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手藝人的吶喊與彷徨
文|吹糖人
據不完全統計，中國民間藝術從業者數量整體呈萎縮狀態，後繼乏人。
對捏麵人來說，捏面是一門手藝；對廚師來說，「煮飯」是一門手藝……同樣地，對於演員來說，表演也是一門手藝、一種無形的藝術。
「知道」（nz_zhidao）告訴你，關於手藝人的吶喊與彷徨。
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車站/長街黑暗無行人/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從前的鎖也好看/鑰匙精美有樣子/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從前慢》低聲唱，老人專心地用竹篾編織畚箕。在增城市正果鎮何屋村老祠堂的一角，90多歲的老人手法純熟老到，新鮮的篾片在他手中經經緯緯地舞動著。
他說這手藝自小就會，是當年父親手把手教的。「那年代，編個竹笠，織個雞籠，我們個個都會。耕田種地的人，沒這功夫怎麼行？可現在，會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年輕人都不學這個了，再說，學了也沒什麼用了……」老人說完嘆了口氣。
那些正在消失的老手藝
在「災年餓不死手藝人」的年代，有一門手藝便是有了飯碗。
在鄉村最熱鬧的巷子里，「釘秤」的老頭眯著眼睛，精工細作，毫釐必究，為的是做出一把公道的秤杆子。隔壁的銅匠人也不示弱，錘敲、爐熔、銼平、下鑽，銅匠擔、銅把手、銅酒壺、銅香爐、銅製龍、鳳、神仙就來到了你的眼前。
在一旁的捏面人，運用麵粉、刮子、竹簍、梳子和剪刀等工具，通過靈巧的手捏出逼真的孫悟空、豬八戒。吹糖也是廣受追捧的小攤之一，融化成100°C高溫的麥芽糖，經吹糖藝人收口並用，五顏六色的糖料變成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小貓小兔子。
還有那挑著擔子的老頭做的「蹦爆米花」，一頭放著一顆葫蘆狀的「炮彈」，另一頭放著火爐和風箱，走街竄巷，小孩圍坐一團，盯著「砰」一聲後米粒變成白白的爆米花，驚呼連連。
這時，帶小孩上街的媽媽們稍作休息，躺在長椅上「絞臉」，一根細線、一雙巧手，手口並用，為客人絞去臉部的汗毛、污物等，使其臉部整潔、容光煥發。
還有銼刀、磨剪子、修鋼筆、織麥秸、納鞋、補鍋、做鐵砧、木雕、剪花樣、刻章……琳琅滿目的手藝都曾出在老街深巷裡，可惜的是，現在呢？不知從何時起，隨著現代化的急速進程，手藝這個飯碗不再重要了。
據不完全統計，中國民間藝術從業者數量整體呈萎縮狀態，後繼乏人。在上海，起源於明代的上海獨門絕技「露香園顧綉」從業者從明代的數百人萎縮到十多人，且平均年齡在40歲以上；在湖南，傳統織錦藝術的從業者從20世紀80年代的2000人到現在的幾十個人……
更令人堪憂的是,許多民間藝術正在逐漸走向消亡。正如全國政協委員、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馮驥才所說「民間文化的傳承人每分鐘都在逝去,民間文化每一分鐘都在消亡。」據悉，在寧波一個市的415項民俗類民間文化資源中，已經消亡的就有60項。
手藝人一生只做一件事
鄉村是滋生和培育民間手藝的根基，手藝人是手藝存在、延續和發展的基礎。在信息化時代，手藝人的生存環境與發展受到制約，部分手藝人逐漸淡出民眾視野，甚至就此消失。
早在城市社會學的興起階段，芝加哥學派的著名代表人物帕克就發現了城市中各類職業群體的研究價值，在勞動分工基礎上形成了各類職業人物，它構成一種秩序，而攤販、守夜人、馬車夫、女店員、警察等他們都是城市生活的典型代表，頗具研究價值。
那麼，手藝人的價值在哪？
86歲日本「煮飯仙人」村嶋孟，一生只有煮飯這門手藝。在他眼中，「能吃到一碗熱騰騰的白飯，就是人生一大幸事」，村嶋孟沿用古法煮飯50多年，愛在蒸氣騰騰的廚房裡，赤裸上身守在白米鍋旁控制火候，被認為是日本稻米文化與料理傳統的捍衛者，是真正值得尊敬的手藝人。
不得不提的還有日本「壽司之神」小野二郎，91歲高齡的他永遠以最高標準要求自己，觀察客人的用餐狀況，適時微調壽司，確保客人享受到終極美味，甚至為了保護做壽司的雙手，不工作時永遠帶著手套，連睡覺也不懈怠。他曾說，「你必須要愛你的工作，你必須要和你的工作墜入愛河……即使到了我這個年紀，工作也還沒有達到完美的程度……」，這樣敬業嚴格、追求卓越的精神，才成就了一代手藝大師。
當然，中國也不乏手藝大師。榮昌「扇匠」陳子福，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制扇技藝代表傳承人，出生於摺扇世家的他，14歲正式進摺扇廠做學徒。勇於鑽研的他，將一把把普通的榮昌摺扇變為具有文化含量的書畫扇；同時，他與當地的老藝人一起，反覆實踐，恢復了瀕臨失傳的全棕摺扇工藝，並首創夏布摺扇與掛扇。
