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學大師還是考古鼻祖？—北宋呂大臨的身後之評

文史 08-16

*2006年1月，西安市公安局破獲了一起特大盜掘古墓案，查繳89件（組）文物，有西周乳釘紋銅簋、戰國魚虎紋銅蓋鼎、北宋「政和元年」（公元1111 年）銘歙硯、菊瓣形雙龍紋白石盤等。這批文物中有國家一級文物3件、二級文物11件（組）、三級文物49件（組），文物數量之大、級別之高均屬罕見。它們出自藍田縣三里鎮鄉五裡頭村北宋名臣呂氏四兄弟（呂大忠、呂大防、呂大鈞和呂大臨）的家族墓群……

呂氏兄弟四人中，對後世影響最大的當屬呂大臨。今人提起呂大臨，認識主要集中在他傳世的《考古圖》一書。該書是由呂大臨著述的金石學圖錄，著錄了當時宮廷和私家收藏的古代銅器、玉器，並對每件器物都精細地摹繪圖形、款識，記錄尺寸、容量、重量等，是我國現存最早有系統的古器物圖錄，在著錄古器物的體例上具有開創性的功績。即使在今天，博物館編撰文物圖錄仍然延續著該書的許多體例和編撰方式。

《考古圖》，明泊如齋刻本

*正因為該書影響的巨大，因而在很大程度上遮蔽了呂大臨理學大師的首要身份，使得今人對呂大臨及其所代表的北宋古器物學產生了誤解。

宋人認為儒學的正統是先秦的孔孟之道，漢代以來以解經為傳統的經學是對孔孟儒學的錯誤理解，因此要使儒學得到復興，必須跳過漢代以來的經學傳統，直接承繼孔子、孟子的先秦儒家思想。同時，宋代理學繼承了孔子「克己復禮」的思想，把備受孔子尊崇的夏商周三代，特別是周代作為禮制的理想社會，並矢志恢復禮制、復古三代作為自己的目標。在這種思想的指引下，宋人希望通過研究三代遺留的大量青銅器，特別是青銅器上的銘文，了解三代的禮制，這才產生了宋代以金石學為核心的古器物學。

可以說，以呂大臨、歐陽修、趙明誠等為代表的宋代儒學家，他們研究古器物，並不是為了收藏把玩，而是為了理解、吸取古代思想文化的精義，探求古代社會變化發展的軌跡，補經傳之缺失，改正諸儒之謬誤，並供後學者作參考。

呂大臨是無可爭議的金石大家，這是從後代金石學的角度對呂大臨的肯定。那麼他能否稱得上是中國考古學的鼻祖呢？這涉及金石學與考古學的差別。金石學形成於北宋時期，是以古代青銅器和石刻碑碣為主要研究對象的一門學科，偏重於著錄和考證文字資料，以達到證經補史的目的。而考古學則是近代由西方傳入的學科，是通過發掘和調查古代人類的遺迹遺物來研究古代社會的一門科學。

儒學大師還是考古鼻祖？—北宋呂大臨的身後之評

*兩者之間有相似之處，但是差異更大，並在研究目的上存在根本差異。金石學在我國古代一直是儒學的附庸，其目的是證經補史，改正諸儒之謬誤，發展與完善儒學；而考古學則是通過發掘和調查古代人類的遺迹遺物來研究古代社會。至於近代以來受到西方考古學影響後，許多金石學家利用金石學的研究對象與研究方法，並結合考古學的方法，在古史研究與考古研究領域取得了眾多重要成果，但因為研究的目的已經完全不同，所以更接近考古學中的一個研究領域，而非原來的金石學了。因此，呂大臨不能稱作考古學的鼻祖，因為近代考古學是完全的舶來品，跟附庸於儒學的金石學有著巨大的差別。

文呼嘯陝西歷史博物館文物徵集處館員

《儒學大師還是考古鼻祖 ? —北宋呂大臨的身後之評》選自《藝術商業》8月刊。

儒學大師還是考古鼻祖？—北宋呂大臨的身後之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