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知識 > 郝景芳獲全球科幻界最高獎項「雨果獎」,是時候好好讀一下《北京摺疊》了

郝景芳獲全球科幻界最高獎項「雨果獎」,是時候好好讀一下《北京摺疊》了

北京時間8月21日上午9時,第74屆雨果獎頒獎典禮在美國堪薩斯城舉行。繼2015年劉慈欣的《三體》之後,郝景芳憑藉《北京摺疊》再獲雨果獎!這次是中短篇小說的競選單元,《北京摺疊》力壓斯蒂芬·金的《訃告》摘得桂冠。據郝景芳透露,該小說的影視改編權已經在幾年前出售給美國某影視工作室。

郝景芳獲全球科幻界最高獎項「雨果獎」,是時候好好讀一下《北京摺疊》了


……科幻作家很喜歡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到,不管好壞。他們可能會寫應對外星人的各種戰略,等等。我們生活在各種平行宇宙中。在這部小說中,我提出了未來的一種可能性,一個自動化、科技進步、失業橫行的問題。我也提出了一種解決方案。它有一些黑暗,顯然不是最好的結果,但也不是最壞的——人們沒有活活餓死,年輕人們也沒有被送上戰場,就像現實中經常發生的那樣。就我個人而言,我不希望這真的是我們的未來,我真誠地希望我們的未來會更加光明。


——郝景芳獲獎感言


在啟程去美國參加科幻大會的前一天,她對鳳凰文化表示,《北京摺疊》是由著名科幻作家、《三體》的譯者劉宇昆翻譯並推薦的,自己對雨果獎並沒有報太大希望,在同組有大咖斯蒂芬·金的情況下,得獎的幾率不超過五分之一,「我倒不是說悲觀了,得獎當然也很高興了,如果得獎了,肯定就高高興興去領獎」。

郝景芳獲全球科幻界最高獎項「雨果獎」,是時候好好讀一下《北京摺疊》了


高高興興去領獎之餘,郝景芳的獲獎感言一如她的小說,在坦陳焦慮的同時又展現希望:


對我來說,獲獎並不是完全意料之外。實際上,剛才我還在考慮自己去「雨果獎落選者」派對上的樣子。獲獎者派對,落選者派對,我都不知道自己更期待哪一個呢。科幻作家很喜歡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到,不管好壞,是幸運還是不幸。他們會討論採取什麼戰略應對外星人等等這樣的問題。基本上可以說,他們生活在無數平行宇宙之間。在《北京摺疊》這部小說中,我提出了未來的一種可能性,面對著自動化、技術進步、失業、經濟停滯等各方面的問題。同時,我也提出了一種解決方案,有一些黑暗,顯然並非最好的結果,但也並非最壞的:人們沒有活活餓死,年輕人沒有被大批送上戰場,就像現實中經常發生的那樣。我個人不希望我的小說成真,我真誠地希望未來會更加光明。

郝景芳獲全球科幻界最高獎項「雨果獎」,是時候好好讀一下《北京摺疊》了


郝景芳:荒誕之地,寫作發生


第一個入圍雨果獎的中國人是劉慈欣,第二個是郝景芳。


幾年前,郝景芳還在清華念研究生,方向是計量經濟學。2011年夏天,她給自己找了份高大上的實習: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駐北京辦公室工作。每天,她從五道口出發,倒兩次地鐵坐到國貿,電梯飛向三十幾層,室內恆溫,窗明几淨——從這樣的窗戶里打量北京,北京看著也會發光。


IMF新總裁拉加德上任後來中國「拜票」,郝景芳去接機,陪這位法國前財長、「歐洲最有權力的女人」從首都機場到麗茲卡爾頓飯店,從麗茲卡爾頓到中南海,從中南海再到國家會議中心,點與點之間,絕無停頓。理論上,拉加德當然來過了北京,她見了最高級的領導人、最厲害的經濟學家,他們之間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決策,「真的能影響你這個國家人的命運」。而她根本無需接觸這個國家裡實實在在的人。在拉加德們到來時,北京自有一條黃金通道為其打開,隔絕所有噪音、霧霾、人山人海。當然,人山人海也存在:在報告上跳出來,作為分母,「是numbers,是巨大的數字」。


