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悠揚得人憐，也都是、濃香助

一絡索雪

納蘭容若

密灑征鞍無數，冥迷遠樹。亂山重疊杳難分，似五里、蒙濛霧。

惆悵瑣窗深處，濕花輕絮。當時悠揚得人憐，也都是、濃香助。

【注釋】

征鞍：猶征馬。指旅行者所乘的馬。

冥迷：迷濛，迷茫。

蒙蒙：迷茫的樣子。

瑣窗：鏤刻有花紋圖案的窗欞。

悠揚：飄揚，飛揚，這裡形容雪花輕盈散落。

【賞析】

這首詞為詠雪之作：馬背上落滿密灑的白雪，遠處樹木冥迷，亂山杳渺，不甚分明，彷彿一切都置於蒙濛霧中。雪花飄入了窗欞，好像是濕花柳絮，又勾起了無限感懷。那紛飄的雪花之所以惹人憐愛，除了它那輕盈的體態之外，還由於它得到了濃郁芳香的暗助。

詠雪的作品在納蘭的詞里並不少見，而且詠雪也是很多前人喜歡的一種作詞方式，雪作為大自然的一種饋贈，冰清玉潔，冷傲孤寒，是很多文人筆下讚美的事物，納蘭骨子裡與雪有幾分相似，他自然也會去詠雪。

這首《一絡索》讀起來並不是很順暢，似乎還有些拗口，這並非是納蘭的功力不夠，而是要涉及音律的問題了。詩詞押韻的規格是很嚴格的，而詞律更比詩律複雜。這是隨著時代的發展而不斷變化的，例如在詩經中，押韻並不多見，但到了唐宋，韻律逐漸變得嚴格起來，可是發展到元明清時期，與之前的韻律又不相同了。

納蘭的這首詞中，自然無法比唐宋時期的韻律，但這裡也有自己的規律的，對於清朝的人來說，和唐宋時期的語音有了很大的差別，納蘭那個時期，清初詞人所依據的詞譜主要是張南湖的《詩徐圖譜》和程明善的《嘯徐譜》，質量不高，裡面還有許多錯誤。

依照這樣來看，納蘭這首詞的韻律顯得有些彆扭，也是可以理解的。除去韻律問題不講，但從詞意來說，這首詠雪詞還是十分好的，算得上是上乘作品。

「密灑征鞍無數，冥迷遠樹。」雖然這是詠雪詞，但詞中並未出現「雪」字，甚至和雪相關的辭彙也沒有提及。但即便如此，依然可以看出，納蘭這是在寫雪景。落下的雪片密密麻麻地散落在馬背上，模糊了遠處的樹木。在這場大雪中，遠處的山都看不清楚，到處都是迷濛的一片。「亂山重疊杳難分，似五里、蒙濛霧」。

寫完雪景，下片便是以景寫情。先是道出「惆悵」在窗欞深處，接著便寫雪花如同柳絮一般飄入窗戶。在這裡，納蘭有一個意境用得很好，將雪花形容為「濕花」，雪花落地即化，就好像打濕的柳絮一樣，十分貼切。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樣的雪才讓人憐惜，不過納蘭最後也提到，雪花之所以得到世人的喜愛，除了它們自身的聖潔之外，還得益於濃郁的芳香。「當時悠揚得人憐，也都是、濃香助。」雪花怎麼會有芳香？想來這是詞人的一種想像。

在窗戶後面，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銀色世界，偶爾會有幾片雪花飄落進來，在窗台上融化成水，就彷彿花朵一樣，讓人憐惜，自然，也就聯想到了花朵的芳香。雪花在納蘭的筆下，靈活而有了生氣。這首詞雖然不算人盡皆知的好作品，但其中的情趣也是別有味道，讀罷令人忍不住遐想一番。

清代的經典詞譜《詞律》刊於康熙二十六年，《御定詞譜》刊於康熙五十四年，納蘭那時已經不在了。他這首雅韻在現在看起來並不是十分規範的詞，卻依然能博得人們的喜愛，原因就在於，這首詞蘊含的心意，是多少韻律都比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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