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中的「司晨鳥」

儒學 01-28

古籍中的「司晨鳥」

雞年到了，自然要說雞。雞到底是什麼鳥？看看古代文人是怎麼說的吧！

古籍中的「司晨鳥」

文/於翠玲

古籍中的「司晨鳥」

又到雞年，有關雞的民俗（如生肖）流傳廣泛。但在古籍文獻中，「雞」還有另外的品性與特徵。

一、雞字象形

文人說雞從文字入手。漢代許慎《說文解字》解釋：「雞，知時畜也。從隹奚聲。鷄，籒文雞從鳥。」雞最明顯的特徵是可以報時，這與古代人的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為人稱道。從字形看「雞」是一個形聲字，其右邊亦作「鳥」字。今人查「雞」字還是查「鳥」字旁。然而，近代學者羅振玉根據當時新發現的殷墟甲骨文字考證：雞字「皆象雞形，高冠修尾，一見可別於他禽。或增奚聲，然其他半仍是雞形，非鳥字也。」（《古文字詁林》）所以，「雞」最初是一個象形字，而不是形聲字。

古籍中的「司晨鳥」

南唐徐鍇《說文系傳》

二、雞是「德禽」

在諸多動物中，雞被譽為「德禽」，又稱「五德雞」。其來源是漢代韓嬰《韓詩外傳》中的一段說辭：「君獨不見夫雞乎！首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敵在前敢斗者，勇也；得食相告，仁也；守夜不失時，信也。」文、武、勇、仁、信是道德的名目，雞有此五德，堪稱典範。這個典故被文人不斷引用，加以發揮。晉時陸雲作《寒蟬賦》寫道：「昔人稱雞有五德，至於寒蟬，才齊其美，而莫斯述。夫頭上有綉，則其文也；含氣飲露，則其清也；黍稷不食，則其廉也；處不巢居，則其儉也；應候守節，即其信也。」他為「蟬」也貼上了「五德」的標籤，還質疑「豈鳴雞之獨珍」。李白的《白鳩辭》描寫：「白鷺之白非純真，外潔其色心匪仁。闕五德，無司晨，胡為啄我葭下之紫鱗。」其言辭激烈，竟然斥責白鷺「闕五德」。而杜甫作詠《雞》詩，也會聯想「紀德名標五，初鳴度必三」的典故。這種比德於物的思維方式來自儒家經典，無論動物（例如「狐三德」）、植物（例如「歲寒三友」）、器物（例如「玉有五德」）都可以成為象徵君子美德的符號，古代文人習以為常，總是信手拈來。這種觀念還進入了童蒙讀物，明代《幼學瓊林》中也有「雞有五德，故稱之曰德禽」的句子，兒童也受其熏陶。

古籍中的「司晨鳥」

宋代羅願《爾雅翼》卷十三「釋鳥」

三、雞的分類

《爾雅》在「釋畜」類提到：「雞大者蜀。」晉人郭璞註解：「雞大者蜀，今蜀雞也。雞有蜀魯荊越諸種，越雞小，蜀雞大，魯雞又其大者。」他僅僅比較雞的外形並用地名標稱，到底哪種雞更大，還是說不清楚。其實《莊子·雜篇·庚桑楚》中已經提到越雞和魯雞：「越雞不能伏鵠卵，魯雞固能矣！雞之與雞，其德非不同也。有能與不能者，其才固有巨小也。」雞有不同種類，才能也有大有小，其結論卻是「其德非不同也」。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比較大小了。

那麼，雞在動物中歸屬哪一類呢？宋代字書《玉篇》說雞是「司晨鳥」。宋徽宗為《芙蓉錦雞圖》題詩曰：「秋勁拒霜盛，峨冠錦羽雞。已知全五德，安逸勝鳧鷖。」錦雞並不「司晨」，宋徽宗依然讚美其「全五德」。這樣一來，司晨雞是鳥，錦雞也稱雞，一視同仁，不加區分。

古籍中的「司晨鳥」

還是明代李時珍見多識廣，他在《本草綱目》中介紹：「雞類甚多，五方所產，大小形色，往往亦異。朝鮮一種長尾雞，尾長三四尺。遼陽一種食雞，一種角雞，味俱肥美，大勝諸雞。南越一種長鳴雞，晝夜啼叫。南海一種石雞，潮至即鳴。蜀中一種鵾雞，楚中一種傖雞，並高三四尺。江南一種矮雞，腳才二寸許也。」這些不同特徵的雞都屬於「禽類」。

四、雞的定義

翻檢古代文獻中有關雞的資料，無論《說文》系列、《爾雅》系列，還是類書系列，都是引經據典，內容堆積，難免重複。古代文人無論是考證名物，還是比德於物，都受制於經學思維，而不屬於動物學研究。或者說，古代文人的博物之學，大體上就是孔子所謂「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到了近代，由於西學書籍輸入，文人的知識結構和思維方式也發生了根本變化。這裡僅舉民國時期的辭書為例，看看其中「雞」的定義是什麼。《新字典》（商務印書館，1935年）的解釋是：「家禽名，翼短，不能高飛，以時而鳴，肉及卵供食，有滋養之效。」普及本字典中的解釋如此簡明，但「德禽」這個符號就此消失了。中國人編寫的第一部《動物學大辭典》（商務印書館，1932年），作為專科辭書，「所收采之動物名稱，則以西洋之學名為主」，其中「雞」的詞條很詳細，開頭定義雞「屬脊椎動物、鳥類、鶉雞類、雉科，一名家雞，為最普通之家禽」；還有介紹外國雞的多個詞條，卻沒有了「中國雞」的內容。

總之，溯本追源，溫故知新。正如陳寅恪所說的：「凡解釋一字即是作一部文化史。」

古籍中的「司晨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