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地中海的旅行與穿越中世紀的寫作

編者按：2016年12月10日下午，騰訊·大家沙龍舉辦了第65期，英國歷史學家羅傑·克勞利為在場的讀者講述了「跨越地中海的旅行與穿越中世紀的寫作」，陸大鵬先生提供了精彩翻譯。

今天我要講的是地中海世界的文化背景，歐洲的遊記文學的傳統，以及我本人對遊記文學的興趣。

歐洲人對地中海的印象就是蔚藍的大海、美麗的島嶼。我的《地中海》三部曲都是講是地中海的世界。歐洲人尤其是北歐人，對地中海有一種懷舊的好感和嚮往。我們對地中海的文化，美麗的大海，美麗的海灣，比如說這個圖裡面是義大利的那不勒斯灣，背景是維斯威火山，我們對這些都有非常美好的幻想。

那不勒斯灣，維斯威火山

這是聖托里尼島，很多中國人喜歡去這裡拍婚紗照、度蜜月。地中海的食品、土耳其的食品，都非常不錯。

聖托里尼島

地中海世界非常古老，我今天講的地中海世界的旅行和遊記文學，遊記文學的始祖是這個人荷馬（Homer）。我們其實根本不知道荷馬長什麼樣，我們也不能確定荷馬究竟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荷馬史詩《奧德賽》大概成書於公元前800年，講的是一個人在整個地中海漫遊的故事，我們可以這是遊記文學最早的一步。

荷馬

地中海是一個商人的海，也是旅遊的海。古羅馬人就會到西西里去旅行，去看維蘇威火山、埃特納火山。到18世紀，歐洲人就是富人階層有到地中海旅行的習慣和傳統。這是歐洲的遊客到古羅馬看萬神殿。這幅圖是威尼斯的畫家卡拉萊托創作的威尼斯風景畫，他畫了很多這樣的畫，作為旅行的紀念品賣給有錢的英國、法國、德國的遊客。

卡拉萊托的威尼斯風景畫

西北歐遊客就把地中海式的藝術風格抄襲過去，帶到自己的國家去，北歐的很多雕刻和建築藝術都是模仿地中海風格的。歐洲人從地中海世界帶走了大量的藝術品到自己的國家，比如雅典的巴底農神廟的大理石雕塑，200年前被英國人掠到英國去，這至今仍然是英國跟希臘外交上的一個問題，它們目前還存在，英國一直沒有歸還給希臘。

歐洲人對地中海感興趣是一個漫長的文化傳統，150年前英國精英的伊頓公學、哈羅公學裡面教授的課程只有兩門，一個是拉丁語，還有一個是古希臘語。

當然我對地中海的興趣跟我家庭背景有關係，我父親是英國皇家海軍的軍官，在戰爭和和平年代都在地中海待過很長時間。我現在對地中海感興趣也算是跟隨我父親的腳步，當然我不是軍人。50年前我父親乘坐的軍艦，從西西里方面的斯特龍博利火山島方面駛過。這是50年之後的我，在比較奢華的條件下，在同一個地方旅行。

羅傑·克勞利

我對大海的興趣來得非常早，我8歲的時候父母把我帶到馬爾他島，當時是英國殖民帝國最後一段時間。我覺得我早期的經歷對我影響很大。我小的時候有機會對馬爾他島進行一番探索，美麗的大海，在土地上漫步。

我還去看了當年非常了不起的軍事堡壘，在首府瓦萊塔街道上徜徉，這個是馬爾他島留下來的史前文明的遺迹，早期人類對太陽和月亮的崇拜，這是一個宗教崇拜的地點。我幼年的時候非常感興趣的話題就是土耳其人和基督圖爭奪馬爾他島這樣一場軍事衝突。很多年後這些東西重新回到我的腦海里，我想把他們寫下來。

這就是我的《海洋帝國》這本書的一些材料來源，所以我寫作就是想讚頌這樣的一個地中海世界。並且我年輕的時候，在上大學之前，整整一個暑假在地中海渡過，我去了威尼斯。這是早期對我的一些影響，甚至改變了我的一生。

