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為多爾袞治國獻策不阿附，影響順治改祖制，康熙贊元輔高風

向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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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一朝，范文程以太宗首輔，置身權力中樞，勵精圖治，成績卓著，但隨著太宗中途崩殂不久，連遭政治厄運，如受旗主碩托謀立罪牽連，妻子被多鐸覬覦欺辱。尤其是進入北京城後，攝政睿親王多爾袞權欲急劇膨脹，初晉叔父攝政王，將信義輔政叔王濟爾哈朗排擠出朝堂，再接連發力，強迫順治帝尊其為皇父攝政王，擅權自專，功高震主，也權重逼主。這讓有心為故主太宗輔佐幼主世祖的范文程，進入了權力傾軋不斷的危險境地。

大學士剛林、祁充格諂附多爾袞，刪改《太祖實錄》總關於大福晉阿巴亥被迫殉葬為自願殉葬，凸顯其對太祖情深。范文程對此也沒提出反對意見，算是對睿親王示好。但范文程蒙受太宗特恩殊寵，知恩圖報，在為多爾袞率軍挺進中原、取代明朝出謀劃策的同時，誓死不忘故主，竭力效忠幼主。

范文程堅持原則，多爾袞對此不悅，表現出對剛林、馮銓、祁充格三位大學士更為信用，而將范文程逐漸排除於議政之列。范文程見朝政日變，睿王勢大，愛弟意切，又封多鐸為輔政叔王，於是不得不強抑政治雄心，無可奈何地遠離朝局是非之地，免將多爾袞多鐸兄弟恃權復仇，於是託疾家居，只是沒有辭職，仍以首席大學士的虛職做保護傘。

范文程

順治七年十二月，多爾袞病逝，順治帝親政。第二年閏二月，剛林、祁充格被以附逆多爾袞罪，處以死刑。范文程亦系同改之人，刑部擬議革職，解任，籍沒其家，諸王大臣覆議，擬令其革職折贖留任。

但是，順治帝批示：范文程曾效力太宗朝，在盛京時不曾參預貝子碩托謀立罪，後知睿王所行悖逆，託疾家居，眾亦共知。睿王重任剛林時，以范文程不合其意，故不重任。范文程著革職，本身折贖，仍留原任。前所行情罪已結，今後於委任職掌，當矢忠報效。

不久，范文程即復官，復進世職為一等子，授議政大臣，後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再次成為順治後期的重臣，退休後特進太傅兼太子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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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程由滿人清國偏隅遼東的大學士，成為中國清朝君臨天下的大學士，官事多了，權力大了。他以「治天下在得民心，士為秀民，士心得則民心得矣」（《清史列傳·范文程傳》），幾次出任會試主考官，為清朝治理中國，從滿、蒙、漢不同民族選拔人才。

滿人入關立國，激化了滿與漢之間的族群矛盾。范文程自許「我大明骨，大清肉耳」，以明朝秀才，為清廷收買人心，在政治上敦促多爾袞下令「勿殺無辜，勿掠財物，勿焚廬舍」，打破民族界限開科納才，為清廷在入主中原未穩的情勢下，舒緩了漢族中心論被破壞之後的民族矛盾，吸收了一大批真誠報國的書生士子。

范文程在清廷崇滿抑漢的國策之下，大膽地提出，治理天下首先在於會用人，順治十年專門向世祖請旨，以最高指示下令部院三品以上官員舉賢任能：「不論滿漢，不拘資格，不計親疏，取正直才守之人，堪任何官，列疏奏聞。一官可舉數官，數官可舉一官！」（《清史列傳·范文程傳》）對於使用稱職者，朝廷給予推薦者嘉獎，但是被推薦者才疏學淺、庸碌無為，朝廷將進行追查連坐，按罪之大小，進行論罪。這樣的人才人事制度的出台，對於清初經歷長期戰事、國都新建、疆域未穩而幾次宮廷政變的國家，為半開化的滿人入主中原，重建久受儒家禮制影響的中華社會秩序之帝國，聚集到更多的、不同民族的、不同出身的優秀人才。這，對於清廷崇滿抑漢、任人唯親、大搞宗派、族群歧視的人事弊政，起到了一定的清洗作用。

范文程強調「治天下惟在得賢」，對待出身不同民族的各種官員要凸顯其才。順治帝一改太祖、太祖二朝崇滿抑漢的既定祖制，積極使用漢族傑出人才，抑制恃寵驕縱的滿洲親貴，應該是受了范文程的不少影響。

