小罐泥罈子來,罈子口上面是早先的時候用來做雨傘的厚油紙。
隨著罈子出土的還有一個木匣,裡面有一本厚厚的、頁面發黃的線裝書。
外婆推開扶著自己的女兒,顫顫巍巍地來到放著泥罈子的矮茶几前來。
她咕噥著苗話,手在手中顫抖揮舞。這樣子大概持續了十分鐘之後,她猛地一下子揭開了油紙。
裡面黑乎乎的,過了一會兒,爬出一條金黃色的蠶蛹來。
這蠶蛹肥肥的、肉乎乎的,差不多有成人的大拇指一樣大,眼睛已經退化成黑點了,肥碩的軀體上有幾十雙腳,兩對柔軟如紙的翅膀附在上面。
我盯著它那頭部的黑點看,一點沒有覺得肥嘟嘟的可愛,而是感覺到上面詭異的光芒來。
外婆仍在念著含糊的苗話,咕咕嚕嚕的,我沒有學過,所以聽不懂。
然而,她的手突然指向了我。
蠶蛹化作了一條金線,在旁邊人的驚呼聲中,突然之間鑽進了我的嘴巴里。
我的喉嚨裡面一涼,感覺有一個東西順著喉道,流到了胃裡。
然後一股腥臭的味道在食道里翻騰起來,我一下子覺得呼吸變得尤為的困難,彷彿肺葉被蠶食了,心裏面似乎少了一塊,而身體里又多了一個器官。
隨著這腥臭味道的翻騰,鋪天蓋地的噁心感將我所有的思維扯住,莫名的我感到頭皮一麻,我就昏迷了過去。
外婆死了,在她醒來的第二天。
她走得很安詳,拉著我的手告訴了我許多東西,她說昨天給我吃的東西叫做金蠶蠱,是蠱中之王,可以延年益壽,還可以強身健體,還有很多用處。
但是因為在蠱盒裡面呆了太久,所以有毒,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凌晨十二點的時候,毒素牽扯,就會有鑽心的疼痛出現。
要想解毒,只有找矮騾子的帽子草來吃。
外婆還告訴我,這金蠶蠱是活的,要是我一年之內降服不了它,我必死無疑——「你要是沒有享受金蠶蠱的命,就下來和我做伴吧。」
除了金蠶蠱,外婆還給我留下了一本書,叫做《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這樣一本手抄本的破書。
《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共有十二部分,為壇蘸、佈道、巫醫、育蠱、符籙、禁咒、占卜、祈雨、圓夢、軀疫、祀神、固體。
全書是用繁體字抄寫,中間穿插了許多潦草的筆記、圖錄和心得體驗,厚度足有半指,在最後的篇章里還記錄了一些見聞雜感。
由於是繁體字,又是手抄,半文半白,而且還缺章少頁,讀起來十分費解。
辦外婆後事的時候,母親憂心仲仲,而我卻並沒有太在意這些東西,除了閑著無聊的時候翻看那本厚書之外,忙喪事忙得昏頭轉向的我,幾乎忘記了生吞蟲蠱的事情。
辦完喪事的第三天,我打點行囊準備返回東東官,母親留我在家再等兩天。
「為什麼?」我問她,母親告訴我,明天就是初一,看看我外婆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母親愁眉苦臉地說:「她對家人從來不說假話的。唉,她以前準備讓我來接班的,但是我怕蟲,就是不肯,後來她也就沒有再提了。怎麼就拉到你了呢?
