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醫大夫眼裡的正宗中醫、民間中醫和偽中醫

——一夢/文

記得剛學習中醫的時候，老家的一親戚推薦了一個地方名醫，他能夠用蛤蟆皮治療癌症。村子裡還有一位中醫，他的針灸針達到一尺多長，還有放血的奇形怪狀的器具。這些所謂的中醫過去都是赤腳醫生，文化水平不高，也沒有行醫執照，就是跟師學習或者自學，會些醫術就在當地行醫治病。當然在行醫中間也會發生問題或者鬧出人命的，也有作為獸醫的應急被拉過來給人看病，甚至給婦女接生孩子的。

這中間，關於赤腳醫生的水平的認識來自於百姓的評判，有百姓真正信服的名醫，也有被稱為「野仙兒」的。野仙不是雅號，也是赤腳醫生的忌諱，群眾也不認可，只能應急了請來試試。人們期望的還是真正的醫生，這些醫生真正的懂中醫，並且有很好的醫德醫術。

不過，在農村，經過了幾十年的醫療改革和執業醫師法的實行，很多人被迫「下崗」重新成為農民，一些人隱姓埋名混跡於城市社區或者人口聚集區，不過後來都成了非法行醫，漸漸的也被消滅了。儘管也有對確有一技之長的認證，但是畢竟是少數。過去一個鄉鎮就有多個中醫或者藥鋪，現在基本上都沒有了。

農村赤腳中醫因為管理趨於消失，這是不爭的事實。管理嚴格有利於規範醫生醫療行為、有效控制藥材質量、降低醫患糾紛，但是卻逐漸的消滅了基層中醫。

中醫的發展和繼承，基本上成了院校和城市的主要任務。在廣袤的農村一時間真的找不到很好的中醫，而城市人才培養以及高級別專家的聚集，讓城市成為中醫的天堂，有大專家、主任醫師、教授、有國醫大師、有國家名老中醫，應該講這個時期中醫藥的發展在城市是迅速的，百姓尋醫問葯還是有保障的。不過，這樣的情況被隨之而來的醫藥商品經濟所干擾，中醫漸漸的背離了初衷，開始走上了對現代技術和手段狂熱追求的道路。實際上，在這個過程中，一些中醫也改弦易轍，中醫在城市的發展也步入了怪圈。真正的中醫越來越少，能夠「中西並用」的中醫越來越多，漸漸的中醫的純正感覺消失了。培養的中醫不願意回到農村，城市的專家也與農村距離漸行漸遠。

中醫的悲劇正來自於此，在農村幾近消滅，這是時代的悲劇，當然也是對管理者效率和良心的拷問，政策不允許，加之在醫藥市場經濟的衝擊下，赤腳醫生養活不了自己，自然都消失了。城市中醫因為趨利意識走上了一條中不中不西的道路。從表面上看，中醫確實迎來了繁榮，但是從根本上來講，中醫臨床豐富的實踐正在消失。真正的中醫越來越少，而能用純粹中醫治療疾病的又不能進入一線科室並發揮引領作用。在學校教育中，純正中醫被束縛在中醫基礎學科，在醫院被安置在國醫堂。真正能夠堅持下來看中醫的，如今基本上都是中醫的骨幹，也是中醫傳承的重要力量和血脈。

所以，用管理者的角度來評判中醫的時候，中醫就會變得整齊劃一。手裡有中醫醫師資格證的才是中醫，而且是純正的中醫，無論他是否開中藥或者使用中醫思維治療疾病。在醫療機構內實現了對中醫藥資質的高效管理。但是，這種認可的局限性導致了很多熱衷於中醫的人可能被徹底的排除在了中醫門庭，主要是一些偏愛中醫的西醫師以及一些農村不能夠取得資格的赤腳醫生。

有了規範的中醫管理，中醫醫師基本上被安排在各級醫療機構開展規範化的工作，儘管不一定從事中醫臨床。這種安排不能夠解決百姓就醫特別是對中醫的需求，尤其是近些年來中醫熱的興起，群眾對中醫的需求更加旺盛和迫切。市場的存在就註定有利益的發展，這就需要大量的中醫來從事這樣的工作。但是，所謂正宗的中醫沒有很好地適應市場的變化，體制內的醫生按部就班對於中醫醫療保健沒有給予極大的興趣和關注，而農村中醫斷檔沒有這個實力。這麼豐厚的市場和利益蛋糕最終被業餘的「中醫」和商家所獲得。這就是很多時候，我們總是不可理解社會上怎麼那麼多虛假的醫療廣告、那麼多名醫大家、那麼多養生保健大師，因為這裡沒有正宗的力量介入，而百姓又有著極大的需求，市場向來沒有真空，你不來我來了，就這麼簡單。

這個過程中催生了很多廣告「名醫」、「名中醫」，各路神仙下凡，什麼最新技術，什麼攻可頑疾，什麼疑難雜症，都不在話下，這裡的核心就是利用不規範的市場秩序賺取不正當的利益，積累原始的資本和財富，這是國家衛生體制監管不嚴催生的一種畸形醫療體系，打著中醫的旗號，但是卻一切通過欺騙賺取利益，這種運營機製造就了一大批富翁、捏造了一大批名醫，嚴重干擾了正常的中醫醫療衛生秩序。

因此，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會感受到很多「名醫」的存在，在真正的中醫專家眼裡，他們只是騙子，為人所不齒；但是在不明真相的群眾眼裡，他們可能已經被包裝成了「再世華佗」，這種不正常的醫療環境促生了人們對中醫的信心日漸低迷，逐漸喪失。就有一個病人，在這樣的醫療機構看中醫，結果花了很多錢上當了，當建議他到正規中醫醫院就診的時候，他說對中醫已經沒了信心，中醫就是一群騙子。這是中醫的悲哀。 當我們回過頭來看中醫現狀的時候，我們必須為農村的真空而儘快做出安排，也必須為擁有中醫師資格醫師提供機會，也必須為假中醫的流行以及假中醫醫療機構在擁有雄厚資本之後的洗白過程而加強管理，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回歸中醫的本質面目。

這幾天有個學者譚梅寫了文章《分級醫療體制下，中醫會被趕出大醫院》，讀來令人扼腕，事實上，我們中醫到了真正該清醒的時候了，多少年來的努力，我們在急危重症和疑難雜症的成果積累上能有多少的分量和說話的權力？單純的依賴於一些純粹中醫的努力，已經不足以挽回中醫管理中存在的諸多失誤。目前，中醫管理應該真正的靜下來，羅列出來中醫究竟能幹什麼、哪些人真正的在做著中醫、哪些人在嫁接中醫做著非法的勾當，讓中醫真正的回到百姓身邊，重新樹立行業信心，拿出真正的中醫技能，重新贏得群眾的認可和支持，這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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