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橋琴：人民路的寒枝棲滿樹雀

人民路的寒枝棲滿樹雀

——南橋琴詩六首

文南橋琴

編者按：

六根公號有數個作者群和讀者群，南橋琴作為作者特別活躍，經常為六根和地名古今提供稿件，作為讀者則常對公號文章進行熱情的點評。同是因為喜愛文字，六根聚集了許多熱愛寫作的朋友。文學是火把，可以溫暖人心。新春即將到來，推送南橋琴詩歌新作六首，預祝六根訂閱用戶新春快樂。

人民路的寒枝棲滿樹雀

攝影：翟紅葉。

彷彿聽見另一個星球

花瓣從空山紛紛飄零

側畔竄動著粒粒火苗

稠密的小漿果在透亮的風中搖晃

流星雨明滅閃動

駐足仰望，樹雀！

在抖動的寒枝上跳躍

錯愕中我不敢確定

那歌音有圓滿的歡娛

早六點的人民路陷於混沌

路燈和光亮還在夢靨中囈語

被茫然的冬霾和夜色圍困

周遭的沉默沉入虛蕪

滿樹的雀子

鳥語綻開煙花劃破的持續

清脆的明麗疊加著趨於無窮

墨綠冰涼的葉片被鍍上一層霓虹

它們烏黑水亮的眼晴

誤把燈輝當作暖意

行人的影子寥落飄忽

校車流動的歌謠低唱著駛離

耽溺於盲目而喧鬧的歡實

是夜太長？還是黎明太遲？

棲身寒枝的黑夜

更添連綿冬雨

遙想起童年的雪季

屏住呼吸，拉動細繩

篾籮籠罩這機警的精靈

帶來無限欣喜和意外殘忍

童年不只是游離出童趣

就如歡娛和悲憤

有時都一樣盲目

攝影：翟紅葉。

在駐足仰望的幾分鐘里

人，樹，雀的場域是放大的

如孤島突兀於迷霧

星座在蒼空佇立

多年之後

人民路上的幾樹鳥雀

如野薔薇怒放於蒼翠的山谷

以一場星星之火的臆想引燃記憶

它們沒有看見我的熱淚

不曾明了我目送過多少鳥雀

不知悉我揀盡的寒技

和對所有寒枝淡然如閃電的疏離

此刻人民路上的巨大隱喻

或被珍藏或淹沒於消逝

2017.1.5

能見度50米

悄悄的你蒙上太陽的眼

攬山川鳥獸入懷

向人類頌讀你的福音書

你的浩繁經卷

比風重比雪清澈

齊天的抖篷一甩

只見你白髮三千丈

麻衣勝雪 屏住呼吸

把食指豎於上唇 噓！

這只是你的一場夢幻

即便是空氣被窒息

白翅傘鳥在紅色名錄的書頁里

也自由呼吸

你是一個彌天的謊言

遮住一切卻暴露了自己

白琵鷺飛越海岸線

如白鬢烈馬馳騁金毯般的草原

你能誤以為是你的影子？

你只是無生命者

你是你自己的影子

沒有骨頭沒有血

來自遠古來自洪荒的人心

你最大的惡是不透明

卻有無數的反射面

就如不明裡競爭只暗裡斗

你遮住陽光的一雙手

毀了一切

萬眾呼吸沒有一口氣沖岀重圍

你散了

無蹤無跡

就如同從沒有來過

也就沒有任何傷害

詩人們喜歡你

可惜我不是詩人

我只是站在另一個星體

站在比你高的地方

以哲人的視角

對你進行冷靜客觀的分析

或許還有我同樣彌天的哀吟

火炬一般舉著一把

試圖打開你的鑰匙

2016.11.10于山城大霧瀰漫。

花事橫斜系列之蒹葭蒼蒼

蒹葭：古書上的蘆葦

不能長在牆上

也不能遠遠離開水

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蘆葦

在《詩經》里

去自己的蘆花盪尋找伊人

我有九位伊人

就如神話中有九個太陽

貓有九條命

一個在水岸上 一個在水中央

還有七個小伊人在我手指上

一個壓緊我的耳朵 阻止鳴響

就如同走進一場幽渺的黑暗

不讓絢麗照見陰影

一個在午夜寂靜中刺繡

寶石的花 就如同給暗色鍍金

不讓這囚禁般的狹窄

失去禪宗的平靜

一個寫詩

多少年 都想寫一首好詩

然後把它投進我的生活

就如同向深潭丟入一塊巨石

擊起一聲衝天迴響

打擊自己 也探測深處的隱情

一個種植花卉作物

