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我們不虐狗，我們讓螢火蟲來虐狗

螢火蟲才不只是浪漫場景里的「群眾演員」，

它們的光芒，也是它們的情話。

螢光之語

文／付新華

華中農業大學植物科技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我國第一個從事螢火蟲研究的博士，發現並定名了雷氏螢、武漢螢、穹宇螢、泰山螢、中國螢等多種螢火蟲。

動人的無聲語言

一天晚上，我圍著學校轉了一大圈，最後在離實驗室東邊1千米的水稻田中發現了不少螢火蟲。許多光點在水稻中閃來閃去，空中也飛著不少螢火蟲。一會兒空中的火花落下，在地下留下許多閃閃發光的灰燼；一會兒又全部飛向空中，宛如金黃色的煙花迸發，良久不滅。

這些螢火蟲就像是無聲的舞者，在空中盡情地釋放自我。它們飛得很慢，所以不難捕捉。我伸手在空中抓了幾隻，發現空中飛行的都有兩條帶狀的發光器，是雄性的。漸漸地，我似乎能看懂一點它們的語言了。雄螢在空中快速飛行時，發出比較快的單脈衝閃光，似乎是在巡視地上有無雌螢的閃光。當雄螢發現草叢中的雌螢後，會緩慢地縈繞在雌螢的上方飛行，不像剛才那樣頻繁地閃光，彷彿激動的情緒穩定了下來。雄螢持續點亮著小燈籠，好像在徵求雌螢的同意，請求降落在身邊。不一會兒，請求得到了允許，雄螢降落在雌螢身旁20厘米處。它們你閃一下，我閃一下，好像在進行著某種儀式，又好像戀愛開始前的謹慎對白。閃光大約持續了10多分鐘後，雄螢快速地爬向雌螢，開始交配。當然，很多時候並不是這麼一帆風順，尤其是幾隻雄螢同時競爭一隻雌螢時。因為雌螢只交配一次，必須選擇最優秀的雄性，所以這場交配前的閃光儀式尤其重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螢火蟲的競爭，從它們飛上藍天就開始了。讓我記憶深刻的是在大別山考察時發現的一種小小的螢火蟲，雖然個頭很小，跟大米粒般，但是閃光很亮。我用網子抓了幾隻，確認都是三節熠螢後，釋放了它們。我放下重重的包，站在林中，靜靜地觀察著眼前這些螢火蟲。「男士們」在輕快地飛來飛去，熱烈地發出光來。雖然它們的個頭才半厘米左右，發出的光卻很亮。大多數「男士們」都可以飛到5～8米高的樹梢上，好像在比試誰飛得高，誰發的光更亮。它們大部分都發出4～6個多脈衝信號，而有的似乎在空中炫耀其無比精確且複雜的閃光控制能力，竟然能連續發出30多個多脈衝信號。只是我還不清楚，螢火蟲的「女士們」是喜歡個性張揚的還是溫柔體貼的類型？

三節熠螢用觸角輕輕地撫摸對方，愛意濃濃

我想「男士們」肯定是在競技著，用它們精確複雜的閃光控制能力來博得美人心。它們不像那些粗暴殘忍的傢伙們，動輒就咆哮、打架來吸引異性的注意。它們是和平、文明的一族，那用生命燃燒的光純潔、美麗，能穿透人的心靈。我被它們感動了，拿出了攝像機，我要記錄下這美麗的愛情宣言。我通常根據它們飛行的路線進行判斷，大多數時候它們神奇的愛情之光都能落在攝像機的視野當中，偶爾它們也會一個急轉彎，飛向別處，扔下我一臉茫然地尋找。我暫停了拍攝，在四周的草叢中轉來轉去。果然不出我所料，一些雌螢在草叢中躲著，發出快速的單脈衝光，它們在朝空中的「男士們」喊著，「我在這裡，你們加油，看你們誰更棒！」難怪「男士們」這麼賣力地表演，原來是在取悅「女士們」。

大膽追求心中所愛

在螢火蟲的世界裡，並不都是「男追女」，也有「女追男」的例子。它們是穹宇螢，中國獨有的一種同步發光螢火蟲。穹宇螢發出的光是由生物能三磷酸三腺苷驅動的，冷艷而多姿。穹宇螢的雄性和雌性個體發出的光色是不同的，兩種光進入人眼視網膜後，傳遞給大腦的感覺是雄性發出偏橙的黃光，而雌性發出偏綠的黃光。同一種螢火蟲雌雄成蟲發出不同光譜的光是非常罕見的，而更為奇特和壯觀之處在於雄性個體發光的同步性。想像一下，在無人指揮且無聲的情況下，上百人跳出完全相同節奏的舞蹈是極其困難的。

穹宇螢的雄蟲緊緊地抓住一根垂下的葉子，快速地發光，它這是在吸引異性呢

穹宇螢雌性個體躲藏在藤蔓下方的草叢中，冷靜甚至漠然地注視著異性的熱情表演，同時發出緩慢溫柔的閃光脈衝。0.6秒的發光和0.2秒的間隔脈衝頻率完全不同於雄蟲的閃光脈衝。我們目前還不清楚雌螢選擇雄螢的標準是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雌螢對於選擇配偶非常謹慎，甚至苛刻。雌螢只能交配一次，必須選擇基因優良的情郎，而雄螢則可以多次交配，它們努力地彼此競爭著將自己的基因最大化地傳播。

峨眉山盤山公路上的排水溝旁，是穹宇螢的天堂。地面上爬滿了緩慢發光的幼蟲，雄蟲在藤蔓上快速同步發光，空中飛著它們的愛侶

一隻雌螢靜靜地觀察著，突然飛向了棲息著一隻閃光雄螢的藤條。看起來這隻雄螢交到了桃花運。然而這只是成功交配的第一步，接下來的交配儀式更為重要。「他」慢慢爬向了雌螢，在「她」的頭部上方停住了，「他」將腹部捲曲貼近愛侶的眼睛快速短促地閃光。這種交配儀式會持續10～20分鐘，在這一過程中，不會有其他的情敵來打擾。

——選自《科學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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