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還眷戀你 | 倒計時小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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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濕的眷戀 -

這是一家只開99次的小酒館，過了今天，還會再開89次，今天來聊一聊「潮濕的眷戀」。

我是今天的館長，空想者。

最近，一到了晚上就有點矯情，可能因為聖誕剛過轉眼又開學了，也可能因為今年春節又沒辦法回家。

「做題到抓瞎，錯到懷疑人生的時候就會不自覺想起『Describe the city you live in.』ETS真的是繼『別和陌生人說話』、『下節課測八百』之後又一大人生陰影。」

票圈發了抱怨的話，立馬就有了老爸的留言，「加油啊，女兒。」我嚇一跳，向來早睡早起的老爸，凌晨竟然還醒著。

路是自己選的嘛，我知道。

只是忙中偷閑會想起家鄉的圓月亮，

特別是看過下面這隻視頻，

有點說不出的酸楚。

和親人在一起的時間

不知道為什麼對潮濕的味道總有一種謎一樣的眷戀。不小心就會覺得，誒，這是家的味道。然而我來自北方內陸，一年有三百天晴的城市，天藍雲少陽光暴虐，難得潮濕。

對於潮濕的最初最深的印象大抵來自海南。

最遠的一次旅行，早上在機場脫了羽絨服和毛褲，四個半小時飛抵廣州。然後飛機晚點航班取消，留滯機場十個小時。折騰一天終於到海口已經是半夜，十來歲孩子眼裡的十二點是一個未知且神奇的時間。它屬於大人們，屬於同學口裡那些奇詭的說法，半夜十二點站在廁所梳頭再穿件白衣服然後低頭看馬桶，一直很想嘗試但是沒敢。打著哈欠伸著懶腰人困馬乏地走出機場，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很難用語言描述那種風，好像是席捲著一整個大海又混著植物的味道，還有濕潤的土味帶著一點點落葉蚯蚓腐爛的刺鼻。道路兩邊有筆直的椰子樹，總覺得椰子樹是很有熱帶氣質的植物。然後我深深切切覺得自己才來了南方，很南的那種南方，空氣和天空都有溫熱的潮氣。睜大眼睛深呼吸，覺得大人們的十二點也沒有那麼神秘。

潮濕的味道就那樣住在我心裡了吧，然後發酵成了一種謎一樣的眷戀。

謎一樣的眷戀，具體來說就是很多美好的記憶都能被這種味道勾出來，像是一枚酵母，砰砰砰就發大了回憶，熱氣騰騰冒著b族維生素咀嚼片味道的回憶。甚至很多回憶沒有潮濕的氣味，可在回憶的時候就硬是加上了潮濕的特效。

就像我現在回想起來高二平安夜那天給喜歡的男生送禮物，提前跟蹤好了他回家的必經之路，下了課神一樣衝出去自行車蹬得飛起，刻意挑了一條離他家不近又不遠的路。打好車子捋捋頭髮深呼吸捧起一大盒準備了三個月的禮物，然後等，再然後等，再然後的然後繼續等。等來了一通電話，看見來電提醒的時候就感覺多半是廢了。「我靠！他今天晚上和同學吃飯去了!」 閨蜜的聲音中氣十足。

我把禮物重新塞回書包，頂著風騎車回家。那天大概很冷吧，十二月末的風很鋒利的。可是我已經不記得了，我只是記得好像是下過雪的樣子，空氣里有那種潮濕的味道，還有冬天傍晚那種特別的煙塵味。到底下沒下雪呢，忘記了，可是我就是覺得下雪了，奇怪的是我還是能把自行車騎地飛快，劉海都被掀飛了，大口喘氣的時候嘴裡的空氣都是甜的。

又想起去年冬天在吉林，學完托福的一天，好像是辭彙沙龍吧，六點左右的時間。天已經黑地很深了，我在中凱大廈對面的媽媽家要了一盤芹菜餡的餃子，和一個現在已經不怎麼聯繫的朋友打了一通電話。

你不知道我在聽到她聲音的時候有多開心，開心到我已經忘了餃子餡很多肥肉不好吃，那天冷得很誇張，上了一天英語很頭大。後來我擠上公交還是一直在聊。聊現在聊未來，但最多還是聊過去，才知道大家都不像是朋友圈裡過得那麼好。