讓它們長成窗上風景

就如同向生活發出警告

攪亂空氣的蒼白

穿透風光 佔據家園的空洞窠臼

一個牽著逝去的韶華 劈斷游離

就如同畫一幅飛天長卷

留住過往神明趐膀的掠影

一個在貧瘠的土裡埋下刀幣

把珍貴的綠松石嵌入亞光的青銅

就如同給陶瓷塗釉鍛燒

不讓灰暗的人生 不見光明

一個喂我服食丹砂毒蠍

清潔軀體 經受洗禮

就如同含英咀華地品嘗人生

不讓靈魂的坦蕩光華 明滅不定

我的九位伊人

生長著蒹葭蒼蒼的蘆花盪

從蒼黛到金黃

我用鹿皮的鐮刀收割

用絹絲捆紮成束

只能贈予值得擁有的人

2016.3.18

燈塔

——致李輝

在你的海域守夜

洋面的綢緞光和風暴波

共時存在

自古名士風流

那些奔赴光明的仁人

被你擁抱

就如海水融——入海水

而志土黑暗的磨難

往哪兒擱？何處安放？

那通宵達旦怒放的傷口！

那掃帚星般拖著響尾

永無可解的荒誕？

荊楚大地的場域，有不可見光

在羽翼下，在深暗處凝集

如顫動的引力波指向平行宇宙

在最深層面有更加宏大的存在

彼端是京華煙雲

原點是赤子情深

春華秋實甲子重新

在一次次重返的原點上

水以你自潔的節律蕩滌蒙塵

就如光拿你的熱能融化寒冰

在你手控的時間之河

等身的書頁溯源為翠竹青青

寫下的每個詞句明亮

如熒火蟲發光的尾翼

照亮幽暗之地的裂隙

遙望那團光華

迷霧重重如秋白茫茫

我深知如星如月如虹橋卧波

但我不能輕易靠近

不是怕燈下黑

是知悉燈塔的疲累

是知悉光源的燃燒對心血的耗滲

比大海更廣闊的是人的胸懷

你的胸懷擁抱了太多人的胸懷

我無力卸載也絕不增量承重

只能以微弱的減式示敬

只能以疼惜的手法白描

用大寫意留下足夠珍重的空白

也因為有一天

我或可攢足大地的母愛

就如築就星空般的關懷

抑或是蓄滿與大海等值的深邃

我肯定

我的醉舟將不拒絕風暴的洗禮

以赴湯蹈火的激越駛向你

承接燈塔近距離的照徹

然後仍按你曾授予的航向

啟航遠駛

2016.10.20—11.23

新年致辭

古大陸的高空

時間的新綠綻放

大提琴中音協奏的序曲

推進重力加速的跌落

你好嗎？來自天外的新年！

飛逝的時間張著墓穴的眼

以一年考證五千載

同義反覆！意義何在？

你潑出雲端滾燙的丹青

放下金色鳴叫的箭簇

射中每一個人

難道對山脈和星座獨具寬懷？

我不能徹底地愛你

我的心囚於時間流過的河床

自雙眸打開的窗口

你可見淚滴反射的思想

猶如果殼自己裂開

裸出不死的種子

我的悲傷潛在於

佛塔之內神祇的哀矜

我新年的頌辭蒼黛莊嚴

只能唱給不能講話的人

就如我沾滿星輝的愛

只能獻給暗處的生長

不能辭去過往的塵污

我便不能熱烈擁抱你

雲海滄茫的新衣

棲身於歲末檐下清點我的栽種

2016！收穫的愛和勇氣

要@所有人來見證

我的腳印有種必然

就如時間是歷史的宿命

2017！你松竹不老的容顏依舊

可是在遙遠的地平線上

拆遷之後建起的新居？

猜想你有著圓融宏闊的神韻

一厝東方 ！ 一厝西地！

你好呵！來自時光的賀禮！

無法避開你寒光刺骨的鋒芒

不能隨手把你打開

也不能徒步穿越桃花源

只能背負你歲月宏大的禮物

於一處寬坦的故地開始新征！

2016.12.13

詠春

——致2017春的節

鐘聲和爆竹互相淹沒

之後的闃靜

交給神諭——

永恆之春！大典禮成！

連綿不絕的島群燃燒

海岸線翻拍內陸腹地

東方龍地的遺址上

是誰給泥土灌溉豪取

又是誰為水域注入罪行？

有一個聲音振聾發聵——

最微小的惡！你不曾染指？

最細碎的愛！你可曾給與？

天地肅穆窒息！

遙想指向史前的蔥鬱

只有她——

這永恆的春天！

子夜蒞臨

陣仗盛大！靜若驚雷！