唉,早知道不要叫你回來了。」我笑話母親大驚小怪,不過卻並沒有在意,答應在家呆幾天,找找朋友玩。
第二天我從一個發小家裡吃酒回來,夜已深,但是母親卻並沒有睡覺。
她責問我為什麼不聽她的話,沒有留在家裡好好待著。我見她臉色發白,嘴唇緊緊地咬著,只以為她生病了,那個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母親說沒有,她和我父親都坐在堂屋裡,神情嚴肅地陪我等待十二點的到來。
我發現家裡堂屋門樑上多了兩捆紅布、幾把艾蒿草,木頭門檻旁邊有一些細碎的小米,東一坨,西一坨,不成規律。
見他們心情沉重,我自己也感覺到有些不舒服來,母親見我尤不信,跟我講起一些往事:
苗族分生苗和熟苗,生苗是與世隔絕的苗人,而熟苗則是被漢化的,混居,不住寨子,不祭祀,不過苗節,甚至不會說苗話。
外婆住了一輩子的敦寨,早年間就是個生苗寨子。裡面以前的時候,族長的權威比天還大。
而族長唯一怕的,就是我外婆。
我外婆年輕的時候是十里八鄉的美人,很多人饞,後來不知道遇到什麼變故,就跟了深山苗寨子裡面的神婆學習巫術。
苗寨的神婆只是一個稱呼,有男有女,而我外婆跟的那個神婆是個男的。
苗人善養蠱,尤其是十萬大山這邊的苗人。早年間大山沒有開發,人跡罕至,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毒物漫山遍野,見多了就慢慢了解毒性了。
我外婆的師父就是個養蠱高手,在解放前的時候,甚至在整個湘西一帶頗有威名。
可是他後來死了,死在一個山窩窩裡沒人管,屍體的腸子被野狗拉得有五米長,上面全部是白花花的蛆蟲。
後來我外婆就成了苗寨的神婆。
1950年的時候湘西鬧土匪,有個湘西的土匪頭子路過敦寨,看上了寨子里的一個姑娘,想強搶。
後來苗寨裡面的蠻子太多了,個個都不怕死,於是就征了些糧走。
外婆只是朝他們叨咕了幾句,沒有再說什麼。
後來鎮子上解放軍的聯絡員告訴寨子的人,這股盤踞在青山界的土匪包括頭子在內的十八個人,全部斃命,死於惡疾,屍體湧出數百隻蟲來,火化後心肝還在,呈蜂窩狀。
……
母親斷斷續續地跟我講起許多關於外婆的陳年往事。
這些有的是聽老實的外公說的,有的是聽寨子里老人說的,我才知道原來一直被我看成是封建迷信的外婆,年輕的時候還有這麼風光的事情。
一直到七八十年代,行政下鄉,寨子與外界聯絡漸漸多了,外婆才開始淡出了外人的視野,在苗寨里祭祀、拜神、看病、算命,了度殘生。
「你去打工的時候,我們都攔,結果你外婆幫你看了下香,她說你良如玉石需磨難,說讓你去外面的世界受點苦,對以後的人生有幫助。所以說,你現在這樣子,還是要感謝你外婆的。」我母親說著。
我笑了笑,沒有接茬。
這些年我也知道些一些關於算命的事情,這東西講究一個虛實真假、望聞問切,完全就屬於心理學範疇。
這時候堂屋的電子鐘突然走到了十二點,鐺鐺鐺響起聲音來。
母親突然停下來沒講話,和父親一起恐懼的看著我。
我被看得疑惑,將視線投向了堂屋神龕旁的玻璃裝飾去。
只見鏡子里的我臉色枯敗如金箔,黃得嚇人,一道一道的黑紋在額頭上遊走。
我瞪著眼睛看,一陣劇烈的絞痛從腹部左側就升了起來,一波又一波地不停歇,洶湧如潮水……
我看著母親好像跟我說些什麼,但是耳朵卻什麼都聽不到,然後感覺世界都毀滅了——然而我偏偏沒有昏迷。
然後我感到有一團東西在肚子腹臟之間遊走。
啊……啊……疼,真J8疼啊!
