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深夜時分，岜沙部落的神秘葬禮

在貴州省從江縣丙妹鎮月亮山的茫茫林海中，散落著5個寨子，那裡還保持著戰國時期遺留下來的原始古樸的生活習慣和文化。這些寨子與其他的苗寨很不相同，以民風剽悍聞名。他們就是以種植水稻為主，伴以狩獵，有「戰國遺風」說法的神秘的岜沙部落。

岜沙是苗族的一個分支。岜沙漢子留著髮髻，腰佩腰刀，肩扛火槍，其持槍獲得公安機關特別批准，因此這裡有「中國最後一個槍手部落」之稱。岜沙苗寨現有478戶、2300多人，這裡的人多姓「滾」，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岜沙女子綰偏髻、插木梳，黑色對襟衣有鮮艷的刺繡，在苗寨里不時可以看到她們在陽光下低頭刺繡的身影。岜沙漢子人手一把火藥槍，政府禁止狩獵，但他們出門時仍喜歡帶著獵槍，槍已成為他們的飾物和生命中的一部分。男子吹蘆笙、向天鳴槍，是岜沙苗寨迎接客人最尊貴的禮儀。

用楓樹做成的棺材簡單而厚實

岜沙人認為他們是蚩尤的後代，相信萬物有靈，崇拜樹木和自然。他們認為每一棵大樹都是一個祖先的靈魂，他們敬畏這些靈魂。岜沙人同時認為生死是一個循環的過程，一個人的出生和死亡是祖先的靈魂在現實世界和遠祖世界之間的穿梭，是靈魂和肉體的交替。所以，每當寨子有孩子出生，他們就種下一棵樹，讓這棵樹陪伴著孩子成長；當一個人死去，就砍下代表他的那棵樹，為他搭建起回到遠祖世界的橋樑，同時在死者的墓地上栽種上另外一棵樹，生命以另一種形式重新開始。

武士裝扮的滾相拉等著夜黑之後入葬，他的獵槍和平時使用的工具伴隨著他。

今天早上，家人發現40多歲的滾相拉再也無法醒來。昨晚滾相拉拉的屎還在屋後的土坑裡，可是他現在已經升天了，只剩下一副皮囊。滾相拉「成神」了——寨子里的人相互轉告著。寨子里的人們自古生死體恤，各種禮儀都要相互幫忙。男人們很快圍到滾相拉的木屋前，搭灶、生活、殺豬、做香糯米飯。糯米飯和豬肉做好之後用芭蕉葉包好，給孩子和女人們分吃。葬禮女人們是要迴避的，否則會帶來災難。她們從各家裡送來米酒和腌魚作為祭品，然後坐在不遠處的土埂上的一顆大杉樹下，輕輕哭泣，唱起悠揚的輓歌。有其它山寨的人在附近山裡打獵，聽到歌聲後都放下槍，默默地面向這裡坐下來。

女人們不能參加祭祀活動，只能在一旁唱著輓歌

必須在一天內下葬，否則會驚動山神野鬼的，鬼師說到。兩個健碩的小夥子從滾相拉家的涼谷架上取下上數第三根木杆——代表滾相拉的那一根。這是滾相拉已被族人梳洗好，換上獵手的衣服，頭上包著白布，手邊是他摯愛的獵槍。夜晚，族人們用一大張麻布把他捆起來。小夥子用木杆把他抬向遠處的山裡。鬼師走在前邊，吟唱著神秘的咒語。後邊是族裡的男人們，腰間纏著白布。有的高舉火把，有的端著米酒。婦女和孩子們則空開一段走在面。唱誦的咒語在山谷里回蕩著。一會兒起了涼風，林濤陣陣。四周都是很老的樹，枝葉繁密，花木微風，莖莖相望。有很多參天的大樹，杉樹、楓樹、槐樹，也有死去卻還屹立的樹，樹里都住著神靈。從遠古開始，寨民的軀體都埋在這裡，用肉體滋養著大樹。大家都知道，這裡的樹木會說話。墓地已經選好了，土坑也挖好了。滾相拉出生時種下的那顆杏樹已經很粗壯了，現在做了一口好棺材。滾相拉回到遠祖靈魂那裡的路途一定很遙遠，跋涉千山萬水時，這顆樹就是他的橋。鬼師像密林深處大喊著滾相拉的名字，然後駐足聆聽。起初只有他的迴音和林濤。不久，傳來了一隻畫眉的叫聲。鬼師微笑著點頭。族人們來年都不會獵殺畫眉鳥。鬼師來到墓穴旁，一邊念著咒語一邊用香稻米秸稈扎的掃帚將墓穴仔細的打掃乾淨。然後放下棺木，再打掃一遍。男人們灑下米酒，哭了起來，因為要把屍體下葬了，即將最後的告別了。後邊的女人和孩子也哭得更厲害了。滾相拉的屍體頭朝著東方，朝著太陽生氣的方向，朝著蚩尤和祖先靈魂的方向。鬼師唱到，「上路啦！」大家跟著附和。然後用雙手捧起泥土把靈柩埋葬。族人在上面種下一顆小杉樹。大家默默佇立里一會兒便結隊離開了。那裡除了多了一棵小樹，好像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一樣。而滾相拉的家裡也不再有他的痕迹。人們都知道他的靈魂又輪迴到祖先那裡了。根據規矩，以後不會有人去那顆樹前祭拜。滾相拉的今世的靈魂化作了一棵樹，不再悲喜。太陽升起時，人世間便不再有滾相拉這個人了。

深夜，族人將武士穿戴的滾相拉用黑布裹起，再用削好的細竹篾條把滾相拉捆綁在一棵晾曬禾穀的木杆上。木杆是岜沙人晾曬糧食的工具，同時也是連接岜沙人生死兩界的橋樑。夜深人靜的時候，兩個健壯的本家小夥子擔起木杆上的滾相拉，快速向密林中走去。族人高舉著火把默默地跟在後面，鬼師一路唱誦著咒語，「唉—唉—」的咒語在漆黑的密林中迴響。

中國最後一個槍手部落

族中的男人和鬼師在祭祀祖先，同時為滾相拉打通回歸祖先之地的道路。

族人在滾相拉的墓地上種下一棵小樹，代表著另一種生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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