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首戰重傷清太祖，二戰大敗皇太極，自信被耍誤國百姓食其肉

向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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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報國，上馬殺敵，下馬讀書，是明朝軍事的一大特色。于謙力挽狂瀾暫平外患，王陽明逆襲而起掃除內憂，但到了明末，內憂外患紛至沓來之時，書生報國的傳統也成了書生誤國的現實。

薊遼督師袁崇煥也是文人出身，生長在廣東東莞，萬曆四十七年（1619）中進士，被任命為福建邵武知縣。《明史·袁崇煥傳》說他：「為人慷慨負膽略，好談兵。遇老校退卒，輒與論塞上事，曉其厄塞情形，以邊才自許。」袁崇煥富有膽略，為人豪放，問題來了：一、他喜好談論兵法，卻沒有接受過專業系統的軍事訓練；二、他結識不少退伍傷殘軍人，卻沒有經過高級軍事人才排兵布陣的點撥；三、他長期置身南疆，對數千里之外的北邊情勢，只是道聽途說，並未實地勘察。

然而，談論邊事多了，激發了書生報國為己任的袁崇煥激情澎湃，於是「以邊才自許」的美名就傳開了。

袁崇煥
天啟二年（1622），袁崇煥進京述職，覲見明熹宗朱由校。此前，建州女真的努爾哈赤已稱汗建國，對大明發出了公開的挑戰。遼東危急！東北危急！明朝危急！御史侯恂奏請袁崇煥有治邊才能，促成朝廷破格提拔袁崇煥在兵部任職方司主事。品級上升了兩級，沿海外官成了中央京官，但對袁崇煥而言，接近了他最喜歡的工作。

不久，廣寧被後金軍攻陷，朝廷商議派人鎮守山海關。袁崇煥得知後，隨即千里走單騎，往關外查閱地形。事先，他並未向單位報批，也未給家人打招呼。他信心滿滿，是一個冒險主義者，為了探知敵情而不惜深入虎穴。

回朝之後，袁崇煥上言：「予我軍馬錢穀，我一人足守此。」豪言壯語，振奮朝堂，天子稱讚，群臣誇獎。袁大膽又被破格提拔為兵備僉事，督關外軍，撥給帑金二十萬，並讓其招兵買馬。

朝廷只給錢，不給兵！這是怎麼回事？太監魏忠賢把持朝政，該是對袁崇煥指摘邊事大不滿，藉機把他支出朝廷，使他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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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煥英雄般赴任山海關。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王在晉正奉尚方寶劍，經略遼東諸地。王令袁移軍駐紮中前所，督參將周守廉、游擊將軍左輔部，管理前屯衛所事務。袁上任伊始，便冒著被虎豹襲擊的危險，穿梭於荊棘之間，安置失業人群。官兵大呼袁大人英雄，王在晉對他青眼有加，上言提拔他為寧前兵備僉事。

但是，袁崇煥覺得王在晉沒有長遠戰略目標，故並不事事遵從老王。老王在八里鋪修築城牆，小袁認為此舉不好，於是上書首輔葉向高。不久，天啟帝師孫承宗，以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視察邊塞，袁崇煥請求帶領五千人駐紮寧遠，另派驍勇大將去援救被困的十萬難民。孫承宗與總督王象乾商議，決定王在晉去救難民，但王只救回六千人。孫承宗非常生氣，駁斥王在晉修築重牆的建議。

孫承宗
孫承宗一封朝奏九重天，召回老王用小袁。孫承宗為督師遼東，更加倚重崇煥。崇煥對內安撫軍民，對外整頓邊防守備，功績卓著。他也學會了先斬後奏，曾查核到虛報名額，立斬一校官，激怒孫承宗：「監軍可專殺耶?」