著名清官于成龍，順治十八年已四十五歲，以明經謁選清廷吏部，被授以廣西柳州羅城縣知縣。此後仕途二十三年，三次被舉「卓異」，以卓著的政績和廉潔刻苦的一生，深得百姓愛戴，被康熙帝讚譽為「天下廉吏第一」。雖然他是以「此行絕不以溫飽為志，誓勿昧天理良心」的政治抱負，接受清廷官職和重任，但他仕途的最初起點，只是前明崇禎十二年的還不算中舉的副榜貢生，距進士還有一段差距。而其能夠順利進入官場，靠的是執政為民、廉正奉公的正能量，當然也靠了始於范文程獻策的順治朝「不論滿漢，不拘資格，不計親疏，取正直才守之人」的人才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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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內外戰事頻仍，天啟、崇禎二朝，內外軍費激增，國家機構臃腫，而國庫空虛入不敷出，故而國家所定的、宦官私定的、地方增加的賦稅額度不斷增長，導致關內的農民軍將明末的官府餉冊通通燒毀，只剩下萬曆年間的舊冊。范文程入京之後，即招集各部胥吏，徵求冊籍。

有人建議於地方搜尋明季新冊，范文程拒絕其議，說：「即此為額，尤恐病民，豈可更求。」（《清史列傳·范文程傳》）范文程以賦稅較寬鬆的萬曆舊冊為依據，清除了天啟、崇禎時代諸多增加部分，制定了清朝新的賦稅政策。這一點與民休養生息，是難能可貴的，對於遭長期戰爭破壞的社會秩序重建、人類本性回歸，起到了舉足若重的作用。但就此以民為本的思想，范文程無愧無滿人清國順利成為中華帝國的第一功臣。

順治元年七月十七日諭告全國官吏軍民，宣布廢除三餉：「前朝弊政，厲民為甚者，莫如加派遼餉，以致民窮盜起，而復加剿餉，再為各邊抽練，而復加練餉。惟此三餉，數倍正供，苦累小民，剔脂刮髓，遠者二十餘年，近者十餘年，天下嗷嗷，朝不及夕。茲哀爾百姓困窮，夙害未除。為爾下民請命，自順治元年為始，凡正額之外，一切加派，如遼餉、剿餉、練餉，及召買米豆，盡行蠲免。各該撫按，即行所屬各道府州縣軍衛衙門，大張榜示，曉諭通知，如有官吏朦朧混征暗派者，察實糾參，必殺無赦。」

十月初十日，順治帝頒行的即位詔，又以萬曆年間的會計錄為據，再次宣布：「地畝錢糧，俱照前朝會計錄原額，自順治元年五月初一日起，按畝征解，凡加派遼餉、剿餉、練餉、召買等項，悉行蠲免。」

《鹿鼎記》中的康熙與韋小寶

這樣的撫民政策，正是范文程提出的建議，得到了清廷最高權力核心層的肯定和執行。有清一代，田賦基本上沒有加派，實奠基於此。電視劇《鹿鼎記》就曾設計順治帝出家後，還讓韋小寶給康熙帝帶回「永不加賦」四字。其實，「永不加賦」為康熙帝親政後，宣歷水停圈地，准許壯丁「出旗為民」，又獎勵墾荒，益蜀免糧，任用靳輔，陳潢治理黃河，規定「額外添丁，永不加賦」。但不論此策，為順治還是康熙所言，都是受了范文程的深層次影響。就憑此點，利在百姓，范文程居功厥偉。

他投效滿洲、反攻故國，自然要背負虧負民族氣節的恥辱和罵名，但還是有人將范文程，喻之漢初張良、明初劉基，這是因為他為清朝統一中國作出了不小的歷史貢獻。

明清之際的大學者顧炎武評價范文程是「士大夫之恥，是為國恥」，而對於他的歷史功績，太宗、世祖的後繼之君是感激的。順治帝以范文程為「祖宗朝舊臣，有大功於國家，禮遇甚厚：文程疾，嘗親調藥餌以賜；遣畫工就第圖其像，藏之內府。」（《清史稿·范文程傳》）

康熙五年，七十歲的范文程病逝，聖祖為其賜葬立碑，四十七年後，即康熙五十二年，又為之御書「元輔高風」匾額，懸掛其祠。再過幾十年後，乾隆帝將從明朝走過來的漢臣，如同樣建有大功的洪承疇、金之俊等，定為貳臣，，但沒有醜化同樣從明朝走過來的范文程。

即便多鐸奪其老妻曾羞辱之，即便多爾袞因其不先請示而怪罪之，但是范文程服務清初太祖、太祖、世祖和聖祖四朝皇帝，歷時近五十年，諸多皇帝對其「寵錫優異」。尤其是太宗對他引為知己智囊，因其形貌高大，為他所賜衣服冠帽皆為特製，還影響到諸王公大臣只稱官位而不呼其姓名，以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