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到敘利亞：沒良心炮的進化之旅，炸藥拋射器演變歷史

不同的戰爭環境，會催生出對於武器裝備的不同發展需求。在缺乏可靠的工業能力支持和裝備物資保障的情況下，利用各種易得物品製造各種山寨武器就成了非常普遍的做法。我國解放戰爭期間的沒良心炮、到今日敘利亞的煤氣罐大炮，鐵桶炸彈，都是這一共性規律下的產物。

一：非制式改裝和土製武器是戰爭中從不缺席的風景

參戰的武裝組織在戰場上開發非制式的改裝型武器裝備，或者索性自製一些土製武器，不外乎兩類原因。其一是現有武器由於設計思想滯後、或是沒有提供足夠的選擇靈活性等問題，不能很好貼合當前的作戰環境。比如在打越南戰爭時，很多美軍為了在叢林中獲得靈活的運動和戰場適應能力；乾脆把M79榴彈發射器、散彈槍的槍托都給鋸掉了。

圖：截短的改裝M79（上）和標準版（下）

而另一種，就是後勤供給上存在很大的問題，以至於武裝組織無法獲取那些威力大、打的准、打得遠、安全性高的制式武器裝備系統。或者空有武器卻補充不了彈藥消耗，或則空有彈藥卻缺乏合適的武器來發射——比如伊拉克等地，就有大量炮彈被用於改裝成路邊炸彈等形式使用。

圖：炮彈改裝的路邊炸彈

這一點上，解放戰爭時期的中國軍隊和現在敘利亞的各方武裝組織的出境，其實有著很大的相似性。比如為了解決火炮、尤其是重型火炮奇缺的問題，都開發了將大量炸藥拋送到目標附近的土製炸藥拋射武器。只是隨著時代的不同，具體結構形式和性能有了很大的變化。

二：用迫擊炮送炸藥

解放戰爭時期國內因為火炮等重火力不足，開發了一系列的非制式武器——或者土製武器。其中炸藥拋射器系列通過《三大戰役》等經典文藝作品，廣為人知，至今被很多人津津樂道。

國內的炸藥拋射器比較出名的有兩類，第一類是在制式武器上的擴展：用迫擊炮把炸藥包發射出去，所謂的「迫擊炮送炸藥」。第二類是純土製的沒良心汽油桶炮。

圖：淮海戰役紀念館內的解放軍幾種土製炸藥拋射器的展覽文物

迫擊炮送炸藥的原理很簡單，就是用一根捆紮了炸藥包的木棍，接在不裝引信的迫擊炮彈（或者乾脆只用彈尾）上。而發射時先點燃導火索，再按照正常迫擊炮那樣，依靠彈尾中的基本葯管和附加藥包推動炸藥包飛行。這類武器拋射的炸藥，數量少威力低，精度很糟，而且佔用寶貴的火炮。

圖：迫擊炮彈尾管上開有傳火孔，能夠讓基本葯管的燃氣均勻透出來，點燃尾管外面的附加藥包。因此只要有彈尾、基本葯管、附加藥包，就可以推動捆紮炸藥的木棒飛向目標——當然精度就不要考慮了

尤其是這種鬆散的炸藥包裝方式，天生就非常浪費火炸藥的能量。要知道炸藥的威力關鍵，就在於能量的高速釋放——而這和它的裝填密度、以及燃燒時承受的壓力大小關係太密切了。比如一發槍彈，把發射葯倒出來點燃，只是一攤猛烈一點的火焰；放在槍械中擊發，它足以推動彈頭打穿百米外的厚鋼板；而如果槍管被堵死，它能炸開整個槍膛。

土製的炸藥包和正規的炮彈，殺傷能力和範圍上的巨大差距，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這裡。高強度炮彈殼一方面提供了狹小的密閉空間和強大的約束壓力，使炸藥得以發揮出最大的爆炸威力；另一方面，炮彈殼碎裂以後的破片，殺傷能力隨著飛行距離的衰弱要遠遠小於炸藥爆炸形成的衝擊波本身。

三：大名鼎鼎的汽油桶沒良心炮

我軍歷史上最著名的土製武器，就是大名鼎鼎的沒良心炮。它將汽油桶鋸掉頂蓋作為炮身，把桶埋入土中以吸收後坐力並將彈道大體上指向敵方陣地，桶身與地面呈45度角獲得最大的射程，在桶的最底部裝填黑火藥或低威力炸藥作為拋射葯。

圖：淮海戰役博物館內的文物，可以看到炸藥包（當然裡面肯定沒有真炸藥了）

而拋射的炸藥包上，會綁上一塊圓形的厚木板隔在炸藥包與拋射葯之間；既是隔離和緩衝拋射葯爆燃對於炸藥包的高溫、衝擊，也起到氣密、增加燃氣利用效率以加大射程的作用。炸藥包上採用延期雷管，點燃導火索後，火藥的推射力將炸藥包拋入對方陣地後落地起爆。

沒良心炮的最大射程可達200米，雖然完全沒有精度——飛到哪裡完全碰運氣，但便宜好造數量多、拋送炸藥重量大，威力猛。能對炸藥包落點周圍10多米的地堡、鹿砦形成有效的摧毀能力，對於地方人員的震懾能力非常大。因此在解放戰爭中，它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圖：央視紀錄片中復現的原理示意圖，明白大概意思就好，比例之類的細節不要認真...

