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占据的空间，做了其他人的出口
▍火车站
我按原定计划
没有抵达N城。
你已接到我一封
未寄出的信的通知。
你总算没有在
预期的时辰抵达。
火车在三号月台停下。
很多人下车。
我没有占据的空间
做了其他人的出口。
几个女人匆忙填补了
我在
人群中的位置。
某个我不认识的人
跑向她们其中一个，
但她立即就
认出了他。
两人互相
吻了不是我们的唇，
一个不属于我的皮箱
丢失了。
N城那个火车站
轻易地通过了
客观存在的测验。
一切都维持不变。
那些细节沿着
指定的轨道飞奔。
就连这次见面也
按计划发生。
在我们现身的
范围之外。
在可能性的
失乐园里。
不是这里。
不是这里。
啊，这些话声音多清脆。
作者 / [波兰] 维斯瓦娃·辛波丝卡
翻译 / 黄灿然
Dworzec
Nieprzyjazd mój do miasta N.Odby? si?
punktualnie.
Zosta?e? uprzedzonyniewys?anym
listem.
Zd??y?e? nie przyj??w przewidzianej
porze.
Poci?g wjecha? na peron trzeci.Wysiad?o du?o
ludzi.
Uchodzi? w t?umie do wyj?ciaBrak mojej
osoby.
Kilka kobiet zast?pi?o mniepo?pieszniew
tym po?piechu.
Do jednej podbieg?kto? nie znany mi,ale
ona rozpozna?a gonatychmiast.
Oboje wymienilinie nasz
poca?unek,podczas czego zgin??anie moja walizka.
Dworzec w mie?cie N.dobrze zda? egzaminz
istnienia obiektywnego.
Ca?o?? sta?a na swoim miejscu.Szczegó?y
porusza?y si?po wyznaczonych torach.
Odby?o si? nawetumówione
spotkanie.
Poza zasi?giemnaszej
obecno?ci.
W raju
utraconymprawdopodobieństwa.
Gdzie indziej.Gdzie indziej.Jak te
s?ówka d?wi?cz?.
Wis?awa Szymborska
米沃什说辛波丝卡诗里的「我」具有一种「抽象的普遍性」，是一个「节制的我」。「她不会把自己的生活写进诗里。」这正是辛波丝卡的高贵之处。个人的生活和情感是十分局限的，基于此的写作的格局太狭窄。一个诗人在把「我」无限地泛化、抽象化的时候，他/她才能写出连通人心和世界的文字来。作为女人她不任性，作为诗人她不矫情。这个世界经她冷静谦逊的双眼的折射，呈现出的是平稳沉静的真实样子。
火车站总是有着数不清的寻觅和重逢，还有数不清的错过和遗憾。像是时空的玩笑，我们不断地演出这些寻觅、重逢、错过、遗憾。「按照计划」。
经由此，那个火车站轻易地通过客观存在的测验。何为客观存在？只不过是被这些过客的微妙情感留下了些微烙印罢了。
火车站没有永久的停留。这个世界没有永久的停留。在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我们不在的地点，寻觅、重逢、错过、遗憾，一样地照常上演。「按照计划」。
当你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向他人乃至所有人类甚至更广阔的范畴，不难看到一种秩序，所有已发生、未发生、本该发生的事，就沿着秩序的轨道飞奔。这轨道与火车轨道不同，它无形并且无压迫，因此不会有脱轨的事情发生。
在我们现身的范围之外。
在我们现身的范围之外。
可能性在这无形轨道上失去乐园。
我们的视线里只有「可能性」。我们的世界标榜「可能性」。这恰恰给我们线索去发现自我的有限性。
火车站，你不在场的时候，依然有那许多的重逢错过。所有人类的所有情感汇集成喜怒哀乐的海洋，便是这个火车站一样的世界存在的证据。
只活在自我里的人怎么能看到这些呢。自我的边界把人和世界隔绝开来，像隔绝水滴和大海——我的皮箱，我的恋人，我的车票，我的目的地——除此之外是盲的。
有边界是有点遗憾的。
海里有多少水滴呢？若水滴也有自己的边界，海就是无边无际水滴的集合。若没有呢？水滴就是海洋。
即使我没有出现在N城火车站，那人潮并非不是我。那被陌生女人占据的我在人群中的位置，并非不是我存在的证明。
那无形的轨道上，我们的世界正在运行。火车在轨道上，火车站在轨道上，乘客在轨道上，陌生人在轨道上，辛波丝卡在轨道上，你在轨道上，我在轨道上，母亲在轨道上，万里长城在轨道上，星巴克在轨道上，冥王星在轨道上，霸王龙在轨道上……
飞奔。
荐诗 / 刘宛妮
2016/07/08
回复朗读，可至喜马拉雅电台读睡首页收听吴俣、段猛的波兰语汉语联读和白洁如、树、徐安的汉语朗读。吴俣、段猛联读版的配乐是Ed Harcourt - Like Sunday, Like Rain；白洁如版的配乐是(Once You Reach) The End Of The World-Jet Plane；树版的配乐是ólafur Arnalds – ágúst；徐安版的配乐是西村由纪江-手纸。
题图 / Maulana Muhammad
值守 / 楚雨庭、吃吃鱼、刘宛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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