暖潮舉著熱愛的手臂

四野八荒溢出的熱淚和煦

圍爐夜話的守候

映紅九州家園的屋脊

赤誠親情與春汛比肩！

摯愛的眷念堪望春聲！

紛紛揚揚飄落的漢字

匡正宇宙裝點星雲

擰掉苦難的葯汁

詩詞的綢緞婀娜楊柳之姿

歌賦的珠玉叮咚江河的步履

而村莊和城郭的低空

何以始終盤旋古老漢語的謊言？

帶著桎梏硬殼的謊言啊

充斥視聽！這阻隔文明的關隘

禁錮自由的枷鎖

要歷時多久才能與史上的陰謀

一同被粉碎？

在除夕同樣穿魔鬼的長袍

用爆竹難道可以驅除？

心靈的春天遠在天際的邊緣

載歌載舞的獅子龍燈

負重五千年一萬歲的沉痾！

靈韻依然翩飛？

古老的東方白髮蒼茫

在春節的雄關如何鼎新？

我們棲居的星球以億年紀時

四時迥異晨昏儼然

盤古開天春日恆遠

誰？將這蒼朽交給年月更番

脫殼而出！口吐福音！

在春的節日？

這維新的吉日！良辰！

捫心自問一千遍？

我自龍地生

可曾帶著古龍的騰越

帶來福祉！帶來安寧？

一介平民抑或一任高官

丟棄盔甲如同捨棄貪慾

找到本真如同勘探前往幸福的幽徑

倘若真理的光亮不能從喉管照出

就讓捲起的舌音通向真心

新芽在古藤上動蕩

星辰在老天里閃耀

此時此刻，鍾炮齊鳴

懸崖和深淵只作為地理風景

雲端和蒼翠已成為心靈聖地

是誰誕下這萬頭躦動的赤子？

手捧唱給春天的歌謠

腳踏萬物復甦的震動

從一個人的十指開始復興

匯入檐冰消融——凌汛轟鳴！

聽！千江春水東到海

看！海上金日共潮生

在春的節日里

讓屬於春天的故事發生

放飛隱藏於身體內的無數個自我

就如花開九朵各有不同

還要乘上生有巨翅的千里良驥

讓思想穿越太陽系

用宇宙之光彌合心靈的暗疾

作為龍的傳人

占卜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的卦辭

思無邪！節無虧！

重天理！合人倫！

作為龍子龍孫！

作為春節大典的頌辭！

掏出肺腑深處的真言

一任熱淚打濕寬坦的胸襟……

2017.1.1——1.9

後記：

2016年我在六根和地名古今的引力場駐足。無疑，與這兩個公眾號平台及平台讀者、作者群的交集，已成為我人生的一個分水嶺。

閱讀李輝老師《雨滴在卡夫卡的墓碑上》後，找到六根加入了讀者群。在自媒體平台分妙壘增的時空，六根和地名古今是獨特的存在。7月21日，我的《魯陽太守酈道元，天下盡在水經注》在地名古今推出，文章名字是李輝老師起的，內容是老師悉心修改的。

近三十年沒寫文章，其實之前也根本沒有寫過像樣文章的我，內心的感慨可想而知。在讀者群里我們聊到，由人民日報副刊高級編緝親自修訂稿件，堪比天子門生，雖為調侃，內心的榮幸無以言表。

後來《回憶我的家鄉水泉村》投稿給六根，韓浩月老師也是去蕪存真悉心修改。文章推出後，讀到的人感懷重返童年，被眷念的鄉愁浚染，我因此找回了失聯多年的朋友，同時也鼓起了重拾舊志的勇氣。註冊了訂閱號既見君子，記下了2016年的感動和前行。

多年以後，回望今天，當過往被時間的鍛帶捆紮成束，細數結出的金黃稻穗，當是一種最好的回憶。

2017.1.9

作者簡介：

《根聚地》約稿

言之有物，多寫親歷之事，故鄉記憶，身邊趣事，旅遊尋訪，讀書印象，人生感悟，歷史鉤沉。避免無的放矢。

六根不定期確定某一主題供各位撰寫。

暫定每周日推送一篇。每年結集一冊納入六根醉醒客系列。

共同努力，做我們想做的有意義的事情。

－END－

六根者誰？

李輝 葉匡政 綠茶韓浩月潘采夫 武雲溥

醉能同其樂，醒能著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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