下公車的時候掛了電話，新校區後門真是破爛的可以。門口麻辣燙雞公煲的玻璃上鋪著滿滿一層奶白色的霧氣，看上去很溫暖的樣子。深呼吸又是潮濕的味道，雖然在麻辣燙燒烤鋪門口是不太容易聞到那種初雪過後的潮味，可我就是聞到了。

緊接著的那個夏天。

和大學裡幾個好朋友出去，依舊是老節奏，逛超市，看電影，搓一頓。忘記看了什麼電影，但還記得吃了炸雞。幾個人大腹便便地走在財富廣場的後門。扯著點閑篇，一吸氣恍然又是一股潮濕的味道，那天吉林白天很熱，晚上的空氣雖然熱的沒那麼盛氣凌人但腳底還有餘溫，被地表蒸騰起來的感覺。我打斷了他們的聊天，我說：「今天吉林好潮啊，我特別喜歡這種味道，每次聞到這種味道都好像是快要回家了。」

他們好像不太理解我一個內蒙人覺得潮濕的味道和家有什麼關係，於是他們又繼續他們關於類似考試要掛了該不該給老師發簡訊這種話題。可是我還是覺得很高興，一邊踢腳一邊走然後不停深呼氣。

暑假在即我的確快要回家了，不過開學我不會回吉林了，不會再去吃財富下面的炸雞去萬達看電影去松花江邊喂蚊子。我要去美國了。

「今天的天氣好潮濕啊，真好聞。」

最近在看一部很腦殘但是很美好的日劇。無數次被女主萌翻被男主甜化，但也無數次被日本人的含蓄打敗。「我最喜歡你了。」是男主一二兩部一共32集劇唯一一句情話。我們一群女生圍在一起嗔怪男主怎麼這個死德行，就不能再直接一點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什麼。

「哎，我知道男主為什麼這樣了！因為日本人都這樣！」

「日本人都這麼含蓄啊？」

「我看了好多日劇從來沒見過他們說我愛你的，最多都是喜歡。」

「誒，真的耶。」

「我之前看過一篇文章，意思差不多是全世界怎麼表達我愛你，夏目漱石說日本的我愛你就是你在身旁月光真美。」

「誒，也太含蓄了吧。」

「嗯，不過很有感覺啊。」

「那中國的呢，中國怎麼表達？」

「就是張愛玲那句話了，於萬千人海中時間的荒野里什麼什麼的。」

「原來你也在這裡。」

一屋子的姑娘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帶著蘋果肌的緋紅。然後繼續看劇就充滿了意境，男主帶著女主去政府辦了入籍手續，在路上他很溫柔地笑著對女主說「那麼請多指教，老婆。」我們在女主角的淚光中揣測這句話的實際含義。「終於和你結婚了老子真他媽高興！！」大家異口同聲然後都笑了，片尾曲的旋律很甜。這劇本寫得高明。

就像「今晚的月光這麼美。」「原來你也在這裡。」一樣，今天天氣好潮濕啊，真好聞。

在教室走廊里又聞到了潮濕的味道，我剛上完廁所，腦海里的酵母又開始發揮神威。

美國學校每一棟樓都有自己的風格，更誇張的是每棟樓的廁所也是不一樣的風格。就像我現在在的這棟樓的廁所就像極了水族館。藍白的瓷磚馬賽克，金屬銀色的洗手台，且是沒有窗戶的幽閉空間。沖水的聲音像潮汐或者是一隻大藍鯨攪起的波濤聲。然後我一邊聞著走廊里潮濕的味道，一邊想起來吉林的晚上月亮很圓我繞著操場跑得很帶勁，還想起高考前五天翹了晚自習躲到學校鐘樓里和閨蜜扯閑篇，後來我想到了家，想到了我的那間小屋那張小床，濃郁的千禧年風格的裝修卻怎麼也看不膩。

我想我還是會對潮濕的味道保持一種謎一樣的眷戀，雖然我開始發現所謂的家並不是那個家。吶，有點難解釋。如果潮濕的味道讓我想起家，那麼我就有好多個家，海口機場前種滿兩排椰子樹的路是家，送禮物未遂被我蹬地飛快的那輛自行車是家，在托福里掙扎和朋友打得那通長長的電話是家，吃完炸雞走過的財富廣場後門那條紅色大理石路是家。

潮濕的味道讓我想起家。

p.s.不知道哪種味道，讓你想起家？下期館長，期待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