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世紀,一個約定,世間再無豐子愷
一個延續45年的約定,
一顆天真熱烈的童心,
一顆溫和慈悲的善心,
這些我們這個時代最稀缺的元素,
組成了一本最珍貴的畫集。
——國館君按
弘一法師60歲時,和豐子愷做了一個約定。
這個約定,即使在最艱難的歲月里,豐子愷都不曾忘記。終於,在弘一法師離世的第31年,他完成了約定。
一約既定,萬山難阻,即使斯人已逝,也定當完成,這是我們這個時代,所不曾有的傳奇。
而世間,也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弘一法師,再也不會有第二個李叔同。
緣起
弘一法師是豐子愷最敬重的人之一,最開始,李叔同是他的音樂課老師,翩翩公子,英俊之氣,流於眉目之間。
後來李叔同在杭州虎跑寺出家,成為了弘一法師,兩袖清風,三件衲衣,雲遊苦行。
1927年,30歲的豐子愷跟從弘一法師皈依佛門,成為居士,法名嬰行。
當時時事動蕩,二人發願要完成一部「去除殘忍心,長養慈悲心」的畫集,豐子愷童稚潤澤的畫風,搭配弘一法師鉛華洗盡的書法,正能體現其中意味,一部《護生畫集》就此誕生。
1.眾生
是亦眾生,與我體同。
應起悲心,憐彼昏蒙。
普勸世人,放生戒殺;
不食其肉,乃謂愛物。
2.生的扶持
一蟹失足,二蟹持扶。
物知慈悲,人何不如!
3.今日與明朝
日暖春風和,策杖游郊園。
雙鴨泛清波,群魚戲碧川。
為念世途險,歡樂何足言?
明朝落網罟,系頸陳市廛。
思彼刀砧苦,不覺悲淚潸。
4.母之羽
雛兒依殘羽,殷殷戀慈母,
母亡兒不知,猶復相環守,
念此愛親情,能勿凄心否。
5.吾兒
畜生亦有母子情,犬知護兒牛舐犢,
雞為守雛身不離,鱔因愛子常惴縮,
人貪滋味美口腹,何苦拆開他眷屬,
畜生哀痛盡如人,只差有淚不能哭。
約定
《護生畫集》第一冊完成於弘一法師五十歲生日時。
1939年,豐子愷攜一家老幼十四口背井離鄉躲避日軍侵略,在避難桂林時完成了《續護生畫集》六十幅,遙祝弘一法師六十歲壽。
弘一法師回信中表達了一個願望:七十歲時,畫七十幅;八十歲時,畫八十幅……直至百歲,畫百幅,那就功德圓滿了。
戰火肆虐蔓延,豐子愷心中憂慮前途難料,仍然接受囑託,說「世壽所許,定當遵囑。」
而在當時,這本充滿慈悲心的畫集,正是殘酷歲月里命如草芥的時代里一絲溫暖的慰藉。
6.親與子
今日爾吃他,將來他吃爾,
循環作主人,同是親與子。
7.蘆菔有子芥有孫
秋來霜露滿東園,蘆菔生兒芥有孫,
我與何曾同一飽,不知何苦食雞豚。
8.!!!
麟為仁獸,靈秀所鍾,
不踐生草,不履生蟲,
繄吾人類,應知其義,
舉足下足,常須留意,
既勿故殺,亦勿誤傷,
長我慈心,存我天良。
9.兒戲其一
干戈兵革斗未止,鳳凰麒麟安在哉,
吾徒胡為縱此樂,暴殄天物聖所哀。
10.兒戲其二
教訓子女,宜在幼時,
先入為主,終身不移,
長養慈心,勿傷物命,
充此一念,可為仁聖。
圓滿
1942年,弘一法師圓寂。抗戰勝利後,豐子愷專赴泉州拜謁弘一大師圓寂處,有位居士拿出一封信給豐子愷,只見便是當日那封「世壽所許,定當遵囑」的誓願。
後來不管時事如何艱難,豐子愷都記得那個約定,哪怕文革時期被批鬥,被下放田間,住在破舊的牛棚茅草屋,都想方設法完成畫集。
後來他因肺炎,得以回家修養,他似乎意識到時間有限,每天四點起來作畫,終於在離世前兩年,提前約定7年,完成了最後一冊畫集。
只可惜,他沒有親眼看到最後一冊出版。
11.倘使羊識字
倘使羊識字,淚珠落如雨,
口雖不能言,心中暗叫苦。
12.乞命
吾不忍其觳觫,無罪而就死地,
普勸諸仁者,同發慈悲意。
13.「我的腿!」
挾弩隱衣袂,入林群鳥號,
狗屠一鳴鞭,眾吠從之囂,
因果苟無徵,視斯亦已昭,
與其啖群生,寧我吞千刀。
14.殘廢的美
好花經摧折,曾無幾日香,
憔悴剩殘枝,明朝棄道旁。
15. 囚徒之歌
人在牢獄,終日愁欷,
鳥在樊籠,終日悲啼,
聆此哀音,凄入心脾,
何如放舍,任彼高飛。
多年後我們再看這本畫集,或許看不到其中隱藏的故事,卻仍然能看到其中所傳達的苦心。
有人評價這本畫集:「一個佛教徒的溫和慈悲的心腸顯現到了極點,一個藝術家的熱烈天真的胸懷到了最後最高的境界。……每一筆每一句都如冬陽,讓人從心裡得到啟示,得到溫暖。
」
遭遇過多少苦難,豐子愷的筆觸,依然天真熱情,沒有半點戾氣。弘一法師的書法,見字如面,歷歷可見其中慈悲溫和。
這本畫集的珍貴,不在於字與畫,而在於其中包藏的心地。
如果閱讀這本畫集,內心可以得到些許洗滌,那世間的美好也就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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