後來我閱讀到這樣的法國一位旅行遊記作家，叫做Nicholas Bouvier，我不知道他的作品有沒有翻譯成中文。他是一位旅行的哲學家，據說他到中國花的時間比馬可波羅花的時間還要長。他說旅行會非常徹底的改變人的一生，這是他的名言：旅行是不需要旅遊的，旅行本身就是旅遊，我們想到我們要去進行一場旅行，但是很快就會發現世界上的旅行會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你。

從Nicholas Bouvier那裡我知道旅行可以改變人的一生，有可能是往好的方向改變，也有可能是往不好的方向轉變，但是肯定對你有很大的影響。對我的改變就是我離開學校之後有一整個夏天在威尼斯度過。大家都知道威尼斯是什麼樣，都看過威尼斯的形象，看過冰淇凌廣告上威尼斯的風景。

但威尼斯是個非常不尋常的地方，你親身到那裡之後就會發現它的不尋常之處。我第一次到威尼斯，從車站出來之後，看到運河有一種奇異的寧靜，這對我來說是一種很大的衝擊。這些我們其實已經很熟悉的形象了，我們覺得是很俗套的東西，如果你親身去看的話還是會覺得非常震撼。

聖馬可大教堂！我們看到威尼斯，覺得威尼斯是全世界的交匯點。我仔細觀察威尼斯，覺得威尼斯是由來自全世界不同的元素構成的。威尼斯從全世界——東方到西方，借用、盜竊了很多藝術品或者藝術風格，比如說聖馬可大教堂前面的青銅雕像，是從君士坦丁堡掠奪過來的。威尼斯很多房屋圓形的穹頂具有非常強烈的東方風格，威尼斯受到伊斯蘭世界的影響非常大。威尼斯的建築裡面有歐洲的風格，也有希臘的風格，威尼斯受到希臘的影響也是非常大。這個雕塑是羅馬的，也是從君士坦丁堡來的。很多藝術品是希臘的。這個宮殿有點像北歐哥特式宮殿，剛才那個窗戶的形狀很有可能是來自阿拉伯。

聖馬可大教堂

威尼斯是一個讓人沉思的城市，但是那裡會有很多不同想法，當你看著大運河上的船隻。威尼斯總是能讓你感到意外。

這是聖馬可廣場，可口可樂公司利用鴿子做了廣告，可灑了鴿食，鴿子落下來形成了可口可樂的標識。在這個島很多牆壁上可以看到人的繪畫，你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理解威尼斯的時候，它卻又發生了變化。這個是有名的嘆息橋，另外一端是法庭，判決犯人是否處以死刑。

在聖馬可廣場，用鴿子做廣告

當然，現在的東西和古代的東西擺在一起，大家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威尼斯的玻璃工藝也非常讓人讚歎。大家總會覺得威尼斯是一個小島，是跟義大利大陸分離的，但是在冬天的一個早晨，你會突然看到義大利大陸白雪皚皚的山峰。

威尼斯處在了一個瀉湖裡，上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島嶼。在冬天的黃昏回到瀉湖，有一種非常神秘的氣氛。尤其是在清晨和黃昏的時候，在威尼斯總會有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想到裡面有500年的歷史。在威尼斯，不管走到哪裡都可以看到聖馬可的雄師。有一位詩人說「城市會跟隨著你」，意思是到過某一個美妙的城市之後，你一輩子都會想著它。

旅行文學就是這樣，我介紹一位非常優秀的遊記作家，簡·莫里斯（Jan Morris）寫過一本關於威尼斯非常棒的書，有被翻譯成中文。這句名言我來翻譯一下，「在生活中，無論你走到哪裡，你會總是感覺到你背後有一片粉色的層層疊疊重疊的，閃閃發光的存在，那些圓形的穹頂和威尼斯彎曲的穹頂」。

所以這些旅行的經歷就是我寫作的一個靈感來源，你會感覺威尼斯是一個地點場所，但是遠遠不止這麼多。這就是威尼斯一座宮殿裡面保存的一副地圖，大家可以看到下面是代表威尼斯精神的一個女神的形象，大家可以看到威尼斯在歷史上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內可以說是控制、主宰了整個地中海東部地區。

