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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期支教這事兒到底有什麼意義?

「趁自己年輕,為這個世界多貢獻一股力量」 、「在志願者活動中深入探尋當地文化」 …….明明是 「下鄉走基層」 換了一個語體而已,卻成了現在不少年輕人新的雞湯:似乎在步入社會前不趁著假期找個野地兒闖蕩一番(並交給學校申請學分的證明材料),就得背負 「荒度青春」 的罪惡感。


這不,暑假又來了,身邊的大學生朋友們又一股腦地散落在了邊境山村,遇到有信號的還老在朋友圈被他們刷屏:看看我們的條件多艱苦!我跟當地孩子混得多麼鐵!今天上課教剪紙!嗚嗚嗚美好的日子總是這麼短暫老師愛你們!


這種短期支教給當地學生到底帶來了什麼影響,可能依舊是一個能拿來寫論文的社會學話題。於是我們聯繫到了身邊的幾位有過短期支教經歷的朋友,讓他們聊聊這段經歷給他們帶來的感受。

「《熊出沒》都比我教給他們的多 」

短期支教這事兒到底有什麼意義?



去年暑假在甘南做所謂 「支教」 來著。給支教打引號是因為我到現在也沒搞明白我到底支援、教會給了他們什麼,比起他們教給我的。

雖然決定去支教還是因為抱著 「詩與遠方」 式的妄想(不然我為什麼去甘南,而不是去家旁邊那個打工子弟學校?),但一開始還是綳了好一陣:雖然我自己當學生時也挺混蛋的,但畢竟當老師就得上課吧?作為語文老師,我就開始照著自己當時怎麼學的從零教起,先學拼音。


可我面對的這幫孩子都不怎麼會說中文……平時會說的也就是《熊出沒》裡面的幾句標誌性台詞罷了。所以教拼音這事兒變得越來越費勁(可能我自己也分不明白聲母韻母也是一部分原因)。沒教了幾天,我就教不下去了。跟其他一起去支教的老師商量了之後,決定讓我來點愛國主義教育:教畫國旗唱國歌。


後果非常慘重:在黑板上美滋滋畫完了國旗示範,學著小學老師那樣下講台巡視大家的進度。看著看著我發現不對了:為什麼他們畫的國旗跟我印象中都不太一樣?抬頭一看發現我操,我在黑板上畫了六個星。國歌就更別提了,等到滿村子小孩都在跑著唱國歌時,我發現我給人家少教了一段!


可能我這副德性真不適合當老師,所以後來就帶著孩子們自暴自棄了:帶他們打撲克,誰輸了就往誰臉上貼條,讓他們帶我去摘野果,帶他們做彈弓什麼的......


後來想想還挺愧疚的:我只不過是以支教的名義讓一幫小孩陪我玩了一個多月而已。更讓我愧疚的是,跟我們一起去支教的哥們今年又回去了一趟,回來跟我說:「孩子們都在跟我打聽,高個子老師為什麼沒來。」

對,我這一副德性在他們心中留下的印象比那些認認真真教課的支教老師深多了,可在離開那兒之後,我再也沒想過去看看他們。


——大晨,21歲


「到了那兒才發現,我們是不受歡迎的。」

短期支教這事兒到底有什麼意義?


兩年前的大三暑假,我報名參加了一個去藏區的支教團隊。當然,我的私心還挺重的:這事又能裝酷,又能遊山玩水(體面點兒說吧,滿足我對未知世界的渴望!),最後還能撈著個志願者的名聲(也就意味著學分)—— 也就是把這些當作原始驅動力,我才能熬過一輪又一輪面試、上交各種教案活動策劃書什麼的吧。


路上就花了好一個多星期:先在昆明集合,最後體驗一把現代都市,然後轉兩次漫長的大巴來到滇藏交界的小縣城,在那兒一邊玩一邊尋找能把我們帶到目的地山村的卡車司機。出發之前帶在包里的20多本準備給小朋友講課用的書在這漫長的顛簸中顯得格外沉重 —— 後來每次要背上登山包之前,都要事先做一番心理建設。


到達目的地的那天是個夜晚,我們被安置在了鄉鎮小學的教室里。卸下背包想著活動活動的我第一次發現了不對:那是一個很現代化的教學樓,比我上小學那會兒強多了。所以這些小朋友需要我們教嗎?沒辦法,那天晚上我是通過翻看他們的試卷,用 「這幫小孩語文果然不怎麼地」 這種由頭來自我安慰的。