袁崇煥擅權一事，為清人所修的《明史·袁崇煥傳》所寫，但是書卻沒有在其本傳中寫他如何防禦後金大軍，直接跳入「崇煥初議和，中朝不知。及奏報，優旨許之，後以為非計，頻旨戒諭。崇煥欲藉是修故疆，持愈力」。抗金名臣背著朝廷搞議和。而他的議和，為的是保存自己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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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為何要在正史上隱沒袁崇煥最耀眼的事功？兩國敵對，強者以正統居之，就如康熙帝一統天下後，還要以一句「自古得天下之正莫若我朝」來標榜滿族中心論。這點，影響了著名漢臣張廷玉等修撰《明史》時，對曾經壯懷抗擊後金的袁崇煥採用曲筆和障眼法。

重返明清之際敵對現場，袁崇煥慷慨抗敵，有值得圈點的歷史功績。站在單一的民族論上而言，他不失為民族英雄。威震遼東的關寧鐵騎，雖然梁啟超《袁崇煥傳》和金庸《袁崇煥評傳》隻字未提，吳偉業《綏寇紀略》和計六奇《明季北略》將此歸功為祖大壽組建的有夷人成分的一支能騎擅射的軍隊。但不能否認，袁崇煥該是關寧鐵騎的主要創建者之一。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武裝兵力，袁崇煥鎮守山海關，又怎樣能對厲兵秣馬、摩拳擦掌的八旗大軍形成巨大的威脅？

對於袁崇煥的歷史作用與重要性，梁啟超在《袁崇煥傳》中說得很清楚：「使督師以前而有督師其人者，則滿洲軍將不能越遼河一步。使督師以後而能有督師其人者，則滿洲軍猶不能越榆關一步。故袁督師一日不去，則滿洲萬不能得志於中國。後金軍之處心積慮，以謀督師宜也。」

明天啟六年（後金天命十一年）正月，努爾哈赤得知孫承宗被罷免，親率大軍西渡遼河，抵達寧遠。明朝新任經略高第和總兵楊麟擁重兵于山海關，不去救援寧遠。已升任按察使的袁崇煥得知後，隨即寫下血書，與將士盟誓，以死守城，堅壁清野，盤查姦細，守護糧草，嚴懲逃兵。

努爾哈赤將抓到的明朝百姓放回寧遠，勸袁崇煥投降，遭到拒絕，於是讓士兵舉著盾牌攻鑿城牆，攻打寧遠城。袁崇煥指揮紅衣大炮炮轟後金軍，使之潰不成軍，連攻兩天，損失慘重，只好退軍。當年八月，努爾哈赤病逝，有史家認為他在寧遠大戰中，中了袁崇煥的巨炮而。

努爾哈赤兵敗後，說：「朕用兵以來，未有抗顏行者。袁崇煥何人，乃能爾耶！」（《清史稿·太祖本紀》）叱吒風雲近半個世紀的清太祖，自負天命，而不料最終敗給了一個並不著名、年方四十的儒將手中。

明天啟七年（後金天聰元年）正月，皇太極舉兵渡鴨綠江征討朝鮮。明廷不再設立經略一職，關內外盡屬袁崇煥管理。袁崇煥趁皇太極舉兵朝鮮之際，派人修繕錦州、中左、大凌三城。五月，皇太極從朝鮮退兵，率兵直抵錦州，將其包圍，後又分兵來攻寧遠，袁崇煥率將士登上城樓防守，在濠溝內排列陣營，用巨炮遠距離轟擊，八旗大軍傷亡慘重，不久撤兵，史稱「寧錦大捷」。

袁崇煥兩次連敗清太祖、太宗，於明朝有功，卻遭到了魏忠賢的猜忌，其黨羽紛紛彈劾袁不救援錦州，論功行賞時，只給了他官升一級。七月，袁崇煥辭官回鄉，朝廷以曾被袁崇煥擠走的王之臣，接任督師兼任遼東巡撫，駐紮寧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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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袁崇煥辭官，徹底歸隱，他的晚節自然得到了保全。天啟帝駕崩，崇禎帝繼位，嚴懲魏忠賢，袁崇煥被起用，以兵部尚書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師薊遼，兼督登萊、天津軍務。