不論世界如何改變，我們在放眼未來的同時，也絕不能忘記過去。從事各行各業的人很多，卻能把一份職業當成藝術的人很少，手藝人永遠值得被銘記。
他也是個手藝人
對捏麵人來說，捏面是一門手藝；對廚師來說，「煮飯」是一門手藝……同樣地，對於演員來說，表演也是一門手藝、一種無形的藝術。
電影《白鹿原》的導演王全安說過：「我會繼續拍下去的，導演作為一種職業，我喜歡論手藝，中國電影從來不缺大師，缺手藝人。」
手藝人一生都執著於一種手藝，術業有專攻，這是匠心所在之處。
黃志忠，今年48歲的他演了20年多年的戲。或許你對這個名字不甚熟悉，但你應該聽過曹植、海瑞、魏忠賢、李雲龍這些角色的名字，這些生活朝代、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物都被他深刻詮釋過。
黃志忠出生於書香世家，年輕時曾是天津體工隊的專業籃球運動員。1991年，22歲的他在兩萬人的考試里突圍，被中央戲劇學院錄取。
黃志忠在校是老師的得意門生，也是那一屆的優秀畢業生。但專業上的成就剛開始並不能很好地轉化為市場上的成功。中戲畢業後的十年是他「潛心耕耘」的歲月，黃志忠默默無聞地熬了許多年，直到遇到「海瑞」。
當《大明王朝1566》的導演張黎告訴黃志忠他可以演海瑞時，黃志忠下定決心要把自己瘦成海瑞的樣子：一個乾癟的瘦老頭。他用了12天減掉了19斤肉，他回憶：「就是拼了，每天一個雞蛋一個蘋果，適量運動，到第五天真是難受，餓得想吐。餓極了之後 人是有空靈感的，眼睛是藍的，人是有定力的，說是定力，可能是種木訥的狀態。」
意志力對手藝人來說是極其重要的，只有死磕，才能夠心無旁騖地雕琢獨特的手藝。對於畢業後的蟄伏，黃志忠倒是很看得開，「（演藝）這條路不好走，演員是個靠手藝吃飯的職業，沒有好作品光吹牛沒用。想一下子就撈到一個好角色不容易。」「天上掉個大餡餅一畢業就砸你頭上，這種事很難遇見。我覺得陳道明老師有一句話可以借鑒，演員這一行里，多半是推車的和拉縴的，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我覺得這段經歷特別好， 壓著你，憋著你，心裡攢著一口氣，自己跟自己較勁。一旦機會來了，牢牢把它抓住，跟它拼了！」
梅花香自苦寒來，十年積累磨演技。於是，執著於表演的黃志忠抓住了機會，《大明王朝1566》之後，他演了一系列叫得響的作品。他以手藝人特有的耐力塑造著許多經典的人物角色，如《人間正道是滄桑》的楊立仁、《新亮劍》的李雲龍、《中國遠征軍》 的韓紹功、《四十九日·祭》的孟繁明、《暴雨將至》的田繼業、《生命中的好日子》的韓墨池、《金水橋邊》的錢有根。
黃志忠還喜歡演話劇。眾所周知，在各類表演形式中，話劇是最考驗演員實力的，其特點是與在舞台塑造具體藝術形象、向觀眾實時直接展現社會生活情景的需要和適應的。話劇演員參演影視劇作品常有，但影視劇演員鮮少有執著於話劇舞台的。這需要演員對自身演技十分自信，站在話劇舞台，不僅需要勇氣，還要具備紮實深厚的表演功底，「現場直播」不容出現一絲馬虎。
出演話劇是源於黃志忠對表演的熱愛，對舞台的執念，對表演藝術的極致追求的情懷。他給自己留足了大量時間參與話劇表演，在林兆華導演執導的易卜生話劇《人民公敵》中扮演彼得市長。這個彼得市長功利虛偽、變態迂腐、沒有人性，黃志忠將多年在各類影視劇作品中沉澱的表演功底展現出來，把這個壞角色演繹地淋漓盡致。這個壞到骨子裡的角色讓看了觀眾生恨，這大概就是演技吧。
去年，黃志忠參加湖南衛視綜藝節目《一年級?大學季》的錄製。一開始，黃志忠並不知道什麼叫「真人秀」，很多熱門綜藝節目也找過他，他覺得不太適合，沒有參加。《一年級》找到他時，他覺得這個節目多少跟教育、藝術有關係，加上他常年戰鬥在一線的片場，有一些感受可以跟同學們交流交流，也是個好事，所以就決定試試。
手藝人無論做什麼都投入了極大的心血，黃志忠參加這個節目認真地備了課，跟代課老師交流溝通，安排課時和上課內容，希望給同學們把課講好。實際拍攝之後，黃志忠才知道跟他原先設想的還是有些不一樣，綜藝節目得有矛盾衝突，不能拍成教學紀錄片。最後一期的彙報演出中間換場時，黃志忠忍不住寫了一點東西念給同學和家長們。因為一個學期天天在一起，發生了這麼多事，要分別的時候很難受。作為長輩的黃志忠也對同學們寄予期許，演藝這條路不容易走，他希望自己能給這些還沒踏出校園的同學們帶來一些正能量。
如今，這個世界各種「紅人」泛濫，為了造星、吸引眼球而「另避蹊徑」、「走審丑路線」的事件層出不窮；資本強勢進入影視圈也使得泡沫越來越大。當問及黃志忠擔不擔心影視業市場最後會一片狼藉回到原點時，黃志忠覺得手藝人之心是不會變的，有人是因為錢什麼的進入這個行業，但也會有人是因為深深熱愛而一直在干這個行業。
熱愛表演，他覺得自己「就是個手藝人，把老天賞的這碗飯端好了，對得起這份手藝，就行了。當然，這期間會感受到累、感到辛苦，但是沒有想過放棄，畢竟這是一份我摯愛的工作，已經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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