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1932年一二八抗戰時，日軍就已經進了大上海

為什麼1932年一?二八抗戰時，日軍就已經進了大上海

周明

摘要：今年1月28日正是農曆大年初一，而85年前的這天，日本駐上海的海軍陸戰隊進攻閘北，一?二八抗戰就此爆發。不久前教育部下發文件將抗戰從1931年九一八事變算起，從1931年到1937年的六年局部抗戰也納入抗戰史。一?二八抗戰便是六年局部抗戰中重要的一場戰役，但是有個問題卻始終被忽視，那就是日本並不和中國接壤，為什麼一?二八抗戰時，日軍就已經進了大上海？

圖1：1932年一?二八抗戰中十九路軍在抗擊日軍進攻，日軍是怎麼進的大上海？

日本軍隊怎麼進的上海

1932年1月28日，駐上海的日軍突然向駐守閘北的中國軍隊發起進攻，一?二八抗戰就此爆發。奇怪的是，日本和中國隔海相望，並沒有領土接壤，那麼日本軍隊怎麼在戰爭開始前就已經駐紮在上海了呢？

而且這支日軍還不是陸軍，而是隸屬海軍的陸戰隊。日本海軍在創建之初，並沒有海軍陸戰隊的編製。日本1886年頒布的《海軍陸戰隊概則》中，更是明確規定日本海軍不設立海軍陸戰隊編製，僅在必要時，艦隊指揮官可將艦員臨時組織起來，發給武器參與陸上作戰。

從1894年甲午戰爭開始，日本就開始派軍艦常駐上海。1897年，上海小車工人示威，日軍從「大島」號軍艦上抽調20名水兵登陸，守備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這是日軍在上海派駐地面部隊的開始。

1900年，義和團運動興起，日軍見局勢危急，下令駐紮在天津的日本海軍「愛宕」號炮艦派出數十名水兵，攜帶步槍火炮進入北京東交民巷，參與使館區的防禦。這支被稱為「海兵隊」的臨時編組的海軍陸戰部隊在此後的作戰中幾乎被全殲，但對阻止義和團攻入使館區，保障使館區的安全發揮了很大作用。此後，從軍艦上抽調水兵參與陸上作戰就開始成為日本海軍一種常態化的作戰樣式，在1904年到1905年的日俄戰爭，以及1914年日軍進攻青島德軍的作戰中，日本海軍水兵組成的陸戰部隊表現都相當搶眼。

1905年上海發生會審公廨案時，日軍「對馬」號軍艦派出陸戰隊登陸，在東本願寺成立守備警察隊本部。

1918年7月，駐上海日本軍艦上的水兵在虹口與工部局華捕發生大規模衝突，雙方均有人員受傷。

在1920年的廟街事件中，日軍從「三笠」號、「肥前」號等軍艦上抽調水兵組成臨時陸戰隊登陸參戰，戰鬥開始後，由於蘇軍兵力雄厚，日軍抵擋不住，不得不退入廟街日本領事館，利用領事館堅固的建築死守。然而，蘇軍用重炮轟開日本領事館的圍牆，隨後沖入領事館，將日本海軍陸戰隊幾乎全部殲滅。慘敗之後，日軍認識到由軍艦上的水兵臨時編成陸戰隊，沒有配備重武器，缺乏陸戰訓練，戰鬥力十分有限。而隨著國際局勢的變化與日本在中國的侵略行動日益頻繁和深入，日本海軍終於意識到需要建立一支具有較強陸上作戰能力的正規陸戰隊。

1927年，北伐戰爭開始，中國的政局發生劇變。為了應對局勢變化和隨時準備干涉中國政局，日本海軍於1927年3月派遣「天龍」號巡洋艦掩護來自本土吳、橫須賀、佐世保三個鎮守府的特別陸戰隊共計3個大隊在上海登陸，與駐防上海的「利根」號巡洋艦上的臨時陸戰隊共同組成「聯合陸戰隊」，總兵力約1400人，由植松磨練海軍大佐統一指揮。這支聯合陸戰隊在上海阻止北伐軍進入日租界，以及1928年5月在濟南阻止北伐軍進攻的「濟南事變」中都發揮了關鍵性的作用。因此在北伐戰爭結束後，日軍沒有將這支部隊調回本土，反而在1928年6月從這支聯合陸戰隊中挑選精銳，正式組建「上海陸戰隊」，編入「遣支第一艦隊」序列常駐上海。

圖2：1928年6月，日軍正式組建上海陸戰隊

相比之下，日本支那駐屯軍（也就是後來發動七七事變的日軍部隊）是根據1901年《辛丑條約》的有關規定，關東軍（也就是後來發動九一八事變的日軍部隊）則是根據1905年《清日東三省事宜正約》的相關規定而組建、進駐中國，儘管這兩個條約都是強加給中國的不平等條約，但好歹還算有個法理依據來遮羞，而日軍進駐上海的海軍陸戰隊，則完全是赤裸裸地踐踏中國的主權。

上海特別陸戰隊

上海最為中國的經濟中心，又位於中國海岸線中點和長江入海口，對於妄想侵佔中國的日本來說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所以從清末開始，日軍就在上海常駐一支戰鬥力相當強的特遣艦隊，上海陸戰隊成立後，更是覺得有了可以在上海大撈一把的本錢。因此於1932年1月28日向中國駐軍發動進攻，以為能夠一舉解決上海守軍，佔領整個上海。但遭到了駐防上海的十九路軍奮起抵抗。十九路軍不僅擊退了日軍的進攻，更一度對日租界展開反攻。日本海軍只得於1月31日緊急從本土抽調陸戰隊增援上海。中國也派出由最精銳的87師、88師和教導總隊組成第5軍趕赴上海參戰，雙方在上海展開激戰，日軍見戰局不利，於2月調動陸軍第9師團和第12師團在上海登陸投入戰鬥，最後雙方於3月達成停戰協定。

圖3：1932年1月28日，日軍上海陸戰隊進攻十九路軍

在這場局部戰爭中，日本海軍陸戰隊的表現顯然不盡如人意。但是日本海軍還是注意到了這支部隊的價值——如果沒有這支陸戰隊，日本在上海的租界很可能在陸軍到達之前就被中國軍隊攻佔，那麼就將使日軍陷入巨大的被動，而且日本數十年來在上海的苦心經營也將付諸東流。日軍認為上海陸戰隊表現不佳的原因是沒有裝備足夠的重武器。因此1932年10月，日本海軍發布《海軍特別陸戰隊令》，將上海陸戰隊升格為與海軍鎮守府平級的「上海海軍特別陸戰隊」，編製包括5個步兵大隊、1個炮兵大隊和若干直屬部隊，總兵力達到約4000人，裝備120毫米榴彈炮8門，75毫米山炮、速射炮等32門，戰車、裝甲汽車約20輛，而且士兵主要武器不是日軍最普遍的三八大蓋，而是更有利於巷戰和近戰的德制伯格曼MP-18衝鋒槍，也就是當時中國俗稱的「花機關槍」，火力遠比三八大蓋要猛烈，可以說裝備精良，訓練有素。

圖4：日本上海特別陸戰隊士兵主要裝備德制MP-18衝鋒槍，火力遠比三八大蓋要猛烈，更適合巷戰和近戰

從最早的「上海陸戰隊」到後來的「上海海軍特別陸戰隊」，並不簡單的只是名