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牢房的通風口,我聽到了一堆荒唐事
#獄中生活是非盈利性新聞機構 「馬歇爾計劃」(The Marshall Project)與 VICE 正在進行的合作項目,讓生活和工作在刑事司法系統的人們以第一人稱講述他們的故事。我們將在接下來的每個周五連載 「獄中生活」 專欄。
「馬歇爾計劃」 剛剛獲得2016年普利策新聞獎100周年的解釋性報道獎榮譽。
牢房廁所的上方通常都有一些小小的方形通風口。
有時候你可以通過它們聽到你的隔壁獄友,清晰得就像他們和你在同一個房間一樣;有時候你可以聽出病人夜驚的慘狀 —— 美國監獄中絲毫不乏創傷後應激障礙的患者;有時候你能聽到別人上廁所的聲音,通常是伴隨著放屁聲音的爆髮型腹瀉。當然不可避免的,你會聽到各種交談 —— 有時候是一些耳語,更多的時候則嘈雜吵鬧到不行。
你當然可以拿硬紙板把這些通風口擋起來,但這些聲音依然會穿透進來。如果遇到某個某個非常傻逼的獄警來查房,你可能會為私改牢房而記過。
我經常聽見一個自稱黑幫成員的年輕人 —— 名為墜伏特(Drifter 意即 「流浪者」)—— 在那兒喋喋不休。這人又高又瘦,有著一堆淚痕刺青(監獄中淚痕刺青通常代表著犯過謀殺案),說話帶著很重的鼻音。
自然,他多半都說些關於持槍搶劫或者毒品交易沒成的無聊故事。他從來不出來放風,只是不停的叨逼叨:「我就說,你個臭婊子趕緊他媽的上車,然後我他媽趕緊開車,突然 『梆』 一聲,我操我就,這他媽怎麼回事!那臭婊子往我車上扔石頭,傻逼。嘿,我就開始倒車。」
此人開始發出模仿汽車的聲音。我從來沒聽見過他的獄友吱聲 —— 這可憐蟲只能被迫洗耳恭聽。
在另一個區的另一間牢房,我的鄰居是個狂熱右翼分子,也是 Fox 新聞和格林·貝克(Glenn Beck)的腦殘粉。.每天下午,我都能聽見他跟他的獄友講一通我們國家的各種問題:什麼不能給創造工作的人收稅,什麼行政法規都是剝削之類的。
他對奧巴馬痛恨至極,不停抱怨 「他是吉米·卡特(Jimmy Carter)之後最差的總統,而且吉米·卡特是史上最差的總統!」 每次當我聽到他說這些的時候我就好奇,這人究竟有多了解拉瑟福德·海斯(Rutherford B. Hayes)?卡爾文·庫利奇(Calvin Coolidge)或者馬丁·范布倫(Martin Van Buren)(皆為美國總統)?我不可避免地懷疑起他作為一個 「總統學者」 的可信性。
在另一個監獄的另一間牢房,有時候在吃過早飯以後,我和我的獄友能通過通風口聽到我們隔壁鄰居戴夫(Dave)在教訓他侄子特維克(Tweak)。雖然這倆人根本不是真的親叔侄,而是那種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
「趕緊進來然後把那破門關上!別樂了,我他媽沒跟你開玩笑。」 他嚷嚷道,「你他媽剛才在外頭說我什麼了!你沒在他們面前說我是傻逼嗎!你說沒說!說沒說!我他媽要把你丫下巴打碎!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我侄子,我他媽非得把你丫下巴打碎!」
而事情的原委,似乎是特維克試圖把他叔叔叫起來吃早飯,然後吃飯排隊的時候別人問他說:「戴夫還沒起嗎?」 特維克答道:「我不知道,我20分鐘前就叫了那傻逼了。」 這就是特維克這句話的來龍去脈,所謂他在說話的時候把戴夫稱為 「傻逼」 的全過程。
「我的天,」 我暗自想到,「我可經常給那孫子更過分的稱呼。」 不過我一般都只是寫在日記里,或是告訴我信任的獄友,而不是在全體獄友面前這樣說。
在接下來的幾天,我和我的獄友開始互相拿這事兒開玩笑,「我他媽要把你的下巴打碎!」 我們甚至還改編了一下,「我才不在乎你是我姐姐男朋友的妹夫的堂哥呢,趕緊讓我把你下巴打碎!」
我曾經有個又老脾氣又臭的鄰居。他喜歡叨逼叨自己生活的每一分鐘,藉此提醒他的存在 —— 任何事無一倖免。這情形特別令人討厭又有些滑稽,他經常自言自語:「我估計我得喝杯水。可能一會兒我會煮點兒湯。哎呀我要看看電視上演什麼節目。」 特么這種破事兒需要大聲宣揚么?
當他終於選好一個台以後,他不安靜地好好看電視,而是以此作為一個回憶過去的借口:「我以前也有這麼一輛車。那女演員是誰來著?她好像演過那個啥,那叫什麼來著?」
有一個不太在房間里待著、經常出門的鄰居是比較好的,那些老是睡覺的也挺好。最理想的情形是當你的鄰居們互相討厭,不太說話 —— 他們甚至連基本禮貌問候也沒有的時候。如果他們特別痛恨對方而一句話不說,你就賺大了。
當你的通風口那邊是安靜的時候,你可以閱讀,小憩,或者只是坐那兒靜靜地思考。
時至今日我最痛恨的一個鄰居是個叫洛倫佐(Lorenzo)的老兄。我們一起住在一個 「榮譽犯人區」(快出獄的犯人待的地方),在那兒他們准許我們做許多事情,包括在牢房裡彈彈吉他。
顯然,洛倫佐還在學習階段:兩年以來他只彈過一個和弦,就那麼一個和弦,他能彈好幾個小時不停。一個和弦彈好幾個小時,好幾個小時就彈那麼一個和弦。一個。和弦。
有時候他會隨便亂彈,有時候他會一個一個的彈單音,一彈好幾個小時。這就像某種達達主義表演藝術。安迪·考夫曼(Andy Kauffman)(上世紀70年代美國著名喜劇演員)看到他得嫉妒死。
一開始的幾天其實還挺好玩兒的,然後形勢就情轉直下,幾乎達到了中情局酷刑審問的程度 —— 我打算全招供,他們想問什麼我說什麼,只要他們讓這吉他聲停下來。洛倫佐最終學會了他的第二個和弦,不過他從來不把它們連起來彈。他只能重複地彈奏第二個和弦,沒完沒了了地重複。對我來說,他出獄那天是我監獄生涯中最高興的一天。
作者迪倫·傑弗里(Dylan Jeffrey)2002年因性犯罪入獄,在新墨西哥州 Chaparral 的 iOtero County 監獄服刑,刑期5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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