所以我要寫的不僅僅是威尼斯這座城市，還有整個威尼斯帝國，所以我在地中海花了很多時間追尋它的遺迹。在亞得里亞海岸有一系列小城市，可以說就像小威尼斯一樣，因為威尼斯帝國長期控制著這些地區。

克里特島——在地中海不管走到哪裡都可以找到建築物或者是泉水上面基座上面有威尼斯的聖馬可雄師，表明這是被威尼斯統治的。塞普勒斯島，在整個地中海中部，威尼斯人走到很多地方建立起自己的網路，這是非常有趣的一段歷史。

在威尼斯之外的威尼斯領域上看到的建築主要是軍事設防攻守的要塞，很少有美麗的建築。因為威尼斯人把他們遇到的美麗的東西都帶到了自己的城市。

上述就是我寫作這本書《財富之城》的一些靈感。

活動現場，攝影：李秋雨

但是，在威尼斯的背後有更古老的世界，有希臘的世界。這是公元前500年古希臘世界，古希臘人走到地中海很多角落，從西班牙一直到黑海。這是一個比較重大的考古發掘，發掘出了古希臘一艘沉船，上面是古希臘人運輸糧食、葡萄酒、橄欖油等物品的一些容器。

但是，這個是古希臘建築另外一個瑰寶，巴底農神廟，我們說到古希臘的時候，往往會第一個想到這裡。但是非常遺憾的是這個巴底農神廟曾經被威尼斯人控制，但是威尼斯人在與土耳其人，作戰過程當中，威尼斯人對別人城市的美麗不怎麼在乎。他們把這個巴底農神廟的屋頂炸掉了，是1690年。

巴底農神廟

這個是古希臘的德爾菲神廟遺迹，是神域的地方。我第一次去的時候是40年前，40年之後再去的話，這個地方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還是當年那個樣子。希臘人也去了西西里，到了土耳其沿海，到了黑海沿岸。希臘人在黑海地區和土耳其沿海地區生活其實有3000年的歷史，一直到20世紀他們才被從這些地方驅逐出去。

德爾菲神廟遺迹

我在審視遙遠的古代歷史的時候有一點，覺得它離我們的生活非常遙遠，很難理解。但是我喜歡地中海的一點，很多好像離我們很遙遠的東西，其實離我們也很近。一個是羅馬尼亞沿海發掘的古希臘的碑銘上面已經有2000年的歷史，記載了當時古希臘人在那裡生活，講述的是一個人的生平故事，讓我們覺得這個人和現代人的生活都差不多。

我翻譯一下：「我的丈夫建立了這個墓地。過路人，如果你們想知道我是誰的話，就聽。我13歲的時候一個年輕男人愛過我，然後我嫁給他，生了三個孩子，最後我生了第四個孩子，最後這個孩子夭折了，讓我也死了。我30歲的時候離開了太陽光，我長眠於此，對於經過我墓地的過路人，向你們表示問候。」

地中海能夠給我們很多吃驚和意外，比如說這個碑銘講的是一個女人的一生，我們讀了之後覺得也很觸動，2000年前的古人其實好像和我們現代人都很像。

這個旅行改變了我的一生，我大學畢業之後沒有立刻找工作，我是去了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在那裡教英語。伊斯坦布爾這個城市影響了我的一生，我幾乎每一天都會想到它。

這個是非常有名的聖索非亞大教堂，現在是索非亞清真寺。大概有1000的歷史了，大概是公元500多年，一直到1453年，將近1000的歷史了。本來是基督教堂，後來被改為清真寺，大家可以看到這個塔是清真寺的建築。它的內部是一個非常宏偉，非常輝煌的美景。

索非亞清真寺

伊斯坦布爾曾經的名字是君士坦丁堡，是希臘的城市，留下了很多希臘的遺迹。這個是索非亞大教堂裡面的馬賽克鑲嵌畫，裡面是拜占庭皇帝向耶穌奉獻禮物。如果你對教堂已經厭倦了，伊斯坦布爾還有古老、複雜的地下水渠系統，你可以爬到上面去觀看。

