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美文 08-22

夜雨，

是古靈精怪的，

也是洒脫不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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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約專欄 · 夜雨 -

夜雨

作者 | 康娜

夜雨，是古靈精怪的，也是洒脫不羈的。

你久等不至，沉沉睡去，她卻悄悄地來了。先是一兩滴飄進窗內，落在你枕邊、涼席和胳臂，沁涼沁涼地，就像是被神衹點到一般，無論多瞌睡，你的眼睛也就大大地睜開了，倦意全無。

鐵道、公路、田野、樹木、建築都像是約好了，一霎間霧蒙蒙、濕浥浥的。

但地上的青石階卻是清亮的，閃爍著奇異的光，偶有一兩個夜行人撐傘快步踩上石階向家裡走去，接著是「嘩啦啦」的掏鑰匙聲和「砰砰砰」的敲門聲。路邊的大小車輛安安靜靜地棲息在雨中，默默接受秋雨狂暴的洗禮。

雨「嘩嘩」地響著，「吧吧」地打在窗檯，夜色模糊，你看不清雨的樣子，只見玻璃上時快時慢、時斷時續地流淌著一道道小水溝，而後又在窗邊上聚攏成珠，匆匆掉落下去。

天空，竟是細白的雲里夾雜著一絲灰色，像隱藏著的神秘的力量，不動聲色地連發著無數箭矢，「唰唰」地向大地射去。

「秋裹伏，熱得哭」」，八月的秋老虎傷人不淺。好不容易等到這場雨，卻被屋裡電風扇挾裹的熱風、窗外吹進的涼意兩股氣流相迫，人只能不由自主地往窗檯挪去。

各個高樓已經鎖在了雲山霧海里，從高高低低的窗戶里閃現出了白的、黃的、橙色的光。有些人還在夜裡沉睡，雨聲，鼾聲，聲聲入耳，有些人，穿著背心短褲，趿拉著拖鞋，走到了窗前賞雨、聽雨、思雨。影影綽綽里，對面陽台上也現出了一個人影，有火星閃動，然後把頭湊到手邊，約是點火吸煙的動作。不由笑了，在這初秋的深夜裡，原來也有人如我這般，深深地吸吮著大地潮濕的氣息，靜靜地傾聽金聲玉振、珠落玉盤的妙音，打發這煩悶燥熱、百無聊賴的時光。

很想就這樣下樓，在雨里奔走，盡情獲取那份沁涼的心意。想一想還是忍住了。好似，生命里多少次的熱切和悸動，都是在想一想之後風平浪靜的。

「風如拔山努，雨如決河傾，」大顆大顆的雨豆子砸到瓦楞、砸到屋檐，砸得水沫四濺，如急促的鼓樂里，男子策馬揚鞭濺起飛浪，黑色的斗篷在風裡獵獵作響，胯下的絕地馬蹄「噠噠」作響，一騎絕塵，倏忽賓士在視線之外。

一排排綠楊，像夜裡像醉酒的漢子，東搖西晃，似迷如痴，就是挪不動半步路。大顆大顆的雨珠子依然毫不示弱，胡亂地鑽入池塘里，打在亭亭的荷葉上，這荷葉，經過一夏的生長，如今雖然碧綠依舊，卻也久經滄桑，只是強撐著已不再年輕的手掌，任風雨肆虐，發出「噠噠」的哀嘆。蓮蓬在雨中獨自兀立，透著一股紅妝褪去、鉛華落盡的桀驁與風骨。

不一會兒，雨又綿綿起來，燈影虛幌，清風微拂，樹葉搖動，「刷刷、刷刷」，像溫柔的耳語，一下擊中人的心扉，那一抹甜甜、酸酸、淺淺、淡淡的情愫潛滋暗長起來，只想靜靜品嘗這雨露串成的一懷閑愁。

夜深漸到明。細雨里，一窗芭蕉、一叢綠竹泅滿了詩情畫意，微潤的、橙黃色的軒窗上映著一幅剪影，像是在低頭細讀那一卷心愛的書卷，是疏朗淡雅的晚明小品，還是養吾浩然之氣的《孟子》，不得而知，但透過紗窗，在亦近亦遠的人的心裡，銘記下了這一片刻沁人心脾的美麗，便覺幸甚。

不知為何，雨天生帶著一種憂傷之意。想起那首「勞歌一曲解行舟，紅樹青山水急流，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的詩句，兩岸青山，紅葉滿山，江水匆匆流去，此時醒來，心中的人兒已經走遠，滿天風雨，只有一個人獨自走下了那西樓，心中竟又落滿了孤單、惆悵和失落。

雨「叮叮」、「蹦蹦」地響著，雨中的詩意、雨中的別離，一段濛濛煙雨，絲絲縷縷、淅淅瀝瀝、點點滴滴、滂滂沱沱，隔斷了前塵，隔斷了舊事，此時再吟蔣捷的詞作，「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別有一番思量，這字字句句中的人生意蘊該叫人怎樣扼腕深嘆呢。

雨繼續「啪啪」地敲打著窗玻璃，先是一個黑著的窗戶亮起燈來，漸漸地，很多窗戶也都次第地亮了，雨聲、人聲、腳步聲、汽笛聲混合交響樂般鳴奏起來。

作者 | 康娜

陝西省散文學會會員，「水玲瓏心靈驛站」主編，早年擔任報社記者、內刊主編等職務。作者以深邃的洞察和豐富的歷練譜寫生命中的大美，閃耀著智慧和靈性之光。康娜個人微信公眾號：水玲瓏心靈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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