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發專欄：懷念父親

專欄作家：李平發

歲月之手把時光一頁一頁翻過，儘管記憶已被那歲月塵封，但父親的影子和音容時常在我的腦海中浮現。

今夜，我在緬懷我的父親！

父親離開我已經有二十多年了，見到父親的最後一面，還是在法院開庭審理我們案件的1990年。那時的父親，精神和身板還很健爍硬朗，記得我們案件審理開庭那天，不大而莊嚴的審判法庭里，靜得連一顆針掉在地上都會發出清脆的聲音，我知道，那天的庭審，父親是聚精會神、高度集中地看完了整個審理過程，一言未發，等到庭審結束時，父親才起身攙扶著母親離去……

父親的離世，讓我百思不解、給了我致命一擊！

後來聽人說，我父親去逝那天，手裡是緊緊地拽著我的那張黑白照片走的，我想像得到 : 我的父親走得是那麼的依依不捨……

父親是個老實而且很厚道的人。

小時候父親上過私熟，那時候在公社和生產隊里，還算是個文化人。打我記事起，父親就一直是生產隊會計。那是掙工分、憑勞力吃飯的年代，誰家工分掙得多，他家年終的糧食和物質就分配得多。那時都貧困，家家都吃了上頓少下頓，過了今天愁明天。有的家庭吃的菜根本就沒有放油炒，只是用一塊布片在油缸里略微沾一點點，在鍋邊擦一下，再把要吃的菜放進鍋里炒，就算是放油了。生產隊有八十多戶人家，三百多號人，除小孩和老人外，基本都在掙工分。父親的會計工作從沒出過錯，從沒給誰家少記或多記過工分，是父老鄉親們心中公認的良心人。父親少言寡語，對我要求特別嚴格，他一直秉持與鄰為善、與鄰為伴信條，在公社和生產隊里、左鄰右舍間沒有一個冤家仇人。父親常常教育我們幾個兄弟姐妹，要積極行善，樂於助人，在別人有困難的時刻，你幫助了別人，他們是一定會記在心上，當你有了困難需要幫助時，別人也一定會幫助你的。父親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

記得在我十一歲那年，年近臘月三十春節了，家門口站了兩個要飯的人，是一男一女兩個老人，本來我們兄弟姐妹們就吃不飽飯，可父親還是端著兩碗小米飯遞給他們，因為匆忙，在遞飯給他們的過程中，父親不小心踩到了一個老人的腳，老人好像還沒感覺到特別痛，父親連忙蹲下身去，撫揉他的腳，口裡一個勁地對他們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踩痛你了，兩個要飯的老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吃完飯放下碗兩個老人就要走了，父親又連忙把他們牽引出村子，來到大馬路邊，告訴他們行走的方向。父親的友善和仁慈把兩個要飯的老人感動得熱淚盈眶、老淚縱橫。這一幕被我們全部看在眼裡……

父親還教育我們說 : 做人，難能可貴是慎獨，做任何事情，有無人在場都要一個樣。

我清晰地記得，有一年，生產隊里分糧食和芝麻，父親作為會計負責監稱，從早晨分到快黑夜，總算把村民們的指標分發完成了，生產隊長也走了，父親拿著生產隊鎖糧食大門的鑰匙，直接把大門給鎖上了。我們都知道，生產隊的糧倉里，還有少量沒分發完的糧食，那時父親完成可以私自給自家「多分發一些」，可是，父親從沒有這樣做過，他說 :「損害集體利益，會讓內心倍感不安！」 當時我頗不理解父親的做法，說 : 「又沒人知道，也沒有人看到，我們搬一袋糧食回家，又能損失集體一個什麼呢？」可父親從不這樣認為，他教育我說 : 我們的頭頂有「天」在看著，孩子，等你們慢慢長大、接受教育後，你就會明白了。父親的誠實和厚道，遠近聞名，婦孺皆知，是村民父老的貼心人，真誠可靠的「當家人」，父親在生產隊做會計、從沒間斷地做了十三年！是全生產隊公認的良心好會計。

父親不抽煙不喝酒，家裡也從不見有煙酒存放，平時家裡來了抽煙喝酒的客人，也是母親或讓我們去鎮上店鋪里買。那個年代裡，我只知道我們村誰家都吃不飽飯，錢也沒有，糧食也沒有。有一天，家裡來了兩個養蜂的客人，他們見我家門前地理位置很開闊，便想在我家住下來，養蜂。父親連忙吩咐我們去鎮上買好煙好酒回來，又要母親去街上買些魚肉、買自家地里沒有的新鮮蔬菜，招待客人……父親從不吝嗇，就算生活再困難，但只要家中來了客人和親戚、在我看來只有過年過節、才有的生活標準，這一天，我家一定會有。

父親喜歡寫毛筆字，一手字在當時的我看來寫得很不錯，也很受鄰里鄉親的喜愛。如果村裡誰家有紅白喜事，他們都是請父親去幫忙、寫字，管收禮檔，雖然那時給客家人所收禮金不多，大多都是五元的紙幣，但父親從未出過錯。

每年的新春佳節前夕，往往是父親最忙的時候，忙碌了一天的母親、淘了一天的哥姐、弟弟都休息了、進入了夢香，只有我還爬在父親身旁，看父親用毛筆寫春聯，父親的毛筆字在生產隊里是數一的。那時，沒有春聯買，每到春節，父親都要提前幾天把家裡春聯寫好後放起來，他說，等隊里老鄉們都要來寫春聯的時候，怕時間緊，匆忙間怕把別人的春聯（字）寫得不好。那時，我能幫父親選紙、疊紙、壓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父親的毛筆字工整遒勁、蒼健有力，父親邊寫還邊對我說，寫字跟做人一樣，要工整，不能歪歪倒倒，要把字寫好，首先握筆的手要穩、不能發抖。要多臨名家字帖，只有博學多思才能提高自己的書寫水準，今天回想起來，父愛如山、歷久留香！

父親是個嚴以律己又膽小怕事的人。

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年了，只記得那是一個夏天，我家門口和長江岸邊的那些生產隊栽下的柳樹，漸漸長高了一些，在河風的吹佛下，那些樹枝整片整片地朝一邊倒去，煞是壯觀。後來，這些歪歪倒倒的樹枝都被村民剪枝、砍回自家做柴燒了，我和哥哥看見後，也準備爬上樹用刀去砍那些樹枝，誰知，父親十分嚴厲地批評了我們，我確不以為然地「這有什麼？他們都在砍！」父親對我和哥哥說 : 別人砍不砍我們管不著，但你們不能去做這些事，這樹、這枝不是我們自家的，你們不可以想去砍就去砍……父親膽小又怕事的「窩囊形象」在我心裡儲存了好多好多年……

父親，我最敬愛的老父親，雖然您走了，走了有二十多年，但您的教誨、您的「窩囊」會一直活在我的心中！我一定記住您的教導，認認真真走好今後的人生路。

深深懷念我的父親！

作者簡介：李平發，男，1973年生。16歲那年，因夥同他人犯下傷害、搶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服刑改造時期，我努力讀書學習，積極向社會刊物寫作投稿，先後有一百多篇稿件被各種刊物刊出，由此，我也先後得到了四次減刑共五年的獎勵，得以提前釋放，回家後日子裡，我沒忘讀書學習，積極寫作，每一天都在為圓自己的夢想而忘我堅持、不懈努力。個人微信號：白石（lishenghua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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