當然，後來君士坦丁堡變成了一個土耳其的穆斯林城市，但是我覺得伊斯坦布爾的建築是非常精彩絕倫、令人難忘的。我也會去清真寺的庭院裡面去欣賞這個城市。

這個海就是博斯普魯斯海峽，伊斯坦布爾這個城市是三面環水，曾經有一詩人說它是被好幾片大海環繞的城市。伊斯蘭風格的建築，有非常精彩的設計、圖畫、陶瓷、瓷磚上的裝飾，奧斯曼帝國創建的藝術，我對它們都非常感興趣。

博斯普魯斯海峽

伊斯坦布爾的美妙之處不僅僅在於它的建築，還有食物、香料，你可以在它的集市裡面流連忘返很長，看看各種香料、草藥、地毯這些物品。伊斯坦布爾是世界的中心，因為它曾經確實是世界的中心。

這是在一個茶館裡面，從這張照片裡面我們看到這是伊斯坦布爾的西部，因為裡面有女人，伊斯坦布爾這個城市現在分成兩個世界，西部和東部完全不一樣。西部就是我們非常熟悉的世界，現在的世界。東部更為傳統一些，那裡的女人肯定是面紗的，這種現象在過去三十年到四十年裡面發生了大的變化。

因為伊斯坦布爾三面環水，所以它的生活跟航運、船隻緊密結合在一起，船隻從地中海往北穿著博斯普魯斯海峽。這個是伊斯坦布爾的碼頭區，這張照片是四五年拍的，現在可能很不一樣了，這個碼頭區是一個非常五光十色，五彩繽紛的世界，當然也有很多混亂，也有很多污染。這是博斯普魯斯海峽，它是東西方貿易聯繫重要的門戶，馬可波羅當時從這裡去往中國。當然在伊斯坦布爾的清晨，你醒來以後聽到第一個呼喚就是祈禱的呼喚。

我對伊斯坦布爾產生興趣之後，不僅對它，對整個土耳其的風景、鄉村都產生了很多的興趣，土耳其人最早是來自東亞的，古代游牧民族非常緩慢的前夕到西亞，然後我大概在三四趟旅行當中遊歷了土耳其的全國，觀察了它的鄉村。

這是鄉村和畜牧業地區一些普通人的生活，40年前土耳其鄉村還有游牧民和非常傳統的鄉村生活，當然這些很多都消失了。但是非常有意思，大家看鄉村裡的人女性沒有戴面紗的。

土耳其人是一個非常有尊嚴和非常有意思的民族，他們直視你的眼睛，現在很多人對伊斯蘭教抱有一種敵意，但是我在土耳其人當中總是一直受到非常熱情的招待。他們的日常生活、鄉村生活漸漸消失了，因為過去20年裡面，土耳其的城市化在加快發展。

我也去了土耳其的沿海去看土耳其的海，那裡面都是非常不尋常的景象，古代的歷史遺迹等等。所以我對土耳其的興趣也是我想寫一本關於土耳其書的原因。

我想寫這本書的時候，我記得伊斯坦布爾很多場館裡面有兩幅圖。

其中一幅是這個人，穆斯塔法·凱末爾·阿塔土克的肖像，他終結了奧斯曼帝國，建立了現在的土耳其共和國。

穆斯塔法·凱末爾·阿塔土克

第二幅經常出現的圖就是奧斯曼帝國歷史上穆罕默德二世，這幅圖表現的是他1453年勝利的從希臘人手中佔領了君士坦丁堡。他是土耳其歷史上偉大的英雄。

穆罕默德二世，1453年佔領了君士坦丁堡

「911事件」之後大家開始思考一些關於伊斯蘭問題的時候，我意識到穆罕默德征服君士坦丁堡的故事也是今天的故事一部分，當時的君士坦丁堡是一座被伊斯蘭世界包圍的基督教城市。

在伊斯坦布爾還能看到很多當年亞述人佔領它的歷史遺迹。這是希臘人的城牆，大概四英里長，至今還屹立著。這個是當初穆罕默德二世率軍入城的城門。這是土耳其人當初用來轟擊希臘人城牆的大炮，至今仍然保存在城裡。所以在這個地方你能感覺到歷史和自己很貼近的。

