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問饒毅：不喜歡看什麼書？ | 科學家與書

知識 08-13

?《知識分子》主編、北京大學講席教授饒毅

編者按：

「閱讀誠可貴，分享價更高。」從7月31日開始，《知識分子》推出「科學家與書」這個新欄目，每期我們將會邀請一位科學家，回答若干關於閱讀和書的問題。科學家們通過這個欄目，與讀者分享令他們印象深刻的那些書籍以及和閱讀有關的思考、體驗或故事。

繼第二期邀請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研究員張雙南之後，本期「科學家與書」受邀的科學家是《知識分子》主編、北京大學講席教授饒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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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跟我們聊聊你正在讀的一本書?

饒毅：笛卡爾的《論人》（Treatise of Man）。讀舊書，可以了解前人的思想，有時可以看到人類智力的閃光。笛卡爾考慮的問題很多，他不僅是哲學家、幾何學家，而且對人類大腦和神經系統有著深刻的思考。所以，我認為他也是神經生物學家，就是我自己專業的先驅。他對靈魂的思考，是人類長期思考自己為什麼有意識的努力之一。他提出靈魂居住在腦內的松果體中，這一想法是錯誤的，但他的推理很有趣，因為松果體是腦內唯一不對稱的結構，而且位於腦的中間。當然，大家知道人體還有一個結構是不對稱、且位於中間的——這對於傳宗接代或者說人類群體很重要，那麼腦內的松果體就可能對個體很重要。笛卡爾有正確的神經生物學理解：外界物體通過晶狀體反轉而投射在視網膜上，再通過視神經傳入腦內。他把腦作為物質進行研究，可能意義大於他的具體提議。

?你讀過的上一本好書是什麼？

饒毅：歐內斯特·邁爾（Ernst Mayr）所著《生物學思想發展的歷史》（The Growth of Biological Thought）。邁爾是哈佛大學進化生物學教授，他對進化有比較好的概念性的總結，這本書對生物學多個領域的思想也有總結和介紹。生物學屬於思想比較薄弱的學科，主要是實驗科學。生物學迄今為止主要貢獻在於發現物質成分、發現生物學過程。概念可能有一些，而思想貧乏。這不一定是說生物學家都是笨蛋，也許實驗科學的本質就是這樣，也許生物學發展的階段就是這樣。讀一些有關生物學思想的書，可以自我感動和安慰。當然，從我的角度來看，進化生物學家有時太強調概念和思想，把他們領域事無巨細都拔高為思想。

?對你的職業生涯影響最大的一本書是什麼，為什麼？

饒毅：沒有，不同的書起了不同的作用。

書房一角

?你最喜歡的一本小說是？你最喜歡它的地方？

饒毅：沒有。我很少看小說，也沒有特別偏好。小時候看過的《三國演義》《水滸》，現在覺得它們既有優點，也是毒害中國文化的作品，裡面有義氣，沒有原則，沒有精神追求，沒有高尚，沒有榮譽感（honor）。

為數不多的小說

?你給你的孩子推薦過，或者他們給你推薦過什麼書？

饒毅：我這麼多年寫文章，從來不公布我和孩子的交流，為了私密、也為了不干擾他們的生活、給他們空間，現在他們都離家了，露他們一個書櫃的遠景。

孩子的書櫃

?閑暇時你最喜歡讀哪種類型的書？最不喜歡讀哪種類型的書？

饒毅：喜歡科學史、世界歷史、中國近代史。最不喜歡武俠、言情、科幻。武俠動不動用肌肉，而有輕視腦的嫌疑，所以我一輩子沒有看過一句武俠文字，雖然不斷有人建議；言情經常講情不講理，所以我看不了一段以上；科幻動不動超越科學原理，讓我要想想是否可能，所以無法讀超過一頁。

世界史書

?對於想了解你的專業領域的外行讀者，請推薦一本科普書給他們？

饒毅：詹姆斯·沃森（Jim Watson）的《雙螺旋》（The Double Helix）。

《雙螺旋——發現DNA結構的故事》（The Double Helix）是美國分子生物學家沃森的自傳，講述了他發現DNA雙螺旋結構的個人經歷。本書出版於1968年，曾被美國國會圖書館列為88本影響美國的書籍之一，但也曾招致DNA結構共同發現者弗朗西斯·克里克（Francis Crick）的批評。

?你最想和歷史上哪個科學家面對面對話？

饒毅：笛卡爾。因為他的思考與我的研究是同一領域。當然他更廣泛的思考也很有趣。他說的「我思故我在」，這是中文翻譯，實際他原文非常清楚是「我疑故我在」，他認為我能夠懷疑說明我是真實存在的。因為我們知道，在睡眠中有時做夢非常真切，夢中的人實際無法區分夢中的經歷是真的，還是假的。那麼我們清醒的時候，怎麼能夠確定我們就是清醒的，而不是一場效果比較好的夢？笛卡爾說，我居然會懷疑這一切是否是真的，我這種懷疑反而說明我是真的。他不是說我有思考就是真的，有思考不能證明思考不是做夢。中文翻譯得不準確，讓有些中文文章以思考大作文章，從「我思故我在」推出長篇大論，這是望文生義，沒有搞清楚笛卡爾的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