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奇遇記:面對2000個突厥強盜,他如何死裡逃生?
伏盜記
近日在看中華書局出版的《大唐西域記》(董志翹譯註),以及《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
前者記載唐代西域各國的歷史、地理、風土、人情之外,後者記述玄奘法師自己一路上的親歷見聞。
其中頗有一些,既險且奇,令人頗為感喟。
比如,玄奘伏盜記。
今天,便連載其第一次遇盜。
「至發日王給手力駝馬。與道俗等傾都送出。從此西行二日逢突厥寇賊二千餘騎。其賊乃預共分張行眾資財。懸諍不平自斗而散。」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
離開高昌國後,玄奘法師原是依商旅而行的。
跟隨商旅,一是商人識途,二是沿途可以保證給養。
但往來西域的商旅,獲利固然多,風險也極大。
原因就是:盜賊。
西域數十小國,多位於綠洲之中。而國與國之間,往往隔著黃沙大漠,沙漠之間,盜賊出沒,響馬橫行。
玄奘法師跟隨的,是由數十名胡商組成的一支商隊。
孰料,在行往阿耆尼國的途中,這些胡商為了搶佔貿易先機,竟然半夜偷偷地出發了。待玄奘法師發現,人馬已杳無蹤跡。
只好一個人上路。
走了十幾里,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堆屍首——橫七豎八倒卧在地、猶不甘心怒目問天的,正是那群商旅。他們的行李與駝馬已經不見了。甚至連身上值錢的衣物也被褫奪了。
見此情形,玄奘法師只能深深感嘆。
這一次,當他離開屈支國——也就是古之「龜茲」,今之庫車,自己也遭遇了盜賊。
屈支國的國王,篤信佛法。在玄奘法師離開時,國王贈予了許多駱駝、馬匹和人力,自己也親自率領僧俗大眾至城外送行。
結果,玄奘法師離開屈支國才兩天,就遇到了大批的強盜。
大漠中最厲害的突厥強盜。
兩千餘騎。
而玄奘法師這一行,簡直就是行走的寶庫——
除了屈支國王給的人馬、供養,他身上可還有高昌王麴文泰給的「黃金一百兩、銀錢三萬、綾及絹等五百匹」。用麴文泰的原話說,這筆財物,足夠法師來回二十年的旅費了。
按照常理推斷,玄奘法師妥妥的凶多吉少。
然而,這件事的走向,卻完全沒按照常理出牌——
強盜「自斗而散」。
傳記對這件事的記載很簡略,寥寥二三十字。
但記述精妙,起因,經過,結果,都講明了。
試著腦補了一下:
兩千多名強盜,如黑壓壓的一片烏雲般,包圍了玄奘法師與他的數十名隨從。
2000:50,完勝之勢。
人,妥妥的是逃不了了。
那些箱籠,也妥妥的是長不了翅膀飛不走了。
那麼……怎麼分?
這筆錢,落到誰手裡都夠小半輩子花的。可是粥少僧賊多。
三萬兩銀子平分,每人才十五兩,太少了。
爭吵了半天沒個結果。強盜們互相打量著,不知不覺握緊了馬刀,眼睛裡噴出了火。
少一個人,就多十五兩。少十個人,就多一百五十兩。
打?打!
來吧,用實力說話!誰贏誰多佔!
突然間,一片煙塵從盜賊們腳下騰起。他們十分默契地驅馬呼號,跟對面的人混戰在一起。
黃色的煙塵越來越大,逐漸裹住了群賊,只聽得見刀劍相擊與怒罵聲。
漸漸的,那團煙塵竟然快速移動起來,越移越遠,越移越遠,直到不見了蹤跡。
強盜呢?
就這麼打著打著走遠了。
剩下玄奘法師和他的隨從們立在原地,毫髮無損。
至於那些財物,傳記中沒有提及,我估計是沒有大的損失。因為之後,玄奘法師在經過活國,面見葉護可汗的長子呾度設時,還將高昌國王的書信交付給他。
——當初離開高昌國時,高昌王麴文泰不放心玄奘法師接下來的行程,親筆寫了二十四封書信,讓玄奘法師一一呈給之後要經過的西域二十四國國王,請他們多行方便。
二十四封,大概不便貼身攜帶。信既在,大概財物也沒有很大損失吧。
這是玄奘法師第二次遇見盜賊。
第一次,是在阿耆尼國。遇到的只是一群小賊,給了一些錢物,他們也就散了——「山西又逢群賊眾與物而去」(「山西」,指的是阿耆尼國銀山之西,不是五台山的山西)。
第二次,也就是這次,才是真正兇險的狀況。
突厥人,以兇悍聞名。盜賊,又都是亡命之徒。
生死之際,最能考驗人。
而「寧可向西而死,不願東歸而生」的玄奘法師,在面對那黑壓壓的兩千餘匪徒時,一定是一心一意地祈禱佛菩薩加持,將生死置之度外。
加持,的確降臨了——強盜們莫名其妙地內訌了,跑遠了,而一行人毫髮無傷。
這,是信心與意志感召的奇蹟。
接下來,西行之路上還會遇到怎樣的兇險呢?
下一次,就是那揭羅喝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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