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見美人南子的前塵舊事

儒學 08-09

南子是衛靈公的夫人，春秋時的美婦人，宋國的貴族。宋國姓子，春秋時的婦女都以國姓為名，故稱南子。

在全部《論語》中，唯一提到婦女名字的就是南子;《雍也》篇曾載這樣一段故事：「子見南子，子路不說(悅)。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

全部共二十三字，每個字都不深奧。在今天看來，原是很平常的事情，就像一個學者去見外國的元首夫人一樣，可是後代的儒學家，卻看作了天大的政治事件。

孔子見美人南子的前塵舊事

他們為此而作出許多考證，展開了異代的論爭，對每句話都在探索，直到今天，仍有未解之謎，趙翼《陔余叢考》即認為「《論語》唯子見南子一章最不可解」。

南子在當時的聲望大概和楊貴妃差不多，子路的個性剛直粗豪，孔子曾說他「由也喭」，「野哉由也」，所以不願意老師去見南子，就像李逵反對宋江受招安。

孔子到衛國的目的，是想用德行去感化衛靈公，因為靈公是個無道之君，國君以「靈」為謚的皆非美謚。南子也有謚，《呂氏春秋·貴因篇》：「孔子道彌子瑕見厘夫人因也」。據梁玉繩說，這個「厘」字便是南子之謚。

「矢」字有二義，一為陳述，一為發誓，後人對發誓說頗有疑問：老師哪有向弟子發誓之理?這未免過於迂滯。

其實這正形象地表現了孔子於倉猝之間的激動神情：我如果違反了自己的初衷，天會厭棄我的，天會厭棄我的。連說兩聲「天厭之.」，足見他發急的樣子。一說「否」字通「不」，古人誓詞多雲「所不」，但用「否」用「不」意義仍然無異。

《論語》的寥寥數語，到了《史記·孔子世家》里，便描繪得有聲有色，如同一篇微型小說：南子一聞孔子到來，便派人對孔子說：「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

「寡小君」是諸侯夫人對他國來賓自謙之稱(此即南子自稱)。意思是：承蒙各國的名流到敝國來，和敝國國君締結親密的交誼，一定要來見我，所以我也願意見一見孔老先生。單是這幾句話，就顯出這位寡小君的盛氣傲色，也襯托出她的強悍性格。

孔子起先不想見她，可是想到南子是控制著衛靈公靈魂的人，為了要實現他的初衷，只好見她，企圖通過南子而接近靈公，灌輸德化。《史記》又寫孔子見南子時：

「夫人在幃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幃中再拜，環珮玉聲璆然。孔子曰：「吾鄉(向)為弗見，見之禮答焉」。

這一段小景，顯然出於史公的想像與虛構。從文學的角度看，不妨有此閑筆，連飾物的聲音也使讀者隱然可聞，彷彿《紅樓夢》中的鳳姐出場。

然而，這位寡小君怎麼會聽從孔子這一套呢?過了一個多月，「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出，使孔子為次乘，招搖市過之。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於是丑之，去衛過曹。」

孔子說的「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這句話，見於《論語》的有兩次，一為《子罕》篇，一為《衛靈公》篇，都是孤立地說的，只因《衛靈公》篇也有此一語，司馬遷便穿插進去。

孔子見美人南子的前塵舊事

孔子在招搖過市時，究竟說過沒有，已無法知道，但也說明南子確實是一個令人迷戀的尤物，至於「孔子丑之」，是他內心感受，史公又如何知道?總之，善於碰壁的孔子，這一回又失敗了。

日本作家谷崎潤一郎曾以「子見南子」為題材寫成短篇《麒麟》，也是他具有強烈刺激的唯美主義小說中的代表作，中國有三種譯本，而影響最大的當推一九二八年林語堂寫的《子見南子》劇本。

劇中寫南子曾邀請孔子與子路出外「兜風」，《史記》中的「次乘」，林氏便寫成「二馬夫」(《孔子家語》作「載副車」)。此劇經山東第二師範演出後，引起軒然大波，山東孔氏族人具呈向政府要求查辦。

此案經過的檔案，已收錄於《魯迅全集》第八卷中，魯迅在「結語」中曾說：「也還是強宗大姓的完全勝利也。」今天回想起來，和「文革」中的批孔鬧劇，倒真的成為兩極分化。一個從右的來護孔，一個從「左」的來倒孔，而真正的受害人是真正的孔子。

蘇東坡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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