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Weekly＋讀書：帶你一窺奧運之外的巴西與拉丁美洲

在文學愛好者的印象里，拉美文學似乎從來只由以馬爾克斯為首的魔幻現實主義代言，但講著不同語言的巴西，卻一直都孕育著截然不同的文學譜系。

在「前奧運」的中國讀者視野中，巴西似乎一直是個鮮有觸及的陌生疆域，對巴西作家的了解，泰半也只停留在寫過《我坐在彼德拉河畔哭泣》的保羅?科埃略、憑藉《星辰時刻》引起評論界關注的克拉麗絲?李斯佩克朵，以及《格蘭塔巴西青年小說家專號》。而在伴隨奧運而來的大波「人文普及講義」中，提及「巴西文學」，首選也往往是異鄉客茨威格的那本《巴西：未來之國》——「與我操同一種語言的世界對我來說業已沉淪，我的精神故鄉歐羅巴亦已自我毀滅，從此以後我更願意在此地重建我的生活。」

因為來到「未來之國」，「你會不由自主地深呼吸，慶幸自己擺脫了敵對階級與種族的相互仇視，走入了這個更有人性的世界」，而這種表述對於計劃出行的旅人，無疑最具審美層面的吸引力。只有不識趣的羅曼?羅蘭彼時便潑了冷水：「我沒有看見您紮根在巴西這塊土地。現在落地生根，太遲了。」

因此在這樣的前提下，既乏當代文學語彙之奇巧，又致力展示「敵對階級與種族相互仇視」的若熱?亞馬多，如今成為陌生的名字倒也情有可原。但事實上，無論對中國國內還是歐美主流文化圈而言，亞馬多都幾乎可以算是自己祖國的代名詞，是任何陣營想要了解巴西時的一扇窗口。

這位「國民作家」在長達七十年的職業生涯中著作等身，而在早期譯介文學中亞馬多譯本之數量，更是幾乎與其餘所有同胞之總和相當。其本人更曾三次來到中國，《無邊的土地》《黃金果的土地》《飢餓的道路》早在1950年代初即被引入，由此也不難看出這位「老友」為人民立言的抱負與現實主義的創作觀。

最新由譯林出版社推出的「亞馬多作品」五種，不單涵蓋《無邊的土地》《味似丁香，色如肉桂的加布里埃拉》兩部早期經典，也收錄了《弗洛爾和她的兩個丈夫》這一草涉「魔幻」的名篇，更囊括了《金卡斯的兩次死亡》《奇蹟之篷》這樣甩掉了「意識形態包袱」後，更面向「現代」的後期代表。雖然亞馬多的作品流暢有趣，彷彿巴西人文歷史的鮮活長卷，有著極好的讀者基礎，「拉美文學爆炸」和「魔幻現實主義」卻似乎早已形成了理解這片風土創作的定式，一時難以納入體系的文本，自然也只能擱置再議。

iWeekly+福利

《無邊的土地》3本

（巴西）若熱?亞馬多

譯林出版社2016年7月版

《奇蹟之篷》3本

（巴西）若熱?亞馬多

譯林出版社2016年7月版

從《無邊的土地》到《奇蹟之篷》，我們剛好有機會縱覽南美文學的另一面向，並順帶見證亞馬多及其背後葡語系作家群在重心和技法上的嬗變。與舉世聞名，由馬爾克斯所虛構的馬孔多相對應，亞馬多筆下也有著謝絕化名、本色亮相的家鄉巴伊亞。若說前者借力布恩迪亞家族，暗喻了國家的命運，後者則往往以浩瀚史料為綱，直接讓土地梳理承載了因幾個世紀的黑奴貿易而造成的民族、宗教漫漫磨合之痛。

正如《無邊的土地》開篇，若奧?馬加良斯上尉眼中的世界既無「行刑隊」也不見「冰塊」，而更似一幅提綱挈領式的日常全景：「雜亂無章的老式房屋」、「天主堂的尖塔」、「泛黑的屋頂」、「大塊鵝卵石鋪成的街道」……

而在「他」看來，「這些由奴隸的手鋪成街道的石塊，美麗得動人極了」，「那剛剛敲響起來、召喚虔誠的居民前去做晚禱的天主堂大鐘，也同樣美麗」……而在《奇蹟之篷》這一結構更立體，語言也越發從心所欲的作品中，「現實主義」的根基反倒尤為深廣。書中無論佩德羅?阿爾杉茹還是尼祿?阿爾格魯，都有著真實的原型和許多幾近復刻的行為特徵，而星羅棋布那些事關節慶、歌謠、生計，以及最重要的坎東布雷宗教儀式的描述，無疑更加脫不開猶勝考據學派的嚴謹與細緻。

亞馬多曾坦言自己是個「缺乏想像力」的作家，因而可能也缺少那麼點研究者所渴求的「深刻」。於是在《可可》的題記中，他甚至先下手為強，挑明力圖在本書中，「用最低限度的文學性與最高限度的真實性，來講述巴西巴伊亞州南部可可莊園工人的生活。」而唯一出現「還魂」一節的《弗洛爾和她的兩個丈夫》，探究「超現實」之淵源，與其說受到鄰邦同行的影響，莫若也更應當從巴西文化豐富的民俗與傳說中去找尋答案。

巴西，現代與未來

《巴西：未來之國》

（奧）斯蒂芬?茨威格

茨威格一定無法預見，後世關於巴西最著名的一部文學作品，竟會出自自己這位客居者之手。剛剛揮別令人沮喪的「昨日世界」，初到異鄉的所見所聞都令他重新燃起對「人類未來」的希望。有賴其最為拿手的細膩筆觸，我們以一種輕鬆的遊客心態進入，最終卻收穫了對這一國度從經濟到人文，立體且深入的了解。在茨威格眼中，這裡寄託著「文明、安寧、人道主義」的美好願景，即便是一次飽含「美學意味」的觀察，仍舊帶給人足夠的真相與啟發。

《星辰時刻》

（巴西）克拉麗絲?李斯佩克朵

出生於烏克蘭的克拉麗絲?李斯佩克朵自幼移居巴西，並自青年時代起便成為了當地文壇無法忽視的重要創作者。尤其在拓展葡萄牙語寫作邊界這點上，她與另一個代表人物吉馬良斯?羅薩均做出過重要的貢獻，但也正因為對語詞的創造性運用，令其作品一直很難被譯介給其它地區的讀者。《星辰時刻》描寫了一位從貧窮地區邁入里約熱內盧的女孩的生活，而故事中「鏡中敘述者」的設定，更被許多人視為頗具卡夫卡神韻。

《沉默先生》

（巴西）馬查多?德?阿西斯

馬查多?德?阿西斯被公認為現代巴西文學的奠基者，承襲自巴爾扎克、福樓拜的風格令其紮根現實，更在對浪漫主義的反思中，開始強調「不狀寫風景」的重要性。在他看來，那種只滿足於「展現民族性」的寫作無法提供更多的深度，只有轉向更具普適意義的「城市」和「普通人」，方可讓小說實現「進化」。《沉默先生》便講述了一個「意義模糊」的故事：一個受過神學院教育的男子因懷疑妻子出軌而展開的獨白，成功將讀者以往對情節的關注，引向了位於細部，卻更富有意味的洞察。

撰文：桂傳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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