實習持續了一年多。在國貿,郝景芳穿著小裙子和高跟鞋,參與著關於中國宏觀經濟的英文討論。有一段時間,郝景芳住在清河,此地學區房的價格快要突破天際了,但就在她家小區對面,一片「看起來馬上就要拆遷的棚戶區」已經搖搖欲墜地存在了五六年。年久失修的吊車停在工地上,平房外支楞著小攤,小攤前常年掛著「甩賣」,外來工帶著他們大大小小的家當搬進又離開,也帶著他們無處可去的孩子,像習慣了漂泊的吉普賽人。

時不時,在以上場景的切換里,郝景芳強烈地感覺到:存在著平行的北京。不是時間的問題——清晨4點的清潔工人和三里屯午夜駐唱歌手們擁有的城市必然不同,就算在同一個時刻,人們就能分享同一個北京嗎?手握權力或資本的上層決策者,面色疲憊的白領,然後是保安、快遞、送餐員……大家可以共享CBD的物理空間,並發生短暫而漠然的交集(比如小白領從送餐員手上接過外賣)——但所有人都對彼此幾乎固定的命運軌跡心知肚明。

郝景芳獲全球科幻界最高獎項「雨果獎」,是時候好好讀一下《北京摺疊》了



2012年,郝景芳花3天時間寫完《北京摺疊》,發在了水木BBS上。科幻作家寶樹就是在這裡第一次看到這個故事。寶樹記得,這篇科幻小說有點特別,「太空未來、宇宙冒險、打怪升級這些浪漫色彩的它全沒有」,郝景芳筆下的北京城,除了能「像變形金剛一樣折起來」,「幾乎就是一個現實主義」。

科幻作家夏笳和郝景芳同齡,在她看來,世界分兩種人:一種人相信世界是平的,對於大多數抱著iPhone、iPad,成長於「互聯網烏托邦」里的年輕人來說,「他可以免費分享名牌大學的MOOC,可以和隨便哪國朋友微信或Skype聊天,而且智能穿戴遲早會解決一切語言障礙」,他們有什麼理由不相信,未來世界,只會更平坦、均勻、擁擠且親密無間呢?但如果你願意把目光放低一寸,就不可能看不見這個看似平坦的世界中的巨大鴻溝:另一些人生活在沉重的現實引力之下,過著難以想像的生活。


高中的時候,郝景芳痴迷物理。科幻她也讀,劉慈欣、阿瑟克拉克、阿西莫夫,但這個幻想世界並不如真實的宇宙來得讓她著迷。她真正為之廢寢忘食的是卡爾·薩根的《暗淡藍點》、愛因斯坦關於科學哲學的文論,還翻爛了一本哥本哈根學派物理學家們的隨筆集——即使是海森堡、玻爾等人關於量子力學的普及版闡釋,已經震撼了她的世界觀,而讀薛定諤的《吠檀多哲學與現代科學思想》時,她清晰記得,「傻了,頭皮發麻」,「那就是一道閃電」。


郝景芳如願考進了清華大學物理系。但大一發生了一件小事,或許提早暗示了她後來人生軌跡的改變。「有一天,我去校外蹭一個環保主題論壇,一個教授剛講完,我就追著人家問:為什麼中國不能像外國那樣做好垃圾分類?我們明明可以如何如何?Blahblah講了一大堆。」她當時剛剛看了幾本環保方面的書,其實是有點小顯擺的意思,「特著急」。


教授明顯沒有和她探討的興趣。扔下一句:小姑娘,你知道中國有多少人在做垃圾處理嗎?「他說河北有一帶村子,60萬人靠垃圾處理活著,你去查查。」


她去查了,才發現:垃圾圍城。不要說河北,在她家所在的清河附近,也有巨大的垃圾回收處理中心。作為一個環保主義者,郝景芳特意去了一趟那個垃圾場,看見佝僂著背的男人痛苦地拉著平板三輪車,而車上的垃圾,以一種特殊的技藝,「竟然可以堆得像小山一樣高」。