這疼痛足足持續了十分鐘,這十分鐘我的腦筋清醒異常,每一絲痛感都清晰,歷歷在目,然後世界都扭曲了,地上彷彿有萬般惡鬼爬出來。
後來我聽說有人給疼痛等級量化,說以人斷一根肋骨的疼痛值計算的話,女人分娩差不多是十倍。
我一直認為,我當時的疼痛應該是分娩的兩倍——因為後來我也斷過幾次肋骨。
我的神志恢復清醒地時候,發現自己躺倒在地上,全身汗出如漿,濕淋淋地像剛從水裡撈出來。
我母親、我父親嚇得發抖,不敢過來扶我。
地上一灘水,有汗水,也有我失禁的屎尿,把堂屋熏得臭烘烘的。
我母親在罵魂:「你這個老不死的,連你外孫崽都害,活該一輩子橫死。你這老不死的,不要再來纏著我家陸左了……」
她罵得很難聽,這是我們家鄉的習俗,倘若長輩死去,返轉來找自己的親人,就要把它罵回去。
而我則手足冰涼,過了好久才相信這並不是夢,哆嗦著爬起來。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今天,應該是我外婆的頭七。
那天晚上我研究了半晚上外婆留給我的書,由於太潦草,心情又複雜,一直處於對於未知的恐懼,所以並沒有太多的發現。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轉乘縣城的班車到了市裡的一家三甲醫院,掛完號之後做了全身的檢查,七七八八花了近六千塊錢。
然而在下午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我身體好得很,十分健康,一般人有的亞健康狀態我一樣沒有,而且身體機能正逐步地朝一個好的方向轉變。
我拍的那些透視片子里,也沒有見到身體裡面多些什麼東西。
我如實地跟接待我的那個老醫師講起我的情況。他沉默了很久,給我說起兩種可能:
1.心理或者精神引起的幻覺疼痛,這種事情往往出現在毒品依賴者、精神疾病患者和服用刺激性藥物、神經性植物花粉等;
2.神秘學的裡面有很多科學不能解釋的東西,比如我遇到的這種情況。
養蠱一說由來已久,在中國南方、台灣、香港和東南亞的許多地區流傳。
有人提出來說蠱其實是一種毒蟲滋養的病毒,但是他也不得而知。如果真是,那求醫問葯是沒用的,只有找相關人士解決。
我們那裡一直是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現在的行政單位都不叫市,叫做苗族侗族自治州。
老醫師在這裡待了幾十年,自然是知道一些的,但也許是院方有規定,他很諱言,對於這些也不敢多說,只叫我去找。
我沒有門路不肯走,被我纏了很久後,他才告訴我,說晉平縣下面苗寨,有個叫做龍老蘭的神婆,據說很靈驗。
聽到這裡,我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我外婆的名字就叫龍老蘭。
回家的路上我在東官開飾品店的合伙人阿根打電話給我,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店子里出了一點事情。
有個看櫃檯的小妹不做了,她平時最信服我,我要有時間就回去勸勸她。
我和阿根手下總共只有十幾個人,那個時候廣東還沒有用工荒,但是他說的那個女孩業務很好,走了實在可惜。
可是我根本沒心情管這些,就問為什麼辭工?
阿根說這個女孩子男朋友是個棍兒(就是不正經的混子),不做事靠她養,她的工資根本就供不了兩個人大手大腳地花銷,於是她男朋友就勸她下海。
阿根說下海的意思就是去做雞,東官大部分的記女都是打工妹轉的行——這種情況在08年金融危機之後更加嚴重。
我抿著嘴,腦海里不由想起了那個眼睛大大、亮得像兩口溢滿水的井一樣的女孩子。
我跟阿根說,我這邊有事回不去,讓他跟那個女孩子說,要麼我幫她再找個老實男人好好過,要麼滾蛋,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我懶得見到這種賤人。
阿根在電話那頭嘆息,我想起來,阿根對那個小妹好像有點意思。
我回家之後,開始仔細研讀《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然後在半個小時之後找到了外婆給我下的金蠶蠱的這種東西的記載。
這是在農曆五月五日端午三天之內,抓到的毒蛇、鱔魚、蜈蚣、青蛙、蠍、蚯蚓、大綠毛蟲、螳螂、蟑螂、四腳蛇、蜘蛛、黑頭鐵蟻裝在一個褐石土製的大陶缸里密封。
