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現場有他的DNA，但他是清白的

與其他法庭證據一樣，DNA證據的可信度正遭到挑戰。

撰文?彼得·安德魯·史密斯（Peter Andrey Smith）?

翻譯?顏磊

2012年12月，一個叫盧基斯·安德森（Lukis Anderson）的流浪漢因為DNA證據而被指控謀殺了矽谷富豪拉維希·庫姆拉（Raveesh Kumra）。

安德森可能被判處死刑，但實際上他是無罪的。

安德森擁有脫罪的鐵證：2012年11月，案發當晚，他醉得不省人事，在醫院接受了一夜的治療和看護。後來，安德森的律師團隊發現，他的DNA是被醫院的醫護人員帶到庫姆拉住所的。醫護人員在當天早些時候治療了安德森，3個多小時後，無意中將DNA證據帶到了犯罪現場。

圖片來源：Rafe Swan, Alamy

於拉斯維加斯舉行的美國法醫學年會上，這個案例作為少數證明DNA證據有可能冤枉無辜的案例之一被提出，以表明刑事司法系統越來越依賴貌似堅不可摧的DNA證據，但實際卻蘊藏著誤判的風險。

實際上，近年來法醫越來越重視科學檢驗，尤其是需要對比咬痕和毛髮時，DNA證據的力量越來越強大。DNA分析基於統計模型，因而比其他法醫技術更具權威性、更加客觀。通過對人類基因特定區域測序，再與已知的遺傳特徵比對，就可以確定證據來源是否為受害者或嫌疑人。另外，通過檢查某一種遺傳特徵在人口資料庫中出現的頻率，DNA分析還可以預測比對結果的可靠性。20世紀90年代中期，紐約的一個非營利性法律團體組織了一場「平反計劃」（Innocence Project），他們分析或重新分析了定罪犯人的DNA樣本，贏得了將近200個免罪結果，此舉極大推動了美國司法系統的改革。

不過，就像所有證據一樣，DNA證據也只是巨大拼圖中的一塊。美國紐約大學法學教授埃琳·E·墨菲（Erin E. Murphy）在2015年出了一本書：《深入細胞：DNA證據的陰暗面》（Inside the Cell: the Dark Side of Forensic DNA）。她表示：「我們非常希望DNA證據能拯救世界，但可惜的是，它依然存在缺陷。如果你不能小心謹慎地使用這種方法，很可能就會得出不公正的結論。」例如，生物樣本可能會降解或污染；法官和陪審團可能會曲解統計概率的意義；又或者像安德森案件曝光的那樣，皮膚細胞可以轉移。

自從1997年研究人員第一次證明可以從遺留在物品上的皮膚細胞來確定人的基因信息後。這種微量證物，也稱接觸DNA（touch DNA），就越來越多地從門或槍把上被收集（在美國一些地方法庭，例如得克薩斯州的哈里斯縣，送檢接觸DNA證物的數量在2009－2013年間至少增加了3倍，它們大多被用來指證入室行竊犯和小偷）。現在，美國有商業公司賣給執法部門試劑盒，僅用3~5個細胞就能獲得一個人的遺傳特徵。一些致力於識別陳屍的獨立實驗室和科學家也會使用這種試劑盒。

直到最近，DNA仍然是證明直接接觸的有力證物。但是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DNA證據並不總是可靠。例如，今年年初發表在《國際法醫學雜誌》（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egal Medicine）的一篇文章指出，一個人僅僅拿一件在另一個人脖子上蹭過的衣服，就可以將另一個人的DNA轉移到後者從未接觸過的物品上。

類似的，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大學（University of Indianapolis）的人類生物學碩士生辛茜婭·M·凱爾（Cynthia M. Cale）最近在《法醫學雜誌》（Journal of Forensic Sciences）中也提到，一個人與他人握手後，再使用牛排刀，就能把他人的DNA帶到刀把上。實際上，在凱爾收集到的樣品中，有1/5被鑒別為DNA主要來源的人都沒有接觸過刀。凱爾和來自不同課題組的同事正努力弄清細胞轉移的難度和速度，以及殘留的時間。凱爾表示：「證物就在那裡，不會改變，但以何種方式使用和呈現證據，我們需要謹慎對待。」

在拉斯維加斯的法醫學年會上，聖克拉拉市的公設律師凱利·庫利克（Kelley Kulick）指出，安德森的DNA是搭了醫護制服的「便車」。究竟有多少轉移的DNA釀成了冤案還未可知。洛杉磯公設律師和DNA專家珍妮弗·弗里德曼（Jennifer Friedman）說：「儘管被揭露的案件不多，但我認為事實比我們想像的糟糕。問題在於，我們往往沒有能力證明DNA是被轉移的。」

庫利克說：「對安德森接觸DNA證據的誤判，使得法庭對庫姆拉謀殺案中的另外兩名嫌疑人的鑒定產生了很大的爭議。」準確無誤的DNA證據是非常寶貴的刑偵工具，但是法醫學家和法律學者強調，在定罪時其他支撐材料也是必需的。就像所有物證一樣，DNA也只是一個間接證據。

如此看來，安德森案警告了世人，一點點皮膚細胞並不能說明太多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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