她讀到紐約的糞便排放:由於某些法律規定,紐約的垃圾不得入海,它們每天會被火車運送到幾千公里之外的科羅拉多,那裡有專人負責糞便填埋——埋在這些填埋者家鄉的土地下。看到這裡,郝景芳只覺得一個巨大的「憑什麼」跳到眼前,這種「超級大都市特權」讓她想起了自己隨調動工作的父母從天津轉學到北京的經歷,「發現北京的功課如此簡單,大學如此好考,忍不住抓住北京同學就開始說,你們知不知道你們輕鬆快樂的生活都是建立在特權之上的……當然,人家才不願意聽。」


對於郝景芳來說,隨著她開始思考這個世界上普遍存在的、令人絕望的不平等問題時,世界的複雜性才徐徐展開。「比如你想解決環保問題,那你還要考慮到原來的垃圾工人的失業問題。如果你想解決失業問題,那麼你要考慮好他們接下來的流動性問題,而流動性問題又關聯著戶籍問題……總之就是最初你只解決一個問題,最後它永遠都會變成一個非常龐大的事情。」

郝景芳獲全球科幻界最高獎項「雨果獎」,是時候好好讀一下《北京摺疊》了



22歲,郝景芳繼續在清華讀天體物理的研究生,研究方向是黑洞的吸積——這個詞描述的是物質向中央引力的流動,而當中央天體是黑洞時,吸積就會展示出它極其壯觀的一面。「黑洞本身是看不見的,我研究的就是外面那一圈發光的非常炫酷的東西。」郝景芳言簡意賅地說。毫無疑問,這是個炫酷的專業,「比如說在咖啡館坐著,我可以一邊遠程登錄,一邊跟你聊天一邊用筆記本監測我的超大質量黑洞」。


但不平等的問題仍然困擾著她。郝景芳最終決心轉系。她想從經濟學中研究不平等的根源。讀中國的王朝經濟史,她發現這幾乎是一部與不平等鬥爭的歷史,「大部分朝代都以均分田地、限兼并抑豪強的嘗試開始,收的是人頭稅,但這樣的局面不會維持太久,王朝早期的均質化局面早晚會被兼并浪潮席捲,中期的變法等於是承認貧富已經分化,只能讓稅制適應現實。但如果真要牽制住這樣的經濟力量,最後又會回到萬分千割、停滯不前的小農經濟。」而在這個過程中,「政府犯下許多暴力的錯誤,卻不全是出於惡的目標。」郝景芳說。


她寫過一個叫《流浪瑪厄斯》的長篇小說,裡面的地球和火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地球實現了完全的自由交易,一切徹底市場化:你的東西越多人想要,價值越高,沒有例外,所以像古典音樂、天體物理這類註定不能為大眾分享的「公共價值」,就只能毀滅,不可能在地球上存在下去。火星則相反,是一個完全為了創造公共價值而存在的烏托邦,但它的問題是沒有經濟系統,隨時會崩潰。


寫完後,郝景芳去參加了一次《科幻世界》筆會。她把這篇小說帶去給了很多人看,「真的就沒人有回應」。她自我反思,認為自己構築了一個過於宏大的意象——兩個對立的經濟體,但筆力不支,最終寫得像篇兒女情長的校園小說。這讓她非常沮喪,一度陷入了強烈的自我懷疑中。直到幾個星期後,她收到了唯一一封郵件反饋,這封信告訴她:你創造的世界是絕無僅有的,你的小說中有一種別的科幻作家沒有的色彩,就像消失很久的金色夕陽又回來了……


她破涕為笑,因為看到發件人:劉慈欣。


2014年,郝景芳博士畢業,她沒有去那些坐落在國貿上空的洋氣機構,而是來到了一家叫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的地方。這是一個半官方的基金會,由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發起成立,但獨立運作。郝景芳遞上來的名片上印著:研究一部,項目主任。


有幾年——大概也就是小說寫不好、論文不對味的那幾年,郝景芳覺得整個人都不對勁,「和自己的關係、和世界的關係,都搞不好了」。她患得患失,像一個窮途末路的文藝青年一樣恐懼地想著:生活這就要來了么?還沒來得及自我實現,生活這就要把我淹沒了么?「越是這樣越在意自我形象,別人的看法,每天都想著要怎麼造一個自我形象出來滿足他人,結果弄出一個粗製濫造的塑料殼子。」


