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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季出品的太祖劍局部，可以清楚地看出異光花紋

工作中的季劭聰

龍泉劍的鍛打場面

泉季打造的隕鐵劍

古色古香的御街上遊人如織，我隨季劭聰進入店中，他把卷閘門「嘎啷嘎啷」拉下，引我在劍叢中坐定，沏上一杯香茶，聊起了龍泉劍的前塵往事。今年「十一」黃金周，浙江杭州南宋御街開街了。31歲的季劭聰很高興，因為在這條臨安城的中軸線上，政府在臨街免費給他的泉季劍坊提供了一處店面，賣龍泉劍。

美玉生磐石，

寶劍出龍淵。

——三國·曹植

據《越絕書》記載，春秋末年，楚王命相劍大師風鬍子到越地去，尋找鑄劍大師歐冶子，為其製造寶劍。歐冶子不負所托，在今日浙江省龍泉市的地界，取劍池水，挖鐵英砂，采亮石坑，歷兩年，鑄得寶劍三把，其中之一叫「龍淵」（唐時為避高祖李淵諱，以泉代淵）。

這則關於龍泉劍的最早記載，雖有傳說成分，但龍泉劍已有2500多年的歷史卻是不爭的事實。

在古人眼裡，一把好劍，吸取了日月山川之精華。春秋時期，龍泉屬越國，在甌江上游，山溪中蘊藏含鐵量極高的鐵砂，稱為「鐵英」；茂盛的森林提供優質燃料；秦溪山下有北斗狀的七口井，水質特異，甘寒清冽，用來淬劍非常合適；寶劍鋒從磨礪出，龍泉山石坑特產一種名為「亮石」的上好磨石，用來砥礪刀劍，鋒刃銳利，寒光逼人。

總之，歐冶子在龍泉，因天之靈、地之氣，得山川之秀，盡施技巧，終於鑄成獨步天下的龍泉劍。

都說龍泉劍好，究竟好在哪兒？季劭聰說，前些年人們認為，一把劍能折回，再一彈出去，「剛啷啷」響就是寶劍了。「鋒利度要夠，硬度要夠，柔韌性要夠，這才是好劍，當然，花紋也要漂亮。」他說。

先說鋒利，《戰國策》稱：「龍淵、太阿，皆陸斷馬牛，水擊鵠雁，當敵即斬。」唐代裴夷直《觀淬龍泉劍》說：「煉質才三尺，吹毛過百重。」季劭聰講，用真正的龍泉劍砍碗口粗的毛竹，一劍兩截。

其次，剛柔並濟，所謂「何意百鍊鋼，化作繞指柔。」「真正的劍也不是說一定要硬才好，要和軟找到平衡點。硬的很震手，砍過去手很痛。」季劭聰說。

第三，寒光逼人。宋太宗《緣識》中說道：「寒光到處鬼神愁，哮吼乾坤一片秋。龍泉劍，龍泉劍，我用似波流，昇平無事匣中收。」現在很多地方生產的刀劍在拋光後電鍍，或者直接用不鏽鋼製作，光芒雖也潔白奪目，但絕非龍泉寶劍的自然青光可比。

第四，異光花紋。細看手工鍛打而成的龍泉劍劍身，上面裊娜多姿的花紋絕不重複，摸上去卻沒有凹凸感，就好像這些搖曳多姿的花紋是天生其中似的。季劭聰告訴我，這種花紋並非鏤刻或化學腐蝕而成，是鐵英砂、含碳鋼經人工反覆摺疊鍛煉自然煉就的，磨之不去，歷久常新。

香港武術家趙從武在一篇文章中說過：「鑄煉花紋寶劍，是東方民族的獨特秘密。幾個世紀以來，一直迷惑了西方冶金家……西方專家一直想仿製花紋寶劍，以今天的科技，還是不能成功。」

良工鍛煉凡幾年，

鑄得寶劍名龍泉。

——唐·郭震

季劭聰有4個哥哥，「每個兄弟下面都帶幾個徒弟」，在龍泉的作坊主理製作。季劭聰則在外面聯繫業務，兼做設計。

「成批量的劍我們不做，只接受定製。」季劭聰說，「大的工廠用汽錘成批量打制，一把劍成本才五六十塊錢。我們手工鑄劍成本很高，要花很多人工，光一個劍條，一般都是做個20天30天的。」

季劭聰兄弟的鑄劍技藝都是跟爺爺季火滿學的。「我們家世代都是手藝人，我爺爺那會兒，誰需要劍就給誰打，包飯包煙就算人工費了。」季劭聰說，不止他家，整個龍泉都是打劍的環境。

「中國做劍的工藝在清朝因為火器的崛起，逐漸失落了。前些年，大家慢慢摸索，才把古法找回。」季劭聰說，1994年到2005年，他在老家鑄了11年劍，對於古法鑄劍的工藝十分熟悉。