讓它們自相殘殺,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強大的吃弱小的,每日睡前禱告一次,起床禱告一次。
這樣過那麼一年,最後只剩下一隻。這一隻形狀顏色都改變了,便叫做金蠶蠱。
而這才是第一步,我吞下的這只是經過外婆煉製了幾十年,使用來做本命蠱的。
這種被隔絕於世幾十年,常年生活在幽冥之眾的金蠶蠱,性情十分暴躁,每逢氣陰就暴躁不已。
除了生於七月十五,受過鬼門開、陰氣滌的人才能夠適合,不會立刻暴體而亡。
當然,這也只是第一步,要徹底鎮壓本命金蠶蠱的凶性,必須要服用一種草。
這種草叫作龍蕨草,而且是被矮騾子編戴過的龍蕨草。
蠱毒兇惡,但是天生怕矮騾子。
矮騾子在很多地方的方言裡面都被認為是罵人的話,比如寶島台灣,就是小混混的意思。
但是在我們家裡,或者湘黔一帶,它只會用來表達一種意思:山魈野怪。
各地關於山魈野怪的傳言都很多,千奇百怪,我就不一一贅敘。
我所說的這種矮騾子,就是我老家大山裡傳言的一種山魈。它們矮小不過幾十公分,總是戴著紅色草帽,外皮是綠色或者紫色。
也有人說是紅色,毛茸茸,總是三五成群的出沒,喜歡逗人玩。
比如會把農民帶到地裡面去吃的午飯變成石頭,或者往得罪過它們的山民鍋灶裡面拉屎。
又比如,有些山村裡的人半夜去地裡面吃泥巴,返回家中睡覺覺得很飽——這便是受了矮騾子的迷惑。
它們戴的紅色草帽,就是用龍蕨草編的,這種草,據說來自於幾千萬年前的恐龍時代。
當然,這些都只是傳說,我讀高中的時候住學校寢室,每個同學都有一肚子這種故事。
說不上真,也說不上假,不過來自青山界西邊鄉村子的同學說得最多。
我研究了那本破書一整天,在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告訴我父母,我準備去青山界走一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說實話,我對於初一晚上發作的那種疼痛,心有餘悸。那疼痛簡直超出了人類能夠承受的範圍,在某一段時間裡,我甚至想到去死。
母親看著神龕上外婆的遺像不說話,又是嘆氣又是掉眼淚。
父親則說我小叔就在青山界林場,我要去找矮騾子,就去找我小叔,他在林場守林屋,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當天晚上父親就給小叔掛了電話,第二天早上我就出發。
小叔是縣林業局的正式職工,常年在偏遠的林場裡面做守林護林、森林防火工作。
青山界則是縣城往西的一處地界,高山絕嶺、鳥獸難飛,是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
縣林業局在那裡有個站點,而我小叔執勤的在最深處的守林屋裡。
我早上出發,到縣城轉車到鄉里,然後再轉車到林場,在順著山道一路走到守林屋,一番折騰,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那個時候是夏天,天還大亮,深山老林子裡面已經沒有手機信號了,不過好在有早年鋪設的電話線,所以小叔得到了通知,早早地站在坡口等我。
我把帶的一些禮物給他,酒和煙,他樂滋滋地收下。
他們的守林屋是一棟刷了石灰的印子房(就是磚瓦房),和我一路行來看到的木頭房子有很大區別,不大就兩間,一間廚房一間卧室。
廚房裡面已經煮了一鍋肉,遠遠地飄著香味。
裡面還有一個人,三十多歲的瘦小漢子,嘿嘿地沖我笑,露出一口煙熏火燎的黃牙。
小叔給我介紹,說是他的同事,叫李德財,讓我叫李叔。
李德財連忙推辭,說叫哥好啦,他說他以前在小叔家見過我,幾多好的一個小夥子哦,一晃又過了八九年了,那個時候他還是婆姨都沒討的後生崽,現在兒女都拖著鼻涕到處跑了。
李德財臉黑,皮膚很糙,左臉上有一道疤,樣子凶,人倒是還和善。
我們坐下來吃飯,鍋子裡面煮的是兔子肉,足足放了兩個,都是前幾天打的。
守老林子的這份活計枯燥得很,小叔他們就會經常用氣槍去打些野物,偷偷的,也沒人管。
菜都是旁邊菜地里摘的,也新鮮。
我開了買來的酒,跟他們一邊聊天一邊喝酒。小叔已經知道了我的來意,仗著酒意在罵我外婆:「她就是個老乞婆,一天到晚搞蟲子、搞迷信,現在要死了,還害你!」
我那時已經對這些東西有些恐懼了,再加上她怎麼也是我外婆,就沒有接著他的話茬說。
反倒是李德財順嘴也罵了幾句。
吃肉喝酒,然後聊到矮騾子的事情,我就問小叔見過沒?