袁崇煥這種兼職，類似於王在晉的最初督師。王在晉雖被袁崇煥玩陰謀召回朝廷，貶到南京陪都任職，最後坐事削職，但還是壽終故里。而，袁崇煥卻遭遇了另一種命運。

崇禎帝

清宗室昭槤在《嘯亭雜錄》開卷就說：「天聰己巳，文皇帝欲伐明，先與明巡撫袁崇煥書，申講和議。崇煥信其言，故對庄烈帝有『五載復遼』之語，實受文皇紿也。」清太宗經歷寧錦戰後，對重新起用的袁崇煥說：停戰和談！果然，袁崇煥自恃兩次大敗後金大軍，且致清太祖死於暴卒，信心滿滿，躊躇滿志，自認為是後金懼己求和，趕緊向崇禎帝報告：五年內收復遼東！

「五載復遼」！袁崇煥信口開河圖表揚，心中並無有效的復遼策略。當有人問他為何勝券在握，他慌了，趕緊上奏：五年復遼的計劃不容易完成，陛下既然委託給臣，臣怎麼敢推辭這艱難的任務，但五年內，戶部轉運軍餉，工部供應器械，吏部任免人事，兵部調兵選將，必須朝廷內外事事配合，才能有所成功。

崇禎帝下旨給四部尚書，一切按照袁崇煥的話辦，並加封其太子太保，賜給蟒衣銀幣。袁崇煥向皇帝要足了權力，因毛文龍不尊重自己，就羅列了十二條大罪擅自砍了。袁崇煥成了大明朝鎮守遼東的門神，但他卻被皇太極給耍了。

昭槤是努爾哈赤次子禮親王代善六世孫，對於先輩太宗伐明使詐，不惜用「紿」。紿者，哄騙也，暗合了「病者，詭道也」。毋庸置疑，昭槤對於先輩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成功，是非常自豪的：「帝乃因其不備，假科爾沁部道，自喜峰口洪山入，明人震驚，薊遼總督劉策潛逃。」

崇禎二年（後金天聰三年）十一月，皇太極率八旗勁旅分別進入龍井關、大安口，圍困數月而返。昭槤為皇太極的這次退兵，準備了充分的理由：「城中痴兒，取之若反掌也。但其疆圉尚強，非旦夕可潰也，得之易，守之難，不若簡兵練旅以待天命可也。」

皇太極的天命，只能自居為關外之尊，但他為後來多爾袞率軍破關、入主中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皇太極以及努爾哈赤最大的勁敵袁崇煥的天命，縱有蓋世之才，也因皇太極的兩手準備反間計，死於非命。

崇禎三年八月，魏忠賢遺黨王永光、高捷等人趁崇禎帝猜疑袁崇煥之際，以擅與後金軍議和、擅殺毛文龍兩條擅權大罪，定其死罪，凌遲處死。據說，百姓哄搶食其肉，其一親兵為主人收屍僅剩得一副骨架。

一代名臣，死得如此慘烈，甚至被世人認為是表面抗敵、暗地求和的「賣國賊」。明朝遺臣朱舜水在《陽九敘略》中寫道：「賊臣楊鎬、袁崇煥前後賣國，繼喪遼陽、廣寧，滋蔓難圖。」袁崇煥是否真投敵賣國，數百年過去，還是爭議不斷。但是，乾隆帝說了一句公道話：「袁崇煥督師薊遼，雖與我朝為難，但尚能忠於所事，彼時主暗政昏，不能罄其忱悃，以致身罹重辟，深可憫惻。」（《清高宗實錄》）袁崇煥治兵，自知明軍虛實和朝中亂局，議和未必不是重整大軍的準備。

值得注意的是，袁崇煥每戰對抗八旗軍，並沒有衝鋒陷陣的記載，靠的都是花大價錢從西洋購置的紅衣大炮。他心裡清楚短兵相接，持久作戰，明軍未必能敵八旗勁旅，故而一再對修築工事、和談停戰抱有不少幻想，一再強調「有功無罪」，卻落下了口實給了政敵，讓同樣自負而實力不濟的崇禎帝「相信了謠言，於1630年9月22日在北京殺了他最有才能的將領袁崇煥」（《劍橋中國明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