非常有意思的是，當初奧斯曼佔領君士坦丁堡的日子，在我居住的時候還並不算重要。但是，今天5月29日在土耳其變成了非常隆重的日子，每年都有盛大的閱兵和遊行，所以這一天變成了土耳其民族主義講述自己歷史的一部分。

土耳其人現在建立很多博物館，創作了很多藝術品描述1453年的戰爭，並且藝術品是非常傾向於土耳其一方的。根據我自己在伊斯坦布爾生活的經歷，以及我的這些體驗和研究，我寫了這本書，《1453》。

「地中海」三部曲

最後，我想介紹一下對我個人影響非常大的幾點，在英國遊記文學是非常優秀和傳統的。其中一位是勞倫斯·德雷爾（Lawrence Durrell）。他寫了兩本書，關於希臘的島嶼，左邊是科孚島、右邊是塞普勒斯島。德雷爾這個故事，英文文學當中有很多講述英國人在地中海世界適當的一些愛情和文學傳統，德雷爾寫的書是1930年代的，那個時代對今天來說已經是一個逝去的時代了。

第二個人帕特里克·萊斯·法莫（Patrick Leigh Fermor）。從他的人生當中我們可以看到旅行是能夠改變一個人，說不定會毀掉一個人。他18歲的時候，徒步旅行穿越整個歐洲到伊斯坦布爾，花了三年時間。然後回來之後寫了三本書講他的旅行，三年之後他回來的時候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的人生大部分時間在希臘渡過，寫的很多書也是跟希臘有關，被認為是20世紀最偉大的遊記寫作作家之一。同時他也是希臘的民族英雄，因為作為一個人，他不僅在希臘旅行，也經歷過很多希臘的冒險。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軍隊佔領了克里特島，法莫當時是英國的特工，因為他懂希臘語，他就被用降落傘空投到克里特島，然後他在兩年時間裡面跟游擊隊生活一起，躲藏在克里特島山區，跟德國人打仗。

他有一個很傳奇的經歷，他和另外一個英國軍官穿上德軍軍服冒充德國人，然後偷走了一個德國將軍的汽車，並且抓獲了這個德國將軍。所以他在希臘人抵抗侵略的戰爭中有很大的貢獻，所以被希臘人認為是英雄。法莫寫地中海的文學文筆非常非常優美，下面會引用一段他寫大海上海豚跳躍嬉戲的場面。

不久之後海豚的喜悅的呼聲響了起來，一群海豚在海面上離我半英里的地方嬉戲玩鬧。它們似乎同時也發現了我們，因為一秒鐘之後就有五六隻海豚向我們飛馳而來，在海面上略過一個弧線，聚集在一起，他們是非常美麗的生物。它們代表了速度、能量、力量和喜悅，它們從海面上跳躍出來，然後又深潛下去，在海面上繞著彎，像迅捷的影子一樣又消失了。

這些生物給我們帶來了一種祝福。它們出現的日子對我們來說是難忘的日子，漸漸的天色黑了，夜幕降臨，在這個波光粼粼的水上，海豚變成了一個又一個暗淡的火花，彷彿是一種白熱的火苗從他們身上徐徐升起，他們從水裡蹦跳出來的時候個，抖落下100萬個火紅色的鑽石，他們深潛下去的時候，就彷彿是墜落的慧星，他們突然轉身、消失就像幽靈一樣消失在深海當中。

法莫啟發了一代代人，激發了他們又去地中海旅行。我追著他的腳步到希臘的很多神聖的島嶼上跟當地東正教僧侶在一起。

我最後要講的是另外一位影響我的是法國歷史學家費爾南·布羅代爾。布羅代爾對地中海的魔力，有幾句話，我來講一下：「這片海在我們心中召喚起來自過去的印象，給它們注入新的生命。在這樣一片土地之上，在這樣一片天空之下，我們能夠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景象，只要集中注意力片刻，或者片刻的夢幻，這個過去就變得栩栩如生。」

活動現場，攝影：李秋雨

（題圖：羅傑·克勞利，攝影：李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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