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看似平常的事物，卻是古代中國最貴重的春節禮包

作者：張嶔

中國人的春節，和洋節有什麼不同？公認的一條，就是花樣多。

比如最簡單一事，節日送禮。放在西方聖誕節那裡，花樣就十分簡單，最有懸念的事，也就是深夜扮成聖誕老人狀，往熟睡小孩子的襪子里塞禮物。放在中國春節這邊，花樣可就多了，確切說，是規矩多。

比如人與人見面，拜年問候寒暄，往傳統上說，各種講究規矩，單是一個拜神，就有門神財神灶神各路神，來來回回要拜一圈，送小孩子的紅包，貼門上的春聯，也是各個環節都講究。就連足球圈都鬧笑話，某外援留在中國過春節，被人說春節給人磕頭就收紅包，真是見了就磕，等著再上場比賽，腦袋上一大塊青，真是把球迷下巴都驚掉了。

規矩如此多，也常招得年輕人吐槽：過年這麼折騰，累不累？

累？那就真年輕了！

要知道，這些世代流傳幾千年下來的規矩，可不是為了白折騰的，前前後後各種講究，根子上就是為了一件事：多沾喜氣，新一年大吉大利，繁瑣的過程里，濃縮的就是真切的盼望。

不信就看春節里一些簡單小物件，內里的含義，各個珍貴得重如千鈞。

一：紅包不好包

過年了，小孩子們特別盼望的一樣事，就是收紅包。

可這個幸福時刻，早年的時候，還不是我們今天這樣。比如唐朝就沒有這風俗，小孩子過年的時候，就沒有拿紅包的場面，就算是有錢人家，一般都是給點小禮物，比如金銀銅錢或首飾品，當然也有珠寶綢緞，說來也算貴重，但變現比較麻煩。

而發展到明清時期，這包紅包的習俗，已然十分講究，通常都是用紅繩串上錢物，而且還要編成龍的形狀，放在孩子的床角。為什麼要這麼放？照著《宣和博古圖錄》的講法，給這錢，就是為了讓孩子辟邪，用錢壓住鬼祟，即「壓祟」，久而久之就成了諧音「壓歲」。壓歲錢的叫法，就是這麼來的。

這個風俗在古時多流行？可以腦補下《紅樓夢》。五十三回里寧國府忙活春節時，小丫鬟捧著一茶盤子銀裸子來找賈母彙報工作，全是準備發的壓歲錢。像這種土豪家庭，發這錢也是大手筆，宮廷里常是直接發荷包，一荷包好些金銀，老百姓家沒這麼多，普通家庭通常百十錢，小孩子經常掛在胸前。

其實錢多錢少，意義卻是一樣：願我們的孩子們，健康快樂的成長。

二：春聯有講究

過年的另一個習俗，就是寫春聯。

這個風俗照好些專家說，起於五代十國時期，但是敦煌考古的成果告訴我們，早在唐朝開元年間，春聯就已經很盛行了，當然那個時候，還都是寫在木製的桃符上。

到了明清年間，春聯風俗已經十分火熱，文士寫春聯更蔚然成風，而且家家戶戶，都講究用新紅紙書寫，和今天的風俗已經類似。也同樣是在明朝，有了紅字的春聯，大紅大喜成了深入人心的風俗，而且也更商業化，寫春聯已是春節前火熱產業。像農村的私塾教師，經常離除夕一二十天，就開始代寫春聯售賣，而且要是賣的好，價格也隨天漲，離除夕越近漲錢越多，最多能漲到四五倍，請人寫春聯，也要趁早。

而且明清的貼聯，不單是門口貼，堂上貼，器皿上也會貼，傢具床頭都會貼喜慶語，倒貼的習俗也是那時起火熱，且不單是倒貼「福」字，還有倒貼「酉」字的，因為通「有」，意思是「富有」，要的就是這個好彩頭。

而且在古人心裡，春聯的分量是很重的，不是一個應景的擺設，一副春聯的內容寓意，既有上一年的總結，更有新一年的盼望，甚至內容貼不好，還嚴重影響形象。比如明朝官員聶大年，感慨仕途艱難，貼春聯貼出了雷句：文章高似翰林院，法度嚴如按察司。一下就得罪了人，形象也大壞，成了同僚眼中怨天尤人的角色，好些年升職艱難。

所以這春聯，真不能信手寫，精益求精的拿捏，捏的就是個人品質。

和春聯同樣講究的，當然還有年畫，中國春節掛年畫的習俗，從明朝起十分興盛，就連明朝的宮廷里，大年三十都要掛年畫，特別是門神年畫。最受歡迎的就是「福壽祿」「牛郎織女」「天官賜福圖」題材，掛的也是老百姓最普通的願望：多福多祿，家庭美滿。

三：鄰里送年盤

北宋四川地區，早早就有一個習俗：饋歲。

所謂饋歲，就是除夕之前，鄉鄰朋友間互相贈送禮物，表達對新一年的祝願情誼。這個習俗在北宋時，還只是風行在四川地區，其他地方卻少見。以至於好些在異鄉漂泊的四川人，到了春節時不見饋歲，頓時辛酸淚大起。最出名的就是蘇東坡，在陝西鳳翔做官時，正趕上春節，想著家中淳樸的饋歲風俗，不禁提筆寫下名詩《饋歲》，末尾一句「亦欲舉鄉風，獨唱無人和」，說多了都是淚。

不過發展到明清年代，這事可以欣慰了，如此淳樸的祝願，已經流行全國多地，且多了不少花樣。廣東人的習俗是做糕點，特別是白糕黃糕，福建人大多是送果品和肉酒，江南地區花樣最多，肉食菜類果品糕點，什麼類型都有，卻都是用盤子合裝起來，外觀看起來十分高大上，美其名曰送年盤。

簡單一副年盤，托起的就是濃濃深情。

四：皇上賜鹿肉

作為一個從關外入主中原的王朝，清王朝的好些春節習俗，都帶著入關前的老習慣，特別重要一條，就是送鹿肉。

清朝皇族飲食，以鹿肉為名貴食材，特別是皇宮御宴，常是帝王最愛。每年春節前，清朝皇帝必做的事，就是賜給大臣鹿肉。但這鹿肉的意義，可不是餐飲，肉上得寫字，寫上「福」和「壽」兩字，加上鹿肉的「祿」字諧音，正好就是福壽祿全齊，要的就是好彩頭。

但這好彩頭，對每個大臣來說，講究也不同。因為皇帝賜的帶字鹿肉，每塊字一樣，誰寫的可不一定，有自己親自寫的，也有身邊人代筆的，賜給不同大臣，意義可不一般。倘若哪位大臣拿到的鹿肉，是皇帝真跡墨寶，那才真是撞了頭彩：皇上對你很賞識，新一年等著提拔吧。鹿肉有多貴，全看字誰寫。

紅包，春聯，年盤禮盒，福祿肉，是我們的祖先，代代傳承下來的春節記憶。

這樣的春節記憶，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模式，但每一代人，都傳承著共同的祝福，每一種簡單的形式，精心的講究，都滿含著我們的先人們，對於今天子孫們的盼望期待，對於世世代代美好生活的渴望。時光如梭，似水流年，濃濃情意，千載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