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如磨 一四專欄

前段時間，學校里一位老師向筆者訴苦，說現在的家長真是太奇葩了，一位家長給她打電話責問她為什麼別人的錯要懲罰她的孩子，讓孩子不開心。（由於學校里實行小組合作的教學模式，為了培養學生的團隊意識，該老師規定小組某位成員犯了錯，全組都要受罰。）她很委屈，也很無奈，家長不理解、支持自己的教學工作，還要對自己橫加指責。其實，這種情況已經屢見不鮮了。放學放晚了或者作業布置多了，家長都有可能向教育局投訴或者找媒體曝光。現在的學生也不好惹，維權意識很強，老師批評幾句，就嚷嚷著要去投訴你；碰他一下，就反駁道老師體罰學生是違法的，要去告你。不知從何時起，老師不再是學生心裡至高無上的權威，也不再是學生心裡無比尊敬的人，反而成了人人都可以指責甚至攻擊的對象。

現在提倡所謂「民主、平等」的新型師生關係，鼓勵老師和學生做朋友，這種新型師生關係看似美好，實則存在很大問題。首先，老師作為「傳道，授業，解惑者」，學生作為學道者，從這個意義上講，老師與學生就不是平等的關係，教師是尊者，因道而尊；其次，從年齡來看，老師是前輩，學生是晚輩，師生關係更像是父子關係而非朋友或者兄弟關係。因此，和學生做朋友降低了老師的位分，所謂「平等」使得老師不像老師，學生不像學生。古代老師有「非來學，不往教」之禮，並非老師故意擺架子，而是擔心學生並非真心誠意來學，會辜負所學之道。這種新型師生關係的弊端也逐漸暴露，學生的地位不斷提高，而老師的地位一再貶低，學生似乎成了「上帝」，老師成了服務者，從而導致有些學生目無尊長，見到老師也不打招呼，如同陌生人。更有甚者在課堂上公然辱罵、頂撞老師，絲毫不顧及老師的顏面。

亞里士多德曾說過：「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言下之意當我的老師所相信並傳授的東西與真理相違背時，我會毅然地選擇真理而不惜違背老師甚至與老師決裂。這句話被現代人視做至理名言並津津樂道，認為這才是有主見、有思想的學生。現代的教育也鼓勵學生敢於懷疑老師所講的內容，不要盲從老師，當老師在課堂上出錯時要勇敢地指出來。這種做法是否有利於學生接近真理暫且不說，卻容易滋生學生傲慢狂妄之心，導致有些學生舉著真理的旗號去反叛老師從而與尊師背道而馳。其實，尊師與追求真理並不矛盾，尊師本身就是真理，尊師之外何來真理？那些不尊敬老師的人如何能懂得並且踐行真理呢？

在古代，老師都希望學生相信自己，而現在的老師卻鼓勵學生懷疑、質疑自己，生怕不這樣做就會被冠以強權、專制之名。出現這種差別有兩個原因：其一是現在的老師對自己所傳的東西不自信，如果自己所傳授的是至公至大、亘古不變的道理，怎會不讓學生信之且行之呢？其二是現代人將「懷疑一切」奉為最高準則，大力宣揚懷疑精神、創新精神。某些老師為了培養學生的懷疑精神極盡所能，其中一個極端例子就是某高校的一名老師躺在地上讓學生從其身體上跨過。相信每個人聽到這個新聞時，都會覺得駭人聽聞，該老師解釋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傳遞一種敢於用科學真理否定權威、反抗權貴的精神。班上的學生最初都不敢從老師身上跨過去，但在老師的一再鼓勵之下，最終大部分學生都從老師的身上跨過去了，只有少數學生選擇從後門走而沒有從老師的身上跨過去。事後大部分人對該老師及那些從老師身上跨過去的學生大加讚賞，認為他們敢於否定權威，具有創新精神，而認為那些沒有從老師身上跨過去的學生是膽小、懦弱，這實在是荒謬至極！古人將「胯下之辱」視為奇恥大辱，該老師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可見其已經喪失了人人皆有的羞恥之心，當學生從他身上跨過時，他不只喪失了作為老師的尊嚴，也失去了作為人的尊嚴。而那些從老師身上跨過去的學生不是敢於反抗權威，而是缺乏對老師的敬畏；那些沒有從老師身上跨過去的學生不是膽小怕事，而是出於對老師的尊重及良心上的不安。

鼓勵學生有懷疑精神固然不錯，朱子曰：「學貴有疑，小疑則小進，大疑則大進。」可見古人沒有要求學生盲目地信從老師，但在古人那裡懷疑精神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首先要被提出來的。古代學子拜師都會行隆重的拜師禮，學生在行禮時莊重肅穆，對老師畢恭畢敬，並且拜師之後須篤信、力行老師所傳之道，不得從他師信他道。由此可見，對老師的尊敬才是第一位的。

歷史上尊師的一個典型例子就是程門立雪，這個故事原本說游酢、楊時初次拜見程子時，程子正在靜坐，為了不打擾老師，兩人就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著直到老師醒來。如今卻被人們誤解為兩個學生在冰天雪地里站著，而老師卻在房間里午休，老師不懂得關愛學生，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前年網上出現一小學生給老師打傘的照片，很多人第一反應是老師要求學生為自己打傘，於是網友紛紛對該老師展開了猛烈攻擊，指責其不關心、關愛學生，甚至是虐待學生，可是很少有人想到是學生主動為老師打傘，再說學生為老師打傘又算得了什麼呢？這些反應出現代人對老師的一種偏見，即老師是封建權貴的代表，老師是壓迫者，學生是被壓迫者。因此才會提出「民主、平等」的新型師生關係。

有人可能會說，尊敬老師確實應該，但是有些老師德行有問題，他還值得尊敬嗎？的確，我們時常會看到新聞媒體報道，某某老師辱罵、毆打學生，某某老師收受賄賂，某某老師與學生發生不正當關係等等。在整個社會道德滑坡的大環境下，一些老師的道德品質出現了問題，做出有損師德之事，讓普通大眾很難接受，加上網路媒體的大肆報道，讓人們誤以為教師隊伍出現了很大問題。但報道的只是極個別的例子，更多的兢兢業業、辛勤工作的老師卻不被人們知曉。因此，我們不能以偏概全，不能對老師失去信心，也不能失去對老師應有的尊重。當然，更重要的是每位教師能夠修身養德、嚴於律己，無愧於老師的身份，才能真正贏得他人的尊重！

作者簡介：吳丹，四川大學儒家哲學2014屆畢業生，現任教於四川大學附屬中學西區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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