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祭灶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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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潤芳

「二十三，糖瓜粘。」粘什麼？粘灶王爺的嘴。

傳統禮俗，臘月二十三是祭灶日。俗話說「官三民四」，自從皇帝沒了，也就不講「官三民四」了，但南方一些省民間還是二十四祭灶，北方都是二十三。

（古代習俗：吃灶糖）

從前在鄉下，我看到許多人家灶台旁的牆壁上鑿一個小窯洞，尺把高，請一尊灶神坐在裡面，護佑全家人。也有的人家很簡略，直接買一張灶神的年畫貼在灶旁。於是這個灶神，一年四季煙熏火燎，弄得烏漆抹黑的，也是夠灶神受的。我家的那個小窯窯里，沒有灶神，放著一盞煤油燈，一盒火柴。每年我母親倒是想起灶王爺，照例說一句「今兒個小年，祭灶，給灶王爺上香。」但也只是說說，並沒有行動。

（古代習俗：丟巧針）

我參加過一次祭灶。結婚的頭一年，回鄉下婆婆家，臘月二十三吃過晚飯，刷完鍋，打掃乾淨灶前，婆婆就開始準備祭灶的物事。

（古代習俗：放湖燈）

貼對聯。婆婆指揮小兒子給灶神貼上早已託人寫好的紅對聯，上書「上天言好事，歸宮降吉祥。」這是說給灶王爺的話，含著小心，帶著心愿。

（古代習俗：掛五綵線）

設香案，擺祭品。讓幾個孫子抬出供桌，放在灶王像前。所謂供桌，不過是一張破舊的低矮小桌子。然後她自己親自拿出三個小碟子，用抹布擦了擦，放上早已備好的供品，左右兩碟是她自己炸得面果子，中間是一塊瓊鍋糖。 其它兩樣可以隨意，中間一樣很重要，是必供之物。這個瓊鍋糖出自蒲城富平一帶，是用小米麥芽熬成，俗稱「灶糖」，看這名就像是專為灶王爺準備的，吃的時候粘牙。

你想，灶王爺一年四季住在家裡，既是護佑一家人，也是監督這家人。記錄這家子誰說了什麼錯話，做了什麼錯事，到了臘月二十三，上天給玉皇大帝彙報工作，一併講給玉皇大帝。玉帝爺根據灶王爺的彙報，對這家人的表現做出獎懲。於是，老百姓怕灶王爺在玉皇大帝面前打自己的小報告，就給灶王爺供一顆糖瓜，把灶王爺的嘴粘住，不就說不成了？不過，灶王爺上天述職要去一個星期，那糖老吃不完嗎？一個星期閉著嘴不說話，也真難為灶王爺。估計玉帝爺也會感到奇怪：「灶君，爾為何不言？」

（古代習俗：掛鐘馗）

這個灶王爺只管一家的事，有多少話可說呢？臣子給皇帝奏事，清朝有一條不明文規定：「無論奏對何事，必以三語為率，並需簡淺明白，不許上再問。」意思就是說要簡明扼要，重點突出，不要讓皇帝反覆問，皇上忙著呢。去一星期，實因灶王管的家數太多啊！一家一家說，一星期真不多。

（古代習俗：舂米）

還有一個供品，就是用紅紙剪個紙馬供上，完了燒給灶王爺。為什麼要是一匹馬呢？據說灶王爺上天是騎著馬去的（估計灶王爺是個急性子）。還真想得周到，再小的神仙也得有坐騎。馬跑得快，又最尋常，老百姓供得起。像觀音、文殊這些高等級神仙的坐騎金毛犼、青毛獅子，老百姓到哪置辦去？

（古代習俗：浴佛節）

至於太上老君的青牛倒是有，太上老君皓髮仙髯，騎上青牛精慢慢悠悠，一派仙家范，合適。仙家和人間一樣，也是等級森嚴，坐騎大有講究，與今天哪級官員坐什麼檔次的車類似，都是有規定的，不能亂來。這個灶王爺大約相當於戶口本上的戶主，是比土地還小的神，有馬騎就不錯了。

（古代習俗：喝豆粥）

一切具備，婆婆親自上香，敬酒，然後虔誠地磕下頭去，嘴裡念念叨叨說著好話，簡直可以說是「誠惶誠恐，不勝屏營待命之至。」唯恐得罪了灶王爺。我也隨著她們跪拜。心裡覺得很好笑，一個子虛烏有的人，卻搞得這樣嚴肅。

（古代習俗：饋歲）

月色微明，灶王爺騎著馬上天去了。

送走了灶王爺，一家人就可以安心準備過年了。

到了除夕接灶日，怎麼接的，沒人叫我，不知詳情。但灶台旁牆壁上灶王爺的像換了，新灶王爺紅光滿面，幾綹鬍鬚乾乾淨淨，真像個老灶君。

（古代習俗：賣春聯）

我發現丈夫他們這些男人並不參加祭灶，我問他為什麼，他說：「祭灶是女人的事。」在過去，特別是鄉下，女人一年四季圍著鍋台轉，跟灶王爺天天見，潑煩了，發幾句牢騷，罵兩句，是常有的事，可不讓灶王爺聽見了？所以說，女人似乎最該祭灶，和灶王爺搞好關係。

（古代習俗：賣柳條）

但還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說法。我查了一些資料，至少在魏晉以前祭灶是男人的事，而晉代《荊楚歲時記》中：「灶者，老婦之祭，尊於瓶，盛於盆。」祭灶誰參加，沒有嚴格的規定，南北有異，就是同一區域，各家也有不同，有的人家男女都參加，男人先拜，女人後拜。但好像孩子都不參加祭灶。

（古代習俗：染紅）

有一個問題我想不明白，這個灶王爺只是一位，據說姓蘇，名吉祥。家家都請，難道他有分身術？還是像孫悟空拔根汗毛能變出來？所以說神仙的事說不清，只好姑妄聽之。

如今祭灶這樣的事在年輕人中已然絕跡，就是城市裡的老年人誰會給煤氣灶或電磁爐旁貼一尊灶神呢？他與現代家庭是格格不入的。

（古代習俗：曬書翻經）

誠然祭不祭灶有什麼重要呢？灶王爺本就是子虛烏有，但生活需要有儀式感，而祭祀是最有儀式感的活動。它讓人覺著活得有尊嚴，從而獲得心靈的安寧。人常常惶惶不可終日，大約是因為心裡的神走了。

（古代習俗：拜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