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學書為樂」

日期:[2016-07-03] 版次:[A23] 版名:[收藏周刊·專欄] 字體:【大中小】

■蔡顯良(暨南大學書法研究所副所長、博士生導師)

詩為心聲,歐陽修《試筆》中的幾句詩亦是對「學書為樂」這一思想的絕佳詮釋。早在唐代,孫過庭就為我們描繪了一幅無比恬靜雅緻的學書境界,而那「五乖」的情況就不適宜寫字。因為學習書法原本是一件快樂之事,千萬不可浮躁急遽。孫過庭《書譜》雲:「又一時而書,有乖有合。合則流媚,乖則雕踈。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務閑,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時和氣潤,三合也;紙墨相發,四合也;偶然欲書,五合也。心遽體留,一乖也;意違勢屈,二乖也;風燥日炎,三乖也;紙墨不稱,四乖也;情怠手闌,五乖也。乖合之際,優劣互差。」

應該說,歐陽修的「學書為樂」是對唐代孫過庭理論的進一步闡發:「蘇子美嘗言:『明窗淨几,筆硯紙墨,皆極精良,亦自是人生一樂事。』能得此樂者甚稀,其不為外物移其好者,又特稀也。余晚知此趣,恨字體不工,不能到古人佳處。若以為樂,則自是有餘。」 飲酒無算的蘇舜欽豪放不羈,文學上與宋詩「開山祖師」梅堯臣合稱「蘇梅」,書法上頗有名於時,工楷行草書,歐陽修、蘇軾、黃庭堅等均讚譽有加,米芾甚至以他為師。據傳懷素《自敘帖》首六行早損,即由蘇舜欽補寫。故其所言接踵孫過庭,認為學習書法乃人生樂事。歐陽修又深入一步,認為在神怡務閑的同時,又要「不為外物移其好」,情有獨鍾才能心有所樂,即使成就不如古人又有何妨。哪怕「只看他人書,亦可為樂。當然,作為文壇泰斗的歐陽修並非是因為自己寫不好字而瞧不起書法,相反的是,他對宋代書法的振興翹首以盼,殷殷期待。

基於此,歐陽修的另外一個重要書論思想便噴薄而出:「余雖因邕書得筆法,然為字絕不相類,豈得其意而忘其形者邪因見邕書,追求鍾、王以來字法,皆可以通,然邕書未必獨然。」為了「比蹤唐室」,歐公提倡復興古法,然而並非是死守傳統,而是要「得其意而忘其形」也。歐公振興「字書之學」之「復古」,一復晉古,一復晉前之高古,故其所追求之「意」當指稱二義:一曰晉韻,即「追求鍾、王以來字法」;二曰古意,即上效「六書之學」。至於上述「學書為樂」思想當是建立在此基礎之上,雖然不能以這條簡單理由認為歐公就是尚意書風之先導,但對於蘇、黃、米尚意書法思想的啟發必當厥功甚偉。故其「只看他人書,亦可為樂」,是否可以理解為雖然自己書法能力一般,但看到別人能夠振興書法,超越古人,自己內心亦無限快樂?此乃妄度古人,一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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