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被清朝禁毀的奇書，卻造就了俄羅斯的近代崛起

作者：張嶔

來源：我們愛歷史（his-tory）

經授權轉載

如果歷史好比賽跑，最刺激的反轉，就是近代史這場面：長期領跑的中國，先被西方人一個個超車，連傻大黑粗的俄國都超過去，再被悲催踩在腳下，還就是俄國踩得狠，晚清喪權辱國歷史上，單說屠戮國人最多，颳走中國領土最多的侵略者，沒誰能和他們爭。落後挨打的畫面，細思就極痛。

為什麼會有這畫面？一百多年來，國人反思得極多的，就是自家的閉關鎖國。這條倒是沒錯，但另一條本該多反思的事實，卻是長期被選擇性失明：

西方人強大的學習精神，特別對於中國文化，近乎如饑似渴的學習！

比如，其中相對傻大黑粗的俄國，十七世紀起開始改革，看見什麼好，就拚命學習什麼。連服裝都向著西歐學，但事實上，助推他們在近代史強大的，同樣有來自東方的文化養料，尤其出名的，就是一本書，

一本被同時代的中國清王朝，曾經兇殘禁毀的明朝科學讀物。

一

堪稱興奮劑的神書

別看這是一本書，但在十八世紀西方啟蒙運動思想家眼裡，這就是一本神奇寶典，任何一個國家吃透了它，立刻就是突飛猛進發展，俄國更是現身說法，學得受益無窮。還是拿賽跑來說，這本書，就是合法的興奮劑，叫一干西方列強們喝強壯了。

如此「興奮劑」，

正是明末科學巨匠徐光啟的心血農學巨著：《農政全書》。

二

做嫁衣都不要

作為一部中國傳統巨著，《農政全書》號稱中國四大農書，地位舉足輕重，當然他的作者更出名：中國十七世紀全能科學牛人——徐光啟！

徐光啟，晚明東林黨里的重要角色，正宗科舉出身的封建官僚，卻亦是文理兼修的學霸，尤其酷愛科學，一輩子都以包容精神，積極學習西方科學文化，堪稱比林則徐早二百年放眼看世界的中國人。理想更分外執著：

要以科學為助力，打造富國強兵的大明王朝。

為了這個豐滿理想，徐光啟拼了一輩子，幾乎是手把手，帶動明朝科學突飛猛進。但放在那個回天乏力的時代里，積重到骨感的大明朝，貪腐天災黨爭，樣樣好似絕症摧殘肌體，已經不是科學能救過來。徐光啟忙到晚年，也看清了這個悲情現實。以他自己話說：

富強之略，不見於施設，僅見於紙墨之流傳。

但悲劇的是，他這一生心血，好些卻給對手做了嫁衣，比如他投入心血最大的軍火事業，大力引進西方火器，砸錢買外帶學習造，為大明建立了先進軍火生產線，不想徒弟孫元華不爭氣，鬧出了登州軍變，把耿精忠等叛徒「變」到了清廷一邊，明朝軍火開發就此打住，

還給清朝白送了當時全球最先進槍炮技術，直接給清朝後來一統天下幫大忙。

當然也有些事，說來也欣慰，他親手編訂的《崇禎曆書》的意義有多大？是中國人都有體會，另一大功勞，讀過義務教育的國人更有體會：

數學課本里的各類名詞，直線平行線對角線，全是他當年親手翻譯命名，

沒他的數學心血造詣，今天中國孩子學數學，至少困難百倍。

可最悲劇的一個事實是，辛勞一生的徐光啟，好些璀璨成就，待到中國山河變色，

大清王朝建立，卻是白送給人家做嫁衣都不要，

辛苦翻譯的好些西方科學典籍，大多被封存禁毀，理由是「異域邪說，蠱惑人心」。就連他一生里另一大耗盡心血的輝煌巨著，也悲慘遭到長期封禁，這本巨著，就是《農政全書》。

話說當年滿懷志向的徐光啟，不單想到了用科學來強兵，更早想到了以科學來富國，那正是明朝天災頻繁的年頭，農業成了頭等大事，雖說中國農業發達，各種經驗流傳，可面對此時天災，卻也常是束手無策，這也終叫徐光啟下了決心：

寫書，寫一部代表全球科技最新成果，薈萃中國傳統農業經驗，實實在在解決問題的科學書，

於是，有了《農政全書》。

這書的內容有多強？

首先就是一個「全」字，全書六十卷五十萬字，包括了農業政策，果木種植，救荒備荒，設備改造等一切農事，

既有農業政策探討，也有高科技成果分享，更有農業經驗提煉總結，尤其是其摒棄傳統重農抑商，提出工商業帶動農業的理念，更是開歷史先河。說他是「四大農書」都是個謙虛話：其他三大農書有的，他都有，沒有的，他更有！