接下來的幾天就像來到了孤島:沒有想像中用充滿渴望的眼神凝視你的小孩、沒有淳樸善良的當地村民,沒有電話信號,幾個似乎被隔離的 「支教老師」 只好日以繼夜地玩真心話大冒險來打發時間。

終於,跟當地政府對接的人來了。我開始覺得自己是個活傻逼:小孩們都放暑假了——對啊,我們放了暑假他們為什麼不放?而且,還有另一個無法辯駁的理由:上一次的支教團隊太 「有傷風化」 了:在他們的種種 「現代化都市舉動」 讓村民指指點點了一個月後,還在收拾他們住過的房間時發現了好幾個用過的安全套。


那幾天太絕望了:我們沒完沒了跟政府周旋,解釋著 「我們真的都是好人我們就是想讓這些孩子看到更大的世界」 ,可誰心裡都明鏡似的:其實我們就是想給這次所謂 「支教」 找點意義吧。最後,在陪幾個官員去當地 「酒吧」 蹦了個迪之後(可笑的是,我們要用蹦迪來試圖表明自己有多麼正派),他們妥協了:鎮下面還有幾個村子,你們去那教小孩咯。


就這樣,在見到我的學生們之前,我們已經在路上浪費了半個多月。可支教一共就是個一個月的項目啊!我教給了他們什麼?語言都不通,他們還要去挖松茸,你覺得呢?


包里的那二十多本書成了我這次犯傻逼之旅的全程見證者。臨走之前,我 「處理」 掉了它們 —— 把它們一股腦塞到了小學教室里的書架上。沒辦法,就當哪個只會說 「你好我叫xxxx」 然後沖你笑的藏族二年級小學生真能看明白漢語《安徒生童話》吧。


—— Fanny,22歲


我突然覺得展示他們不曾擁有的一切是種殘忍


我現在就在貴州的一個山村支教呢。村子裡信號太差了,每次想上會兒網都得走出去三公里吧。


這兒的條件太差了 —— 我不是在怨天尤人,到了這兒我對自己的生活條件沒什麼講究,有口飯吃有個地方可以鋪睡袋就夠了。可是我真為那些孩子心疼:裝書的就是破破爛爛的洗衣粉袋子、抱他們玩都能感覺到他們扎人的骨頭。我們做飯時經常得多做出來不少,因為經常有來玩的小孩,捧著我們對付做的那些難以下咽的玩意兒狼吞虎咽。家長們有的比我還小,他們對待小孩的方式更像在放養小動物。


現在他們在放暑假,我來時其實做好了打算:暑假這麼短的時間也教不了什麼系統性的知識,陪他們玩耍,給他們放一放電影讓他們看看外面的世界才能給他們的心裡 「種下奮發向上的種子」 —— 對,我當時就真這麼覺得的。


就這樣,我給他們放了不少動畫片和紀錄片。看著他們凝視著我的筆記本電腦,為出現的每一個鏡頭驚呼的時候真的太有成就感了。


可是,承認這一點真的讓我無比絕望,我在他們凝視著的眼神看不到什麼未來。他們的家長就像盤旋在四周的幽靈一樣,宣告著他們的命運:湊合著讀完初中,生下幾個孩子,做做農活,晚上賭博、喝酒、到出去打工的那家 「富裕戶」 蹭看一晚上湖南衛視。對我的學生們來說,這就是唯一的現實:我能展示的生活太過新奇、太過遙遠,比起一個值得為之奮鬥的目標來說,更像是科幻小說。


而且最近發生的一個事兒讓我沒法面對自己:那次在給幾個小孩拍合照。小孩子嘛,拍完之後就爭著看我手機,結果手機掉到地上,把鏡頭給摔碎了。正好有一個家長在旁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把自己的孩子拎起來一頓胖揍,好不容易給才給勸下來。跟他們我真的沒法介意什麼,可我後來發現自己真的心疼:這段我就再也沒法拍照片了。我心裡明白得很:沒有這些支教的照片出現在我的社交網路上,我就老覺得這次支教有了缺憾。


現在離結束還有一個半月,但我不知道怎麼面對這些孩子了。


—— 對摺號,2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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