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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懸疆外二百載,大漠深處有孤忠

一、城火魚殃


敦煌是中華文明的藝術豐碑,但在歷史上敦煌其實還是一曲真正的壯歌與悲歌。敦煌在唐代稱為沙洲,位於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是中原王朝進入西域也就是現在新疆的大門。自大漢的神奇將領霍去病打開河西走廊後,歷代統一或者半統一王朝都是通過這裡經略西域。然而在強大的漢帝國消失以後真正要做到能長時間控制敦煌與西域還要到了我們的第二帝國大唐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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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們夢幻般的大唐王朝自安史之亂國勢「乍破」以後,邊疆戰線全力收縮,安西等幾大都護府兵全力回救。邊兵回撤以後,大唐的對手們迅速聞風而動,曾經的死敵吐蕃自然不可能放棄良機,而同樣曾為大唐子民的邊疆民族則立刻組織了各自自己的政權開始「創業」和割據。所以說此時如果安史之亂對於中原王朝造成的結果是使之日益萎縮的話,那麼對於邊疆行形勢純就屬陷入絕境了。大唐幾個代人的殫精竭慮,多少年的鬥智斗勇,無數英雄豪傑的血與汗,一時全部化為了烏有。


二、悲慟抵抗


此時更可怕的是兵撤了但人還在,此時的漢人百姓已在邊疆很多地方生活多年,朝廷的大軍一走立刻讓漢人地方政權陷入了重重包圍,狼顧鷹視,危如累卵。特別是唐的老對手吐蕃和曾經的好兄弟回鶻,兩家現在分別能在長安和洛陽大肆劫掠,風頭勁著呢,又怎麼可能放過身邊小小的沙洲呢?一瞬間這兩家把沙洲團團圍住,河西與中原之間的道路完全被割斷,人們根本無法知道朝廷的實時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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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這些沙洲人表現出的英雄氣概讓人驚訝的看到即使是大唐安西軍的影子也是逆境虎威不倒!當時按說最自然的想法應該是拋棄本地東歸中原尋求保護,但這些人在自己朝不保夕的情況下居然首先想到的是國家民族大義,他們很又遠見的認識到如果此時漢人一旦撤出河西走廊,那麼中國將很有可能徹底而永遠的失去的收復西域甚至甘肅本身的能力,所以英雄的沙洲人民決定不走了,一個城就一個城,官民一心死磕到底,為國家守門。


就這樣,小小的沙洲城沒有釣魚城的天險,沒有寧遠城的大炮,居然在吐蕃回鶻的輪番攻擊下硬抗了十一年,糧食早就盡了,武器補給早就盡了,但是大唐的子民就是不投降。沒辦法的吐蕃人開始談判,彈盡糧絕的沙洲人在多年等不到眼巴巴盼著的王師後最後和吐蕃人約定,在沙洲漢人不外遷的情況下,接受了吐蕃的投降協議。陷落後的沙洲是悲慘的,漢人無法穿自己的服飾,必須穿吐蕃人的服飾,其他方面也是備受凌辱折磨,總之,亡國賤俘當然不好當,不過好歹人是保住了,人在,希望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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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戰神出世


要說大唐的中央政府不是不知道西域的慘狀,但實在是自己過河都保不住。當年大唐的外交官前往與吐蕃會盟時路過河西走廊,看到了當年大唐守邊的遺民們。這些人有的哭訴未忍忘記民族根本、有的感慨王師何時能來、有的積極獻圖獻策、有的偷偷告密,反正熱情得不得了,可這位大唐的官員除了和大家抱頭痛哭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沒辦法,總不能告訴大家自己不是來打吐蕃人的而是來孝敬吐蕃人的吧。


總之,無論心懷怎樣的愧疚與尷尬,大唐的官員還是走了,這一走,四十多年都沒再來,收復失地還有靠沙州人自己。終於,風水輪流轉,淪陷六十後的沙州人等來了自己的良機。盛極而衰,吐蕃也開始內亂了,這時沙洲城裡全是漢人,收復河山的大好時機已到,只期盼一位豪傑能夠順應潮流帶領大家了,而大唐安西軍的後代豈會沒有英雄!此時晚唐頭號神將張義潮橫空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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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義潮是淪陷後出生的一代人,從小滿腹國讎家恨。他家是當地豪族,從小受到了很好地中華文明教育,文武雙全,英雄不可方物。他最崇拜征服西域的大將裴行儉和封常清(這倆人還恰好都是同鄉),志向遠大。此時張小伙的心臟在雄心與報仇的刺激下在這風雲際會中跳動的快按耐不住了。848年,沙州人在張的帶領下突然發難,一舉成功光復,號歸義軍。人們興高采烈的穿回中原漢人的服飾,祭祀華夏傳統的神話人物。


四、聯絡中央


但是此時小張同志的肩頭是萬斤重擔,立刻要做的事情就有兩件,第一聯繫告知朝廷,第二必須設法自保。即便看似簡單的第一點,在當時其實也是難於上天,因為歸義軍依然被包圍在吐蕃的國境內,想要突出重圍把消息送到長安就必須通過數千里的吐蕃管轄地。這活難度太大,沒辦法張只能嘗試「多投高中」,一口氣派出十隊信使,自行挑選不同的路線想辦法去長安。這些使者其實自知前途兇險無比,但是還是悲壯的上路。最後,十隊人中九隊遇害,真正是九死一生,為祖國獻上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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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敦煌高僧悟真(看來遠途跋涉要靠善於取經的和尚)帶領的隊伍一路北上繞道蒙古最終到達了長安,這一走就是整整兩年。整個長安沸騰了,幾十年來的失地居然僅僅靠河西當地人就收復了,朝廷大肆封賞,百姓夾道歡迎,人人交口稱讚,然而,朝廷派不出兵!張小哥還要靠自己。