小叔哈哈大笑,說他都活了快五十年了,就是沒有見過一個,都是別人以訛傳訛、胡編亂造的。
他這一輩子在深山老林裡面,護林防火、抓偷木頭的賊,要是信這些,早就嚇死了。
倒是李德財看了我一眼,神情猶豫,我問他看到過沒,他又說沒有。
吃完飯我主動要收拾,小叔不讓,說趁天還亮帶我去外邊轉轉。
出屋子的時候,外邊天色稍暗,林子低處看不到落日,只看到朝霞在對面的山上映天,金燦燦地一派輝煌。
我們踏著鋪滿落葉殘枝和青草的山路慢慢走,小叔一邊走一邊咳嗽。
他是個老煙槍,但是在山林里巡邏的時候卻不敢抽煙,只是咳。
守林屋在一個小山包上,我們走了幾百米,小叔在跟我講一些守林子時的趣事。
事實上這工作枯燥得很,每日都是鐵腳板走路,小心翼翼防備,疲累得很,不過他講了一件附近村子裡面的事情,倒是讓我感興趣:
說離這裡最近的一個村子叫作色蓋,色蓋地處深山,田都是坡埂梯田,林子又是國營林場,所以很窮,叮噹響的窮——有人出去打工,一輩子都沒有回來過。
村子裡有一個老光棍,因為有個老娘在,也就沒走,在田頭辛苦勞作,38歲了都沒個女人願跟他。
前年有一天,他突然跑到縣城裡面的金鋪裡面賣金子,好大一坨哦,值當幾十萬呢。
去年金價240一克,他那一坨足足有三斤多,後來金鋪的黃老牙壓他價壓到200,他就賣了,得了差不多30萬呢。
我說好運氣,這個漢子不知道是在哪裡撿的呢。
小叔說是啊,都說他好運氣,祖墳冒煙,他回來之後,就準備去鎮子上作點小生意。
不過福兮禍所倚,人就是不能太得意。
後來那個黃老牙帶了一幫人來找他,說他給的金坨坨放在保險箱里,當天晚上就變成了牛屎了,讓他把錢賠回來——
金子怎麼可能變成牛屎?分明是欺負老光棍嘛,結果一堆人談不攏,黃老牙就打了老光棍,後來還打了官司。
不知怎麼地,法院就判老光棍涉嫌欺詐,今年才放出來。
我說怎麼會這麼判?當時驗貨的時候肯定是真金白銀啦,不然以黃老牙那麼精明的人,會給錢?
