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郝景芳：未來之近，現實之遠

昨天，就在舉國關注女排奪冠的前幾分鐘，中國科幻女作家郝景芳憑藉《北京摺疊》獲得「雨果獎」最佳中篇小說獎。「雨果獎」被譽為科幻界的諾貝爾文學獎，這也是繼劉慈欣《三體》之後，第二位中國作家斬獲該獎項。

即便獎項很重，作者郝景芳也出版過多部作品（公眾號之前曾分享過她的另外一部作品，點擊即可查看《科幻中，都是觸手可及的未來》），但由於中國科幻文學整體受關注度不高，所以郝景芳在獲獎前曾表示：「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認識我，跟我同組的有斯蒂芬·金這樣的大咖，所以我會覺得得獎的概率不超過五分之一。」

然而，就是這五分之一，讓這位出生在天津的作家，連同她的科幻作品再一次進入了大家的視野。

在入圍雨果獎之後，王小柔老師曾經對郝景芳做過一次採訪，今天分享給大家。

王小柔：從去年到現在科幻圈子的關注度有了變化，你還適應嗎？

郝景芳：去年劉慈欣老師獲獎，幾乎所有的關注都在劉老師身上，今年我的入圍多少讓大家感到意外。科幻圈子這麼多年差不多就是一個很小的圈子，這個圈子裡面的作者相互之間都很熟悉，大家都在默默地寫，包括劉老師在《三體》火起來之前，他也躬身耕耘了很多年。我是希望這種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現象能夠多少得到些緩解，也希望大家越來越多地關注這個群體。

王小柔：入圍之後，你出了很多新書？

郝景芳：這次發布了《流浪蒼穹》《去遠方》和《孤獨深處》。《流浪蒼穹》是我之前兩個長篇合集的再版，完整地還原了長篇小說，這篇小說以前是體量太大，當時出版社擔心這個長度影響銷量。這回是合一出版，在這個書裡面，我構建了兩個不同制度的社會，一個在地球，一個在火星，故事發生在大概一兩百年之後。在我看來最大的主題不是人類的遠征，其實是想探討人類的近未來。

王小柔：你還構建了一個火星的社會？

郝景芳：這個社會完全非市場化，有著很僵硬化很保守的制度。每一個人都要勞動，不管你幹什麼，根據你的年齡獲得你的收入。但是它有一個好處，就是會最大程度地鼓勵大家去做那些有創造性的工作：去做科學發現，去做藝術設計，去做科研。在那個社會裡面，人們所追求的也並不是收入上的差距，而是另外的價值。

王小柔：《北京摺疊》與西方的主流作品有何不同？

郝景芳：《北京摺疊》也討論制度變化。我和國外的讀者也有一點交流，我覺得大家的關注點不太一樣。東方的讀者很容易關注到這個社會階層、制度安排對每個人生活的影響，很多人會討論北京的特殊性，討論它是一個怎樣的結合。而國外的讀者總是會關注機器化和自動化對於經濟的影響等話題，比如，很多作者的作品主題是未來越來越多的機器人通過自動化來取代了現在的工人，這些失業勞動力怎麼辦？這個對他們來講是目前最大的問題，而且他們認為這是個不可避免的趨勢。

王小柔：另兩個短篇小說是怎麼構想出來的？

郝景芳：短篇小說《去遠方》和《孤獨深處》是我「雜念」的組合，頭腦裡面有什麼點子就馬上記下來。並不是特別的容易歸類，但是我其實非常享受這樣的過程，不斷地腦洞一開就寫下一個完整的故事，這對於我來說是非常快樂的事情。

王小柔：你成長的過程對「科幻」有什麼幫助嗎？

郝景芳：每個人生下來就會有固定的成長小環境，也會遇到時代的社會大環境，直到大學畢業後進入到這樣一個大環境，其實就像是兩個世界。小的時候人們經歷的是周圍的一整套小環境下的制度、邏輯以及社會觀念。真到了大學畢業後，我們進入了另外一個流動性很強的世界，一切有了大不同。

所以，在這樣的成長過程中，我們會有一種穿梭的感覺。從一個世界穿梭到另外一個世界，但是這樣的感覺就會讓我們自己產生一種迷茫的感覺，好像並不清楚自己秉持著怎樣的邏輯看待這個世界和生活、看待周圍的工作、看待周圍的這些人從事的事情、看待很多東西的看法。實際上一個人的觀念在反思不足的情況下，來自於你所處的社會環境，很容易把你周圍人的觀念當成自己的。

王小柔：對於人類的未來你怎麼看？

郝景芳：人類向外星發展的動力遠遠不足，現實中來看，這種宇航技術、航空航天技術，很多都會中斷。因為送一個衛星上去可能要花掉幾十億美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可能會看到人類向外太空探索的腳步越來越遲滯。

而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我相信的天體物理學界的一種觀點認為，人類向外太空移民解決自己的問題非常不划算，而且沒有必要。向外太空走純粹為了科學探索，我們收集更多科學探索的信號，對宇宙能有更好的了解。這個會變成一種科研，現實世界中，雖然我不認為我們的宇航技術會有很大的發展，但是人類確實在治理地球上面能做很大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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