五、只手補天


當然小哥也沒幹等朝廷的消息,兩年乾等早完蛋了,更何況鬼知道能不能聯繫上朝廷。這兩年張小哥面對無邊艱難的形勢和複雜的外交環境,居然干出了比朝廷知道的遠要輝煌的功績。首先,張義潮帶著歸義軍出兵攻打西邊實力最弱卻自我感覺最良好的吐谷渾,輕騎突進一千多里,陣斬領袖三人,多少年後唐人終於又耀武西域,全軍澎湃高唱唐代的大陣樂,堪比岳飛北伐時全軍齊唱滿江紅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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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張義潮再次長途奔襲向北痛打當年兩度劫掠洛陽的回鶻。長途奔襲打的就是意外,別人不知道你要來,你也不知道別人在幹嘛,張小哥不停的用這招,一方面是實在沒辦法了必須要以少勝多,另一個方面也真是一身是膽。然後歸義軍開始東進,既然朝廷打不過來,那沙州人就自己打回中原去。一路東征,殺到涼州軍事重鎮,和吐蕃大決戰,獲勝後一口氣收復整個甘肅陝西,徹底完成了一代人東歸華夏的夢想。但是到這張神將的表演就結束了嗎?別急。下來他並沒有直接去長安,而是調轉馬頭,出玉門關向西殺去。


866年張義潮率領歸義軍的精銳安西鐵騎連戰連捷,一直打到今天新疆西北的輪台,收復了大量的土地。此戰意義非凡,這是漢唐來自高仙芝後第一次有漢人軍隊征伐到此,也是唐朝的最後一次,而此後的一千年里,也再也沒有漢人建立的王朝的軍隊能夠在這裡飲馬了。這時的張義潮功高蓋主,為了避免朝廷的猜忌和懷疑,他主動去長安做了人質,最後安然離世,死後極盡其榮。這位如齊天大聖般橫空出世見誰斗誰的大英雄打遍西部無敵手,功業不同凡響。史書記載他收復失地四千多里,人口數百萬,帶吳鉤收關山,何其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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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孤懸海外


然而張將軍本人的英雄無法代替大唐此時的狗熊。歸義軍無法得到朝廷的一兵一卒不說,和朝廷打通後反而被捲入和內部的權力鬥爭。在一系列唐末複雜的政治鬥爭影響下,歸義軍內部也開始了殘酷的內鬥,內鬥的結果當然是自身力量削弱,敵人壯大。但無論張家哪一人上台,都始終堅持做唐臣,堪稱純忠正氣。要知道此時的唐朝內部天天上演各路軍閥反叛的丑幕。


907年,唐朝在黃巢起義和軍閥亂戰中滅亡,領土再次大規模丟失,中原以外再次基本丟光,然而鎮守河西的歸義軍還在!


五代前期,天下大亂,無主可奉的歸義軍無奈也學大亂的本土,建國了,國號西漢金山國。西漢,西部漢人也。依然為漢人勢力範圍守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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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中期,後唐後晉後漢後周等先後建立,再次被隔絕的歸義軍在完全有條件割據的情況下,去國號重新奉中原王朝為正朔,曹氏家族代替張氏家族守國門。


五代後期,契丹興起大殺四方到處攻略,中國別地的版圖幾乎年年換,,雖然艱難萬分,但歸義軍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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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0年,宋建立以後,歸義軍歸順宋廷接收統治,然而宋重文輕武無力打通河西走廊,歸義軍繼續孤懸大漠。


公元1000以後,回鶻復興,党項人日益坐大,宋朝不但多次被遼國打敗,又不停的在與党項的戰爭中失利,不斷的丟失土地。歸義軍處境日益艱難,常常內訌,沙洲敦煌的佛教僧侶們十分恐慌,開始在莫高窟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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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年,党項人李繼遷再次打敗宋軍,宋朝丟失軍事重鎮靈州和涼州,形勢危急萬分,然而孤懸沙洲的歸義軍還在堅持抗爭!


七、油盡燈枯


1032年,李元昊繼位夏國公,其後連續打敗強大的遼國和貌似強大的宋朝,軍威直上干雲。為了徹底斷絕宋朝的第二戰場,李元昊將西夏軍主力攻打歸義軍,歸義軍最後的時刻到來了。孤獨的堅持四年以後,不拿朝廷一分錢獨守國門二百年的歸義軍,油盡燈枯彈盡糧絕,終於城破敗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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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義軍的敗亡在歷史上有重大意義,此後漢人的宋朝和明朝都再未能突破沙洲一線,無法像漢唐一樣向西域開拓,佛教勢力和儒家文化也在此止步,伊斯蘭教迅速西來。直到清朝中期擊破准格爾才再次將新疆這一固有領土重下納入疆域,而此,新疆甘肅已經完全受伊斯蘭教的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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