小叔笑了笑,說黃老牙有個叔叔是上面的,他指了指天,搖頭在笑,也沒有多言。
我看著林子的光線一點一點變暗,說:「太黑了,回去吧。」
於是我們深一腳淺一腳走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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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守林屋裡待了兩天,白天跟著巡林子,晚上就看書。山林子里濕氣大,蚊蟲孽生,蛇也多,條件其實很艱苦。
但是我卻並沒有在意,我南下打工的時候吃過的苦更多,睡過橋洞、公園和爛尾樓,在這裡有鋪床,還有蚊帳,其實已經可以了。
因為沒有電視,山裡面的生活其實很無聊,唯有看書。
在山裡面待著,只有兩個伴陪著,不說話的時候,萬籟寂靜,只有外面林間的蟲子在唱歌,心沉靜下來,抱著書看,很容易看進去。
看得多了,才發現《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其實並不是一本純粹的巫醫神婆的書,而是糅合了道術、原始巫蠱、佛家以及降頭術等各種各樣的神秘學大雜燴。
甚至還夾雜著逸聞野事,著述的人叫作山閣老,而中間參雜了大量筆記、補充的那個人應該叫作洛十八。
漸漸的,我開始讀得津津有味了。
隨著閱讀的進度,我開始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感覺平時的生活好像完全顛覆了。
這裡面有很多一眼就覺得假的東西,但是也有一些,看著似乎有些道理,而裡面關於一些養蠱、降頭、養小鬼、制殭屍之類的東西,看得讓人噁心欲嘔。
關於山魈,裡面也有記載。
這是一個能夠在靈界和現實里自由來往的小人,它們生性狡詐,但是卻並不兇殘,喜歡捉弄人,記仇,喜歡吃松果和紅薯藤,只會出沒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偶爾也會到山民家裡,捉弄人類。
我待了兩天都沒有看到傳說的矮騾子,第三天的時候和小叔回到縣城,他去交接,我則採購了幾斤松果、一筐紅薯藤、香燭、土雞蛋、紅線、新糯米、獵刀、捆繩和網……
然後回家把我外婆的遺物中挑了幾張畫好的黃符,準備完畢之後,在第四天再次回到了深山的守林屋裡。
那天晚上月色特別亮,我在守林屋不遠的坡邊灑下了松子和紅薯藤,然後靜靜蹲守。
山林子里有野物,小叔不放心我,他本來可以回縣裡去休息十天的,但是他聽後來說青山界出了件殺人碎屍案,不放心,又和別人調了班,陪我一起在黑暗中守著。
山裡面蚊子又多又凶,但是我們都不敢亂動,小叔給我塗了一層黑乎乎的草渣子,說能夠防蟲。
我靜靜等著,感覺空地上的一切景物都瞭然於心。我前面說過我曾經在很多家工廠打過工,
在一家線路板廠做事的時候天天看板找缺陷,費眼睛,於是就有了一點小近視,看遠處的東西模模糊糊的。
但是現在在黑夜裡,雖然月光很亮,但是卻能夠很清晰地看到十米之外的細微事物,
同樣的改變還有我的身體,越來越健壯有力,精力充沛,而且頭腦思路也很清晰。
我漸漸地信服了外婆臨終時說的話:她留給了我一筆遺產,但是想要繼承這筆遺產,我還需要經過一場考驗。越過了,一切安好,越不過,就只有面對死亡。
夜已深,月牙西斜,靜靜地夜裡什麼都沒有——只有蟲子叫,吱呀吱呀。
小叔年紀大了,堅持不到一個小時就困頓得不行,被我趕回去睡覺了。
山裡濕氣重,夜涼如水,我聽著蟲子哼鳴,心裡卻十分平靜,彷彿有什麼預感一樣,靜靜地等待著。
從晚上九點開始,我等了7個鐘頭,直到了凌晨四點多,放鬆子的坡地處才出現一個黑影。
那黑影的出現讓我的神經頓時就緊繃起來。
然而當我仔細看了下,才發現是一隻像小貓一樣肥碩的山老鼠。
在老鼠在坡地上一拱一拱地,一會兒在磕松子,一會兒又嚼嚼紅薯藤,還用後腿刨土。
我身子不動,將拌了土雞蛋清的新糯米從袋子裡面拿出來。
肚子在痛了,不嚴重,但是就像腹瀉一樣,忍不住地一點又一點的放臭屁,沒聲音,所以更臭,熏得我自己都難受,連一直圍繞在我周圍的蚊蜢都散去不少。
沒過了一會,灌木林中悉悉索索鑽出幾個黑影來。
我看不到顏色,只是藉助這模糊的月光,看到這些黑影都差不多三十公分左右,直立行走,在腦袋的部位有亂七八糟的橫線——那是草帽的輪廓。
當看到這些黑影出現在我視線之中時,我左腹里有團肉塊在輕微的抖動。
這回並不痛了,只是覺得不自在,一種莫名的恐懼意識從心中升起來,這意識我很陌生。
但是當時的我卻能夠很清晰地分辨出來,是我體內另外一種生物的意識。
它彷彿在哀求我:離遠點,離遠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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