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統的中華帝國？歷史書可能欺騙了你

前不久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舉行的第40屆世界遺產大會，將中國湖北神農架和廣西左江花山岩畫文化景觀正式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中國世遺項目由此達到50個。

湖北神農架

什麼是世界遺產？

世界遺產是指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世界遺產委員會確認的人類罕見的、目前無法替代的財富，是全人類公認的具有突出意義和普遍價值的文物古迹及自然景觀。

廣西左江花山岩畫1972年11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十七屆大會在巴黎通過的《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公約》，確定文化遺產、自然遺產、文化與自然雙重遺產的三種類型。1987年12月，長城、敦煌莫高窟、秦始皇陵、周口店北京猿人遺址等成為中國首批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遺址。

長城1997年11月，非物質文化遺產——「人類口頭與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得到國際的認可。2001年，崑曲成為中國第一個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人類口述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的戲劇。

崑曲 《桃花扇》崑曲《牡丹亭》

豐厚的文化遺產，與中國悠久的歷史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但你是否想過究竟是大一統帝國造就了綿延不斷的中國文化，還是深厚的文化造就了中華帝國呢？

文化造就的中華帝國我們說過，自秦始皇統一中國之後，中國可以說就無一日無皇帝。而且，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在分裂的時期同時稱帝的人有時會有數個，但在史家的記錄中，是只承認一個正統的皇帝的。例如三國時期同時存在著三個皇帝，在南北朝時期也出現過同時存在幾個皇帝的情況，五代和宋代也長期地有幾個皇帝並存，但是，史書上的記載則總是要清楚地交代「正朔」。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而所謂孔子作春秋，也無非就是將歷史記錄中的年號統一為他心目中的「正統」王朝的年號，對於歷史事件的描述使用一下具有政治傾向和褒貶更為明確的概念而已。雖然我們在習慣上認為在秦始皇統一中國之後，中國就「始終」是一個統一的大帝國，但是，事實上，不僅在此後兩千多年的時間內，中國政治分裂的時期與統一的時期幾乎是一樣長的，而且，即使是在名義上統一的時期，實質上的分裂也曾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存在著，例如東漢外戚世族實際控制著西北和北方的大省、非常有名的唐代藩鎮割據、清在太平天國之後南方關鍵省份的都撫成為某些權臣私相授受的職務等等。我們在前面的描述中講過許多。秦始皇如果我們將這樣的實質分裂也看作是分裂，則只能說，在秦始皇統一中國後與之前三代封建時期的區別，並不像我們習慣上認為的那麼大，中國在歷史上往往是處在顯性或者隱性的政治分裂中。而從經濟方面說，我們已經反覆強調過，更是各個地方有著自給自足的基本態勢，並不存在以整個中國作為整體的經濟聯繫。但是，始終只承認一個皇帝，並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事實。皇帝在中國文化中是一個神聖的符號，他被稱為天子。當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自己是處在、或者至少「應該」處在一個統一的大帝國當中的時候，只承認一個皇帝這個事實就相當清晰地告訴了我們，中國是一個統一的整體。這是一種「心理」，但這是一種有著現實力量的集體意識，或者可以說是一種會造就出物質力量的「文化心理」。我們也應該注意到這樣一個事實，即在分裂時期一些存在時間相當長的獨立政治實體中的首腦堅持不稱帝，而且，他們的不稱帝正成為他們能夠長期保持獨立的一個重要原因，如五代十國時期的一些國家，就是只稱王不稱帝的。在當時的情況下，稱王和稱帝還是有巨大的區別。當時稱帝的「國家」幾乎都非常短命，而不稱帝的國家反而都比較長命。但在許多情況下，稱王只是稱帝的前奏。我們知道，朱元璋在稱帝之前，一位高人在給他做戰略設計的時候提出過「緩稱王」的原則，因為稱王的舉動容易使他變成眾矢之的。一旦稱王就變成眾矢之的這件事有著深刻的意味，因為稱王其實正是稱帝的前奏。皇位（或者有時是王位）是具有神聖意味的，而這種神聖意味的真諦，就是意味著統一大帝國的出現——從政治上說，消滅另一個稱帝、稱王的政權是確立自己統一帝國的必要步驟，而從人心的意味上說，消滅一個並沒有統一中國的皇帝或者王，正是為了維護帝國的統一。雖然作為一個獨立的政治實體來說，這裡的稱王或者稱帝實在只有「心理」的意義，而並不改變政權的實質，但是，人們如此認真地對待這樣一個問題卻說明它在現實政治中的確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如果我們更清晰、更邏輯地描述上述的事實，可以說，雖然從「政治」的方面說，中國經常性地處在顯性或者隱性的封建狀態，而從經濟的方面說，中國一般都是處在區域性封閉或者半封閉狀態的，但是從「文化」的意義上說，從「語言」的意義上說，中國則始終是一個統一的整體。如果我們將中華帝國與世界歷史上出現的其他大帝國相比，我們就更容易發現這種作為文化—語言的統一整體的意義。在世界歷史上出現的其他大帝國，雖然也往往與中華大帝國一樣是通過武力征服出現的。這種武力征服，既可能是來自這個地方內部的某種勢力，也可能是外來的，但除了中華帝國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大帝國是在同一個地域內如此反覆出現的。大帝國的滅亡，一般都是以內部的政治分裂的方式完成，這一點中國也並不例外，但是，中國之外的大帝國的政治分裂，一般都是以文化上、語言上的分裂為基礎，因此，一旦分裂完成，這種分裂就成為實在的分裂，將原來處在一個大帝國範圍內的地域重新統一起來，即使不說是不再可能的，也只能看歷史是否再給這個地方合適的機遇了。更進一步說，這些大帝國即使在政治上存在，其內部也往往並沒有真正成為一個統一體，而只是由暴力強行地捏合起來的。中國則不同。正是由於中國始終是一個統一的文化性整體，即使在政治分裂的時期，尤其是在政治分裂長期存在的情況下，如南北朝時期，文化方面的區別也會出現，但一種基本的價值，一種共同的語言仍然存在。正是因為如此，在中國才反覆地出現統一的大帝國。可以說，共同的文化是中國反覆出現統一大帝國的必要條件之一。換言之，中國人對於統一的「迷信」，或者說對於「皇帝」的迷信，事實上正是中國有著共同文化的一種典型表現。當我們分析這種皇帝崇拜的文化心理的具體含義時，會發現，皇帝不僅是一個有著宗教意味的符號，也是有著強烈政治意味的符號。就是說，對皇帝的崇拜，不僅體現出中國人以禮教精神為核心的道德價值，即以忠孝仁義等概念為核心的道德價值，也體現出中國人對於大一統帝國的嚮往。當然，中國成為人類歷史上最長壽的帝國文明，絕不僅僅是因為中國人迷信皇帝。而我提出皇帝這個中國傳統文化中重要符號的問題，也絕不僅僅是為了說明皇帝在中國文化傳統中的特殊和重要，而是通過這個概念提出中國特殊的文化心理和這樣一種文化心理形成的原因。中國文明兩千多年來始終保持著大一統帝國的形態，雖然從政治方面說，事實上的封建分裂在帝國時代幾乎總是以顯性和隱性的狀態存在著，而中國的經濟，也始終是以地域性的自足狀態存在的，中國卻仍然始終保持著一種統一大帝國的形態，我們可以說，這樣一個形態其實是建立在共同文化、共同話語或者說共同語言的基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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