為這部奇書，徐光啟也是拼，他本就學貫中西，

寫書更是東西合璧，不單有傳統農業知識總結，更有西方農業知識大量引進，

甚至還創造性發揮數學特長，用上了精確的數據分析，內容十分生動明晰！

而且絕非空談理論，為寫這部書，徐光啟也動真格，萬曆年間給父親守孝時，就在家鄉開闢試驗田，埋頭做了三年實驗，等到天啟二年再度罷官回家，當時已經歷經多年西方科學熏陶，學識水準大為精進，更是傾力投入這事，除了繼續農業研發，更大量撰寫整理，以徐光啟兒子的話說，

《農政全書》里的每一個觀點，都在徐家的試驗田裡獲得過驗證，經得起任何考驗！

這部東西方科學思想合璧，薈萃十七世紀最先進農業理念的神書，幾乎耗盡了徐光啟晚年所有精力，一直到他過世時都未完全定稿，經他門人陳子龍整理，最終在崇禎六年出版，但此時大明，已是覆亡前夜，十一年後清朝入關，中華大地山河變色，徐光啟科學救國的理想，終成泡影。

然而這部輝煌著作，自清朝建立後，一度也橫遭浩劫，

由於修訂者陳子龍等人，都參加過抗清鬥爭，於是《農政全書》也一度成了禁書

，最悲慘的年月里，曾經一切有關徐光啟的書，都必須明令銷毀。直到乾隆年間，隨著《四庫全書》的編訂，幸運躲過浩劫的《農政全書》才得以收錄進去，總算艱難留存。

三

牆內花開牆外香

但就是這本在清代一度被殘酷封禁的著作，卻好似武俠小說的神奇秘籍，哪怕只流出只頁片言，卻依然在另一個江湖上，造成轟動影響——歐洲！

與清朝康乾盛世同時代的歐洲，有一個中國人不太熟悉的稱呼：中國熱！

在西方傳教士記錄明末社會風貌的讀物流傳西方後，整個西方世界，都掀起了火熱學習中國的熱潮，

比如號稱近代很有文化的法國，在那時的巴黎，貴族圈穿中國絲綢，養中國金魚，看中國皮影，坐中國轎子，都是風行時尚。

那一代歐洲人對中國的崇拜，是今天很多言必稱西方的國人們，做夢也想不到的。

而東方的科學，在近代啟蒙運動的有識之士眼裡，更是夢一般神奇。典型《農政全書》，在清初高壓政策下，西方人想獲得此書談何容易？但1735年，法國傳教士杜赫德，真的奇蹟般翻譯出了《農政全書》的31至39卷，即養蠶和種棉的章節，

收錄在《中華帝國及華屬韃靼全志》里，一下轟動法國！

這本讀物從問世起，就在歐洲社會暢銷一時，同年在法國再版兩次，然後就火速出來英文版，而且還是出了兩種英文版，倆家出版商為了版權，官司打到頭破血流，可見有多火。

但要論學得最徹底的，卻是1777年出爐的俄文版，這個俄文版最別緻，全書其他卷都不要，就要有《農政全書》節選的前兩卷，不單要內容更要圖紙

，俄羅斯葉卡捷琳娜女皇專門委派大臣，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這書翻譯出來！

這事對俄國意義有多大？這正是葉卡捷琳娜女皇經濟改革的年頭，這位鐵血女皇一輩子心比天大手比腿長，就想侵吞領土，可打仗得要錢，葉卡捷琳娜女皇的國策也簡單：鼓勵出口，限制進口。但俄國這麼個天寒地凍的地方，別的可以不買，衣服總得穿吧，紡織業卻嚴重落後，不進口可不成。

就在這時，幾經輾轉翻譯來的《農政全書》幫了大忙！

這翻譯出來的《農政全書》節選，記載了當時中國領先世界的養蠶與種棉技術，而且徐光啟特實在，專門配了插圖，這下更是簡單上手，放在俄國這樣的集權國家，立刻全國推廣。沙皇俄國的棉花產業與養蠶紡織業，在18世紀最後十年突然迅速發展起來，雖說質量不如西歐，但至少數量突飛猛進。

正是這個產業崛起，補上了國家最大短板，才有了俄羅斯帝國囂張的年代。

為什麼近代會落後挨打？不在我們是否打開幾個口岸，而在對方如饑似渴學習時，這一邊的中國，當時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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