加入基金會後,今年3月,郝景芳又見到了拉加德。在釣魚台舉行的「中國發展高層論壇」由基金會承辦,拉加德每年都來。項目主任郝景芳很忙,除了組織會議,她手上還有一把課題,包括城鎮化戰略研究、京津冀協同發展研究,還有受全國人大預算工委委託的財政稅收預測。而不平等的問題幾乎貫穿在所有研究中——「我想基金會是,能觸摸第一空間,卻為第三空間搖旗吶喊的小小團體。」郝景芳說,她非常喜歡這份工作。


寫作的類型不重要,寫好寫壞才是關鍵


郝景芳一直在探索。她也曾經活在別人的要求和期望之中,活在外界定義的牢籠里。然而現在,她沒那麼在乎了。她想通了,那些窗子上的影子不會改變她,她也沒有必要為了給人看,把自己貼在窗子上。


在郝景芳看來,寬厚的內在加工機制,加上多年的閱讀和反思,讓她選擇不給自己設限。她沒有把科幻當做自己的一個多麼了不起的標籤。她不排除未來自己會寫言情、武俠、偵探,因為寫作類型不重要,寫得好與壞才關鍵。


文學的好與壞,評價標準一向因人而異。在當下這個看似喧嘩實則空耗的市場環境之下,人人都想要標新立異,想要通過奪人眼球來證明自己的作品。郝景芳卻坦言自己還在探索當中。她特別提到了塞林格的《九故事》。從這本書中,她看出了一名成熟作家對於故事在剪裁上的選擇,對於語言的慎重,對於情緒的剋制,以及對於人物內心把控的得當。時隔多年,她回想起當初讀到的那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故事,她依然覺察出內心深處的震動。她說:這才是好的寫作,不管是有代入感的讀者,還是僅僅是故事的旁觀者,像做數學分析那樣,用一把手術刀去裁剪這個小說,都覺得它是好的。


她自己,正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劉慈欣這樣評價過郝景芳的作品:「我感覺她的作品和其他的科幻作品相比,她有一個別的科幻作品沒有的特點,她把我們主流的科幻題材,常見的科幻題材灑上了一層很詩意的陽光。她的作品在我們主流科幻題材中,她表現出一種詩意,這種詩意讓人感覺到既有很古典的味道,也有很現代、很前衛的感覺。」


這一次,她成功了。但成功二字對於她而言甚至有些輕佻了。無論外界給出如何評價,我相信,她仍然會在夜幕降臨之後,看著自己的女兒睡著,然後坐在桌前,把自己的思緒扭轉到未來,寫下那個獨屬於她的詩意而絢麗的時空。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職場 的精彩文章:

TAG:職場 |
您可能感興趣

盤點全球十大主要電影獎項,中國只有一個上榜!奧斯卡是最高
盤點全球十大主要的電影獎項,中國只有一個上榜!奧斯卡是最高
拿了兩屆中國科幻最高獎項,那個外星人改行做了貓狗界大V
拿遍內地流行音樂最高獎項的她,會出現在下一季《歌手》的舞台嗎
金雞獎各大獎項頒出 范冰冰獲影后三喜臨門
重磅!今年搞笑諾貝爾獎新鮮出爐,往屆有哪些好玩的獎項
科幻界文學大獎星雲獎明年將增設「最佳遊戲寫作」獎項
從明年開始,電子遊戲也可以獲得科幻領域最高獎項了
中國工藝美術界的最高獎項——百花獎
他因在空房間里開關燈,獲西方世界爭議最大的當代藝術獎項——特納獎
多倫多電影節獎項揭曉 《三塊廣告牌》成最大贏家
她是高爾夫球史上最性感的美女之一,獲得多個冠軍獎項,那她是誰
這幾隻狗丑出了新境界,它們都獲得了一個奇怪的獎項
安妮獎:《瘋狂動物城》榮獲六大獎項 成最大贏家
美媒預測各球員獎項 詹姆斯重奪MVP戈登因保羅失去最佳第六人最佳新秀球哥沒戲
第九屆海峽影視季頒獎典禮在廈門舉行 五大獎項最終揭曉
曾獲曲藝界的最高獎項,被評「大師之後再少大師」,馬季書法欣賞
馮小剛獲臟煙灰缸獎,影視圈都有哪些奇葩獎項?
僅僅7萬塊錢拍出的國產科幻電影,斬獲多項世界級科幻電影獎項,到底好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