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波說禪之三：頓悟

悟是參禪入定的最終目的，悟可以領略時間的永值，可以體會空間的無邊，可以感知「生佛平等」，可以覺察「法界一體」。

悟，是一顆心對萬千世界的盎然興緻和主動接近，是自然萬物賦予心靈的永恆真理和不敗的鮮花。悟是一種態度，一種追求，一種求索，是隨時隨地可以踏出的腳步。所以，溈山告誡石霜：「莫輕一粒，因為百千萬粒皆從此一粒生！」

悟，又分為漸悟和頓悟。漸悟，指修行過程中必須分為許多階次，只有長期的甚而累世的努力才能達到證悟成佛。而頓悟，意思是頓然領悟——「頓見真如本性」、「頓悟菩提」。頓悟是悟自己的佛性，由於人皆有佛性，所以頓悟功能亦人皆有之。

相對於漸悟法門，頓悟也是禪宗的另一個法門，即六祖惠能提倡的「明心見性」法門。它通過正確的修行方法，迅速地領悟佛法的要領，從而指導正確的實踐而獲得成就。

頓悟更主要的是通過靈感來完成，就時間來說可能是瞬間。六祖在壇經里曾形容「頓悟」為「迷聞經累劫，悟則剎那間」、「一剎那間妄念俱滅」，可見頓悟指人之思維的突變或飛躍。六祖認為，自己和其師五祖均為已頓悟之佛。

實際上，人類所有的創造性思維都帶有突發性，因此凡創造性思維都可稱之為頓悟，比如靈感、直覺等等。然而，距六祖的唐代近千年之後，人類才開始全面關注和研究頓悟問題。比如二十世紀初出現的「天才靈感論」，以及二十世紀中葉出現的「格式塔理論」等等，即便如此，這些理論認為靈感或頓悟不是眾生天生的本能或本性，而是天才人物的特性，較之六祖的頓悟之說還是顯得淺顯。

到了二十世紀末，現代心理學家用著名的「黑猩猩學慣用木箱為梯子登高摘香蕉」的實驗，論證了連高級眾生也具有頓悟之本能。這樣，才相信頓悟是創造性思維的普遍形態。

至此，現代科學不但用自己的研究成果全面地肯定了一千年前六祖提出的頓悟概念和理論，而且真正將頓悟概念和理論從「率先成佛」的宗教誤區中解放出來，成為人類「不離世間覺」的卓有成效的有為之法。

無論是對於單一禪修，還是對於人間萬象，頓悟與漸悟從來都不是非此即彼的對立面，而是交融媾合，相互依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漸悟和頓悟，是量變與質變的關係，漸悟是頓悟的基礎和前期，頓悟是漸悟的積累和飛躍。

佛祖在菩提樹下悟道，第四十九天早上睹明星而大徹大悟：「我現在知道的和世間上的人所知道的不一樣。我認為美好的，他們認為不好，我認為道是至真至貴的，而眾生畏苦裹足不前；我體悟到慾念的痛苦，而眾生貪愛趨之若鶩。」這就是由漸悟到頓悟的升華。

禪宗神秀偈語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是漸悟的最好寫照，而惠能所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顯然是頓悟後的體會，沒有前面神秀漸悟的認識，就沒有後面慧能頓悟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