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著名核潛艇製造廠商的水下握手

提要：靠良性競爭與合作，他們越走越遠；而靠行政和法律庇護下的壟斷依舊沒有前途。

不少中國企業一說競爭，腦子裡閃過的關鍵詞和畫面總是「把你弄死」。很少有人懂得「你好我也好」的含義。把對手弄死是一個極其頑固的尾隨而無法擺脫。也難怪，中國很多企業死因千奇百怪，現場慘不忍睹。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樣。好，不扯了。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歷經十餘年研發，耗資數十億美元的「海狼級」核潛艇處境不妙，因前蘇聯解體，這款由高技術和巨額資金打造的水下「終極殺器」失去了作戰假想敵和裝備下去的意義。最終美國海軍只接收了3艘，取消了26艘的建造計劃。

製造商電船公司（Electric Boat）的內心肯定是崩潰的，我想。

但問題還沒解決：需要設計新一代攻擊型核潛艇成為21世紀水下作戰的主力，在未來20-30年間陸續替換上一代的62艘「洛杉磯級」。要求它是個多面手，要兼顧「洛杉磯級」和「海狼級」的能力，還要比「海狼級」便宜的多。

美國海軍把這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交給了老搭檔：通用動力（General Dynamics）旗下的電船公司（Electric Boat）：如果辦砸了，「洛杉磯級」就面臨後繼無人的窘境，而「海狼」只有3頭。

1899年由伊薩克·賴斯創辦的電船公司是世界潛艇工業的開創者，1900年時就生產出了由發明家約翰·霍蘭設計的潛艇，命名為霍蘭6號，美國海軍購買了它命名為霍蘭1號（SS-1），這也是美國海軍的第一艘潛艇。

要說設計和生產潛艇，沒人比電船公司更有經驗，如果它搞不定，別人就沒辦法了。一戰期間電船公司生產了85艘潛艇和722艘獵潛艇，它既知道潛艇的優點也知道其弱點；二戰期間又建造的74艘潛艇和400艘魚雷艇，按合同金額計在軍工企業中排名第77位。

此後在1954年建造了世界上第一艘核潛艇「鸚鵡螺」號（SSN-571），1959年建造了第一艘彈道導彈核潛艇「華盛頓」號（SSBN-598），「俄亥俄」級也出自電船公司。

面對美國海軍提出的苛刻要求，電船公司認識到必須顛覆以往的做法和經驗，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首先，他們拋棄圖紙直接在電腦上完成設計，這是第一款完全在電腦上設計的核潛艇；借鑒了波音公司設計飛機的經驗和軟體系統，從而節約了大量的設計費用和時間；

第二，模塊化設計製造和分包作業，只做關鍵設計、關鍵技術和關鍵設備，大量應用在「海狼級」上驗證過的新技術，啟用焊接機器人作業，把其他業務分包給其他供應商，以降低成本。

第三，與老對手紐波特紐斯造船廠（NNS）攜手合作，各自集成艙段並且可以互換模塊各自總裝。兩家實力雄厚的廠商深度合作，節約了大量的製造經費。

2003年8月，海軍負責「弗吉尼亞級」核潛艇採辦的負責人在五角大樓的新聞發布會，談到了這種由兩家企業合作製造節約經費的情況，這一方式獲得了一個多贏的局面，國會授權海軍部給兩家企業批准了一個新的獎勵合同，總價值高達87億美元。

2003年8月3日，弗吉尼亞號（SSN 774）在電船公司建成出廠

2003年8月16日，弗吉尼亞號的洗禮儀式，保薦人琳達·約翰遜是前總統林登·約翰遜的女兒，由她行擲瓶禮。

話說回來，紐波特紐斯造船廠（NNS）的核心競爭力是航母不假，但核潛艇的能力也是一流，「洛杉磯」級的首艇就是它建造的，而且一樣由它和電船公司（EB）交替製造；只不過之前的合作沒有這麼深入和密切。

這裡面既有經濟因素，也有政策因素。經濟因素是：客戶的要求就是這麼多，錢又那麼少，雙方合作既是多贏也是唯一的選擇；政策因素是：保持兩家或多家競爭是美國政府採購的慣例和基本原則，在這樣的外部框架和法律、政策的指引下，企業選擇合作是成本最低、效率最高的辦法，最關鍵的是沒有「被人弄死」的擔憂。

2010年，紐波特紐斯造船廠的母公司諾格公司要分拆海事部門，並且不排斥海外收購者，這時美國政府和海軍的響應是：仿製類似通用動力這樣的收購者得手。為何？保護自由競爭而不是謀求壟斷。

空中俯瞰電船公司廠區

電船公司（EB）的logo演變和與母公司在一起的logo

紐波特紐斯造船廠（NNS）的logo和母公司在一起的logo

因選擇合作而獲得的好處：

他們誰讓誰受損了嗎？沒有，誰受誰排擠了嗎？也沒有。靠良性競爭與合作他們越走遠遠；而靠行政和法律庇護下的壟斷依舊沒有前途。

紐波特紐斯造船廠在繼續建造弗吉尼亞級核潛艇的同時，手裡還有8艘航母的訂單，工期和服務周期已經足額滿員排在了80年之後：2097年！有哪個企業敢說現在手裡有長達80年的穩定訂單？

電船公司也是如此，在「弗吉尼亞級」項目上它同樣獲得了經濟、技術、工程上的好處。最近新一代戰略核潛艇「哥倫比亞」級項目已經落實，訂單至少延續到70年之後2085年！

經常有很多廠商說希望做百年老店，這當然好。也希望能深入思考那些已經是百年老店的，之所以長盛不衰的內在與外在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