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過年，喝酒就著餅乾，寫成《祝福》名篇

文/梁迎春

1924年是一個閏年，過年似乎對魯迅沒多大吸引力，灰暗的雲彩也影響了魯迅的情緒。然而，震耳的鞭炮聲觸動了魯迅心底的情愫，思緒在年味里飄遠放飛，在新年的企盼與祝福聲中，夢回故鄉寫成了《祝福》名篇。

春節是個喜慶的日子，在這普天同慶的日子裡，魯迅為何要塑造悲劇的人物形象？「祝福」的背後，又蘊藏著魯迅怎樣的強烈情感？他所處的環境與祥林嫂的命運，會有必然的聯繫嗎？

從大局勢來看，1924年是風雨飄搖的一年，新文化運動面臨破裂，這對站在新文化陣地前沿的魯迅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從魯迅的家庭環境來看，他當時和二弟周作人鬧翻，被趕出八道灣胡同，暫居在磚塔胡同。生活條件極其艱難，大病了一場，到處借錢買了西三條胡同的房子，過年期間也在忙著裝修房子。此時貧病交加的魯迅，哪還有什麼心思過年呀，有家不能回，這是怎樣的一種痛啊！我於是想到，魯迅此時的境況，和《祝福》採取了倒敘的手法，先寫出故事的結局是有著聯繫的。

1924年的除夕是2月4日，魯迅在當天的日記中寫到，「四日晴。買酒及餅餌共四元。夜世界語校送來《小說史》九十七本之值二十三元二角八分。舊曆除夕也，飲酒特多。」如此看來，這一年的魯迅，過年極其寒酸，只買了一瓶酒和一包餅乾就算過年了。而且心情極其鬱悶，試想一下，一個人過年是什麼滋味啊，魯迅當天飲酒過多也在情理之中。

那麼，此時鬱悶中的魯迅，在想些什麼呢？在不舍家人的同時，是不是也平添了思鄉的愁緒，在鞭炮相伴祝福的聲中，想到了魯鎮的習俗「祝福」呢？我想會的，因為魯迅在《祝福》的開篇中寫道，「舊曆的年底畢竟最像年底，村鎮上不必說，就在天空中也顯出將到新年的氣象來。灰白色的沉重的晚雲中間時時發出閃光，接著一聲鈍響，是送灶的爆竹；近處燃放的可就更強烈了，震耳的大音還沒有息，空氣里已經散滿了幽微的火藥香。我是正在這一夜回到我的故鄉魯鎮的。」由此可以斷定，魯迅是在2月4日除夕這天，就開始醞釀「祝福」了，由自身的悲慘境遇，想到了祥林嫂的性格和命運。

接下來是初一，2月5日。魯迅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曇。休假。上午晴。午李遐卿攜其郎來，留之午飯。」看來魯迅在2月4日的除夕夜，雖有了寫《祝福》的衝動，但隨著黎明的來臨，他的心情也亮堂許多。但也無事可做，閑著沒事研究佛法，好在有朋友來訪，留朋友吃午飯，閑談之間，也會驅逐魯迅心中的愁雲，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2月6日是初二，魯迅在日記中寫道，「雨雪。供假。下午許欽文來。夜失眠，盡酒一瓶。」這一天，雨雪交加，壞天氣自然會影響人的情緒，鬱悶了一上午，好在下午有學生許欽文來。這許欽文可是魯迅的得意門生，且交往甚密，那麼魯迅會不會和他談及家事呢？實際上他們所談的就是這個問題，因為魯迅暫住的磚塔胡同，就是許欽文由介紹租來的，房子是許欽文的妹妹許羨蘇的同學家的舊房。其實，許羨蘇也和魯迅交往甚密，魯迅的日記中多次出現個神秘人物H君，尤其是住在磚塔胡同期間，H君多次去磚塔胡同看望魯迅，不知道這個神秘人物是不是許羨蘇？還是留待日後考證，先書歸正傳。

很顯然和許欽文的交談內容，觸動了魯迅心底的無限哀愁，這一夜魯迅失眠了，居然喝了一瓶酒！魯迅一個人喝悶酒在想些什麼呢？是家事的糾紛？還是和許羨蘇師生戀情糾結著？筆者認為，魯迅還是因為自身的悲慘遭遇，兄弟絕交是這個世界最痛苦、最無奈、最凄涼的事情。魯迅也如常人一樣，在經受著親情的背離，身體的病痛，有家不能回是什麼感受啊！祥林嫂是窮死的，自己何嘗不是面臨著崩潰的邊緣！祥林嫂在四叔家幹活很勤快，由先前徹夜的煮福禮，全是一人擔當，到後來四叔家的祭祀不許祥林嫂動手，免得沾上晦氣，祥林嫂悚然驚惶的面孔，不盡言表！魯迅徹底地失眠了，靈感閃現瞬間迸發出來的文字，擲地有聲！

祥林嫂被賣到山裡，不屈服的信念被力氣大的男人折服了！不過，祥林嫂是真的傻嗎？「我真傻，真的，」祥林嫂說，「我單知道雪天是野獸在深山裡沒有食吃，會到村裡來；我不知道春天也會有。我一大早起來就開了門，拿小籃盛了一籃豆，叫我們的阿毛坐在門檻上剝豆去。他是很聽話的孩子，我的話句句聽；他就出去了。我就在屋後劈柴，淘米，米下了鍋，打算蒸豆。我叫，『阿毛！』沒有應。出去一看，只見豆撒得滿地，沒有我們的阿毛了。各處去一向，都沒有。我急了，央人去尋去。直到下半天，幾個人尋到山坳里，看見刺柴上掛著一隻他的小鞋。大家都說，完了，怕是遭了狼了；再進去；果然，他躺在草窠里，肚裡的五臟已經都給吃空了，可憐他手裡還緊緊的捏著那隻小籃呢。……」她於是淌下眼淚來，聲音也嗚咽了。

祥林嫂的這段話在《祝福》中反覆出現，相信任何人看了都會不忍的！一個嫁而守寡的女人，備受凌辱虐待，怎麼會在四叔家得到反滿足呢？祥林嫂的悲劇社會根源是什麼？我想魯迅也在思索，也恰巧初三這天，也就是2月7日，這一天無風，也沒客人來訪，魯迅一氣呵成《祝福》。實際上，魯迅在這個期間也是很彷徨的，因為辛亥革命推翻了帝制政權，但取而代之的是主階級的軍閥官僚的統治，也就是說封建社會的基礎並沒有徹底摧毀！老百姓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壓在祥林嫂頭上的精神枷鎖，無疑深刻揭示了封建禮教吃人的本質！

魯迅的思緒控制不住了，恨廣大農民不能自省，由同情祥林嫂的遭遇，到開始取笑她如何順從山裡男人的！愚昧到動員祥林嫂到土地廟裡去捐一條門檻，當替身任給千人踏，萬人跨，來贖罪名！祥林嫂也曾有過掙扎與反抗，但卻變成了精神分裂！以至於最後，她從什麼時候變成了乞丐已經不重要了，死的結局也是早晚的事情，但願勤勞善良的人們，都能找出一條活路吧！

魯迅在2月7日當天的日記，「晴。休假。午風。無事。」魯迅是在沒有一絲風，雨雪過後的晴朗天氣，被過年「祝福」的鞭炮聲驚醒了，凝止的空氣瞬間波瀾起伏，奮筆疾書《祝福》！可見大先生，要深刻揭露舊社會吃人本質的願望，來的是多麼地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