但正如你我所知，後來沒良心炮並沒有被軍隊保留。從直接的原因上說，是它畢竟過於簡陋，沒有任何安全保險設計；而且各個部隊物資條件和人員水平高低不一，造出來的成品也是千差萬別；最終的結果就是安全性相當差，風險無法控制，在戰場上導致了大量的事故傷亡。

而從遠期來說，沒良心炮這種設計，體積上劣勢太大，精度無從談起，對於火炸藥的利用效率也很低；在作戰效能的發展上，它對於擁有完整後勤裝備體系的正規軍是沒有前景和吸引力的。

四：敘利亞反政府武裝的煤氣罐大炮

敘利亞目前的煤氣罐大炮，在鋼罐中裝填大量炸藥和引信，通過自製的大口徑迫擊炮發射，兼具威力和安全性，可以說是當年解放軍的沒良心炮和迫擊炮送炸藥的優秀結合——實際上還不止於此，通過添加穩定尾翼結構等措施，它的精度雖然遠遠無法與制式迫擊炮彈相比，但在近距離上拿來砸樓還是相當有把握的，這比6、70年前的前輩又要強得多了。

圖：可以看得出，藉助現代工業產品的煤氣罐、鋼管等，煤氣罐大炮實際上已經做到了很高的標準化了。尤其是注意炮彈前方的管口，可以擰接引信上去，僅這一點就比只能依靠導火索之類物品的其它土製武器要強出好幾個檔次

尤其是在安全性上，敘利亞的煤氣罐大炮是比較好的。一方面是從公布的製造視頻中看，它們主要應用的都是現代工業下的正規炸藥產品，在溫度和機械撞擊等情況下更為安定，不易誤爆；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藉助從現成的炮彈等渠道拆除下來的制式化產品也好，或者哪怕是自己通過各種方式做山寨品也好；在引信這個環節上，現代產品相較於當年只有導火索、拉火管、延期雷管，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圖：當地武裝組織成員給煤氣罐大炮擰接引信。畢竟是土製武器，注意下面這種炮彈的底部尾翼就和上圖不同，沒有環形部分

某種意義上，這些非制式武器的發展水平，一樣體現了時代的進步——解放軍當年可根本找不到這麼多鋼罐子、粗鋼管。在敘利亞的實戰中，煤氣罐大炮展現出了很強的破壞能力——尤其是對於當地一些結果比較脆弱的磚混結構、大量採用水泥預製板的建築，往往只要幾發炮彈就能使其坍塌。

圖：炮也是各有不同

尤其是很多目標建築的結構此前就在各方交火中被打爛的厲害，更是客觀上起到了誇大煤氣罐大炮威力的效果。加上近十年以來，中東各方武裝勢力都非常樂意藉助互聯網，利用視頻傳播、表達武力信息；煤氣罐大炮對於地方士氣的打擊和抑制能力，其實比當年中國的沒良心炮還要大得多。

五：爭鋒相對——來自敘利亞政府軍的鐵桶炸彈

實際上在敘利亞，遭遇後勤困擾的不只是各路反政府武裝組織，政府軍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但不管怎麼說，有以前的底子在，政府軍很多方面還是有些優勢的——比如制空權上，政府軍多少保留了自己一部分的飛機、直升機，這是包括自由軍等在內的反政府武裝組織所不具備的。

圖：巴沙爾鐵桶，這玩意技術含量全在直升機和飛行員上了，自身真是毫無亮點

藉助這一重優勢，敘利亞政府軍玩了一手更沒有技術含量、但是威力更大的土製武器——巴沙爾鐵桶。它用汽油桶、甚至是大型的鍋爐水箱之類的容器，在裡面填滿各類炸藥（有時包括汽油橡膠等混合燃燒劑、螺栓等金屬物體作為預製破片），直接用直升機帶到目標上空丟下去。

圖：鐵桶炸彈的最大優勢，在於威力夠大

由於體積和重量大，裝填的炸藥數量多，因此它的威力比煤氣罐大炮要大得多了。但相對於有炮管賦予初始射向、有尾翼穩定飛行方向的煤氣罐大炮來說，鐵桶炸彈的精度要糟糕的多。這些鐵桶炸彈的制式化和標準化程度，遠不及煤氣罐大炮，很多都還是直接靠導火索在丟下來之前引燃、控制起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