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連續的時光

文史 01-11

正午的話：

本期正午視覺，介紹一位年輕的畫家，李馳。

李馳生於1990年，自幼學畫，曾經學過園林設計，如今居住在成都，以畫畫為業。李馳的作品很多取材於電影，這讓他的畫有很強的敘事性。對他來說，電影里的世界和現實世界的界限是模糊的，同時，李馳的作品也並不為電影所限制，對它們的理解，仍然是開放的，依賴於觀看者的視覺經驗和心理思緒。

李馳的畫色調偏冷，有種冷酷、沉默又荒誕的情緒。無論是什麼樣的場景下，似乎我們都被拽進到一場不曾擁有記憶的懷舊之中。或許記憶就如同這些畫一般，都會變得模糊。

而我尤其在意的是，由於他的作品大部分景別很小，不少是室內場景。這讓他避開了某一具體的時刻。畫面得以涵蓋一段連續的時光，跨越過去，現在到未來。我彷彿看到不同的時間點在同一張畫里交織。

正午朱墨

一段連續的時光

METAPHOR，18x25cm，紙上水粉，2013

一段連續的時光

圖李馳

正午：你什麼時候開始畫畫？你大學學的是什麼呢？

李馳：我自幼就開始畫畫了，總歸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是要畫畫的。小學時學過幾年素描，但沒走美院體系，是普通高中理科生，大一學了一年心理學，然後轉專業學園林設計。如今又開始畫畫，可以說，到目前的人生轉了好幾個彎，又回到原路上。

正午：對你影響最大的藝術家是誰？

李馳：如果我說是里希特（Gerhard Richter）也許會略顯俗氣吧，畢竟他是太多人的祖師爺，但目前確實是他對我影響最大。里希特是我為數不多系統地看過各時期作品和理論的畫家，他對照片圖像的探索影響了一代人，當然包括我。里希特有著近乎變態的精力，把源源不斷的想法付諸實踐，不管保守還是瘋狂，技術似乎從來都不是阻礙。極其欣賞他的嚴謹和自律。

正午：你的畫很像劇照，你在追求一種舞台感和敘事感嗎？電影有給你帶來過什麼嗎？

李馳：事實上我確實畫了不少電影裡面的畫面，都是我自己截取的畫面，而不是「官方的」劇照。我會迴避識別度很高的劇照級畫面，因為它們已經在很多人意識中形成了與電影高度粘連的圖像記憶，過於確定不再曖昧了。我看過不少電影，電影是我了解世界的一個重要窗口，而截圖就像在街上拍照一樣。我截取作為繪畫素材的畫面往往與電影的主題無關，有其獨立的敘事性或是隱喻。畫面中的場景構圖實際上是經過電影創作者們設計過的，但其中靜態的一幀也許會有設計之外的特殊效果。

正午：我很好奇，你的畫中的人物都不是中國人，雖然都是小景別，但感覺也不是在國內。你是有意的嗎？為什麼？

李馳：我自己也是去年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我自己的解釋很簡單，這些外國的面孔和場景都是來自外國的電影，我看外國電影更多些。但朋友提醒我，這也許與我的「西方主義」有關，我想是有道理的。引用兩句百度來的話：「西方視野中的所謂東方是西方人精心『虛構』且充滿偏見的產物，『西方主義』在某種意義上是對『東方主義』的反向論述，亦即東方人對西方世界的報復性想像及非人道的理解。」這個官方解釋中含有敵意，我所理解和認同的要溫和一些，好比印象派畫家推崇日本浮世繪卻並不那麼了解日本文化，只是模仿形式，這可以說是他們的「東方主義」。與此相對應的，我並沒有在國外學習生活的經歷，也沒有系統閱讀西方的歷史和哲學，所以對其圖像的鐘愛可以說是片面盲目的，是「西方主義」的，也是值得反思的。

正午：你似乎很少畫大景別的畫，畫面中沒有很場景感的元素, 為什麼？

李馳：這與我的觀察習慣有關，我視野小，更容易發現細節局部，大場景對我來說「點」太多太散了，我無力掌控。最近整理自己的畫也才發覺，我幾乎沒畫過自然風景，基本都是室內的場景。

正午：你的色粉畫感覺很奇妙，有點像小時候電視上不清晰畫面的某一幀。能和我們詳細說說你這組作品嗎？

李馳：這些色粉畫的素材是gif動圖的靜態縮略圖，它們經過數次網路傳播和壓縮而大幅模糊損失並在邊緣處呈現過飽和度，我對這種畫面的偏好也許確實來自整個成長經歷中電視畫面對我的馴化，可以說這是一種時代的圖像了。其實我畫的大多動圖都是搞笑題材的，但我所挑選的縮略圖第一幀，畫面的情緒是帶有類似回憶味道的傷感。色粉，我想是最適合表達這個題材的材質，用手抹開後既模糊又有顆粒感。

正午：你的畫的色調偏冷，讓畫具有冷酷，孤獨沉默荒誕的情緒。你想讓你的畫具有怎麼樣的氣質？

李馳：從畫面呈現上來說，偏冷偏灰的色調是我的調色習慣。其實我並不會刻意設計畫面的情緒，往往是畫出來就成了那樣，我自己也很迷惑，潛意識裡的東西，用理性很難剖析清楚。舉個例子，《JOVI》那幅畫畫的是當時曼城隊球員約維蒂奇進球後的脫衣慶祝，分明是喜悅的釋放的，但我想到他的境遇從佛羅倫薩的絕對核心到曼城的邊緣化，就很難敞亮起來，畫畫時也就憋著股勁。

李馳的作品：

一段連續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