第一，配料。龍泉坊間有「三斤毛鐵半斤鋼」之說，三斤毛鐵可鍛得半斤鋼，如求精鋼，則往往十斤原料僅得一斤。「原料還是隕鐵最好，它少，硬度非常高。有的客人專門從阿根廷買來隕鐵之後，交給我做。」季劭聰說。

第二，鍛合。將配好的料入爐加熱，反覆摺疊鍛打，去除雜質，百鍊成鋼。「我當時是我哥的副錘，揮大鎚。」季劭聰說，劍身的熱鍛一般由兩個人進行，上手（通常為老師傅）掌鉗，下手揮大鎚。

傳統百鍊鋼的摺疊鍛打層數，如摺疊前材料為兩層，摺疊一次後是4層，摺疊二次是8層，摺疊三次是16層……以此類推，多者達上萬層。「好的劍條要打幾十萬次。人每天的力量、精神是不一樣的，都會影響劍的質量。」季劭聰說。另外，材料不同，摺疊鍛打的方式不同，得到的花紋形態也不同。比如，疊打的花紋如流水，團打的像雲朵，旋打的似螺旋，還有松針紋、珍珠紋、龜紋、羽毛紋等。

第三，複合。指在劍的刃部夾鋼（嵌鋼）或包鋼的技術，使劍既剛且韌。形象地說，就是「把硬的鋼、軟的鋼，跟揉麵糰一樣一層一層地揉，把最硬的鋼夾到中間，像漢堡一樣，兩邊是剛柔並濟的，中間是硬鋼。」季劭聰說。

第四，鏤刻。指在劍身上鏤刻龍鳳七星圖、劍名，或其它裝飾圖案和銘文。

第五，淬火。將已鍛好的劍坯燒到一定溫度後浸入水或油中急速冷卻，從而提高劍身的硬度、強度和耐磨性。關於淬火用的水，古代有「漢水純弱，不任淬用，蜀江爽烈，是謂大金之元精」以及「清水淬其鋒」的說法。現代科學解釋認為，不同地區的水所含雜質和鹽類成分是不同的，這對淬火冷卻速度有明顯影響，從而造成性能不同。龍泉劍的傳統工藝是取當地劍池湖之水淬火，這是其特別堅利的奧秘之一。

第六，磨礪。龍泉劍的磨礪非常講究，分粗磨、細磨、精磨和研磨。各個階段用的磨石都不一樣。白石、紅石磨去劍身上的銼刀痕，油石、亮石磨去上一步驟的紅石痕和白石痕，邊磨邊蘸水洗邊觀察，一直磨到劍身光鑒可照，寒光逼人，花紋自現。

一把上好劍的磨工，少則需五六天，多則需10多天。季劭聰把他的手掌給我看，上面有很多疤痕，一節手指向手背彎曲。「都是研磨時不小心蹭到的。越年輕的時候越容易有傷疤，因為性子比較急。有節手指還蹭斷過。帶手套、包毛巾，都不行，太鋒利了。」季劭聰說，劍鋪的學徒在「背大鎚」打鐵之餘，必須學會磨劍，以培養耐心、細心。所謂「十年磨一劍」，雖誇張，但有據。

剩下的就是配劍鞘、配裝具了。同一把劍的裝具，其材質、裝飾圖案和風格應協調一致，需依據劍意統一構思設計。「我們在龍泉只做劍條，不做裝飾，裝飾在杭州做，因為杭州的雕刻工藝很高，做出來的立體效果要好於龍泉。」季劭聰說。

獨有孤雄劍，

龍泉字不滅。

——南朝梁·車噪

季劭聰說：「古法鑄劍雖然比較費錢，但是人們有需要，現在花個10萬8萬、20來萬買一把劍很正常。既然有人肯花這麼多錢買，我們也肯下大的功夫去研究這些工藝，好好做。」

季劭聰家裡的作坊過去並不面對市場，而是提供給商人。「小時候，我們家專門打劍條，提供給人家，人家再去做成成品賣。」

「2005年之後，我們意識到要有自己的定位、品牌、商標、銷售渠道。」季劭聰說，因此，他在杭州成立泉季劍坊，設計、研發手工刀劍，雕刻客戶定製的高檔孤品。「一把劍要根據使劍人的力量找到平衡點，也要量身定製。」他說，「現在很多客戶都是內行，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還有的喜歡自力更生，到我們那兒學著給自己打，劍形不一定接近歷史形態，自己喜歡就好。」

季劭聰說，他賺的是辛苦錢，至於收入嘛，「一年幾十萬很正常。」他說。

今年8月，80集電視劇《水滸》聘請季劭聰為鑄劍師和兵器顧問，泉季劍坊設計製作劇中所有的兵器和刀劍。季劭聰一家今年有的忙了。

作者 熊建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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