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壞了官，為何人們不鏟他的字？

原創作者丨胡丹

（一） 何謂「字如其人」

天津「大虎」黃某某近日被調查了，津門政壇怎麼地震暫且不說，卻在千里之外的寧波，於無人圍觀處，叮叮咚、哐噹噹，震掉了幾個大字（如圖紅圈內）。

（工人正在剷除「寧波城市展覽館」題詞人的名字）

這種事兒不新鮮，人渣了，字也跟著渣，當年為了貼金，求之不得的寶字，如今彷彿臉上貼了塊帶血的大姨媽巾，唯恐「除之不快」。大家心情都不好受（呵呵）。

俗話說 ，「字如其人」；說的是，一個人字寫的怎麼樣，可見其人品。大家都這麼說，從小就這麼說，其實這種解釋根本不對。

道理很簡單，許多人，字為上品，人品卻很爛（當然也有人爛字也爛的，字與人呼應上了）。

然而，人品不像書法，爛不爛，不是一眼能看出來的。好比某些高-官，未壞事之先，何其風光，總是偉大光榮正確，到處發表重要講話，隨時指導點撥群眾的xiaoyuzhou--真理，彼時氣勢如虹，氣概如飛，豈敢說他人爛？字也是金字！成為眾人追捧的對象。

人們明明瞅著很爛的幾筆塗鴉，偏要大鼓其掌，大聲喝彩，哭著喊著，要求「墨寶」。得得一領導的字，或嵌於牆，或刻於石，大夥一齊假裝它是「再追二王」的水平，就像「皇帝新裝」里大臣們。可忽有一日，「書法家」出事了，他的字立馬遭到株連，到處被人摳、鑿、棄。

從這些世態來看，「字如其人」，不是說人的品性如何，寫出來的字就是怎樣；而是說，字與寫字的人，是同休戚、共命運的：人風光，字也亮麗，到處顯擺；人一旦倒了霉，字也只好一邊呆著去，一樣沒人理睬了。

（二）寫字留名反累「名」

在明代，有一位非常著名的書法大家，他就是嘉靖年間的大學士嚴嵩。嚴嵩是翰林出身，他的大字書法，遒勁有力，開闔如山門，非常大氣，挺適合做招牌。當時求他的字的店鋪特別多（如六必居、鶴年堂、同仁堂等），好些還是幾百年的老店，一直到今天還在營業，嚴字也就在老匾上一直掛到今天。

字還用老字，但絕口不提，更不會吹噓，這是某某的字。

嚴嵩在朝做官的時間很長，他的墨寶也不限於京師一地。下圖這個城門，也是嚴字。

可是嚴嵩忽然失勢了，被皇帝逐回老家，凄慘死去，並且落下一個奸惡的污名（嚴嵩在《明史》里入的是奸臣傳）。那麼，這些與嚴嵩有牽連的字，當如何處理呢？

那個時候並沒有發生到處抹去嚴嵩書法的事情。這是為什麼呢？

我想，這除開對嚴嵩個人的評價問題，還有兩個原因：

第一，嚴嵩是真正的書法家，他的字人們畢竟是真心愛惜的。不像當代的某位高級警官，命令部下仰奉自己為書法大家，在自己的地盤亂尿，寫了兩個球！

（字磨去了，球也瘦了一圈）

第二，嚴嵩為人題字甚多，但從來不見「嚴嵩題」三字，大概嚴嵩以為，汝等認字便當識人，我何必題名？一個孤傲得意的心在那兒。不會像某位已經伏法的副省長，連為小區題個字，都要註明作者，生怕人們不曉得他是一位市場價每平方尺千元的書法家，堪堪令人發笑。其實他這麼做，也增加了他的墨寶被鏟去的危險係數。

或許我們不能就此說，今天的人比明朝的人更世故，做人更虛偽、決絕而無情，只能說，這些官員書法家，如果果真對自己的字自信，且不必題上自己的名字。可是這樣行嗎？ 自然是不行的。人們要他們的字，哪是沖著他的書法？根本就是沖著他的官帽和印把子去的，是拿他們的大名當令箭使呢！也就是說，不管官員寫什麼名人佳句或古人名篇，在索字者眼裡，不過兩個字：

「同意！」

（某高官為一個廣告商會題字，都要簽名畫押。沒這仨字，不知這幾個字到底值幾文錢？）

可嘆這些官員，已被政界除名，牆上的大名再被除去，悲悲找戚戚，純屬是自找的。

（三）字的價值決定於人品

不是字的好壞，而是字的價值，決定於人品。

歷史上，有許多著名的書法大家，卻不幸是奸臣貪官。

好比一副書法，鐵筆銀鉤，字字精妙，功力非凡，誠為聖人之筆，正要大喝其彩時，忽一瞅見其作者，是個名聲很壞的人，則這幅作品，就像一件元青花大罐磕破了口兒，必須狠狠殺價了——書法家的壞名譽，不啻於書法作品的磕口。

為什麼對古代名家的作品，要尊稱為「法書」呢？因為學書固為法其字，而隨其勾畫，想見其為人，愈慕其風采——好比人們臨顏真卿的帖，學他的正楷大字，就想起他的忠烈——有這麼一層心理作用，您說，如果整天對著一個奸惡之人的字臨，那成什麼事了？擲筆不寫也罷，省的將來人問，您學的是哪一家！

正是這個道理，北宋最著名的四位書法名家，本來蔡京是在列的。可蔡京又入了「六賊」之列，這「四大家」里便容不得他，硬是將其驅逐，換了一位同樣姓蔡的，名叫蔡襄。

宋代還有一位書法聖手，同樣也是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奸相，他就是秦檜。據說我們每天常用的宋體字就是他創的。宋體是現在用的最普遍的字體，足見秦檜創造的偉大。如果他不曾害岳飛，大概宋體今天就該叫「秦體」了，可秦檜人品太壞，字的專利權大家便不肯便宜他了。正所謂「薄其人，遂惡其書」。

（秦檜《偈語帖》）

今天書法愛好者那麼多，有沒有人專挑書法大家如蔡京、秦檜和嚴嵩的字來習？我想不會，怕人笑他，不是學字，是學為奸。俗話說「字以人傳」，就是他們的字，現在存世的也不多，偶然上回拍，也拍不出高價。

上面說的是古代的，當代還有一位非常自得的書法家大官，名叫康sheng同志。此人對自己的字是非常得意，證據如下：

在這副書法（字？）里，康sheng自誇，說他用腳趾夾根木gun寫的字，都比郭沫若好。如此書法內容，也算亘古未有的奇葩了。

康sheng寫字可左右開弓，炫技心急，足見其人之淺躁。我看到康的字，都是在微信文章里，作者收集了一些康字，告訴大家，這位還是個書法家呢！可是這麼厲害的書法家怎麼沒多少人知道呢？全因他人品大大的壞了，字也就不如普通人的法眼了。

我們說「法眼」，一般用來形容專家的獨到眼力，而在書法這一塊，恰恰普通民眾都有一雙法眼，他們不單看字，可能看字看不太懂，但他們都懂得看人，人不行，字再漂亮，他們也瞧不上。

所以奉勸那些以書家自詡的高官們，平時練字，也當練練心、洗洗肺，切莫讓墨污塗了它！否則，當你的大名都成了「諱」，人家對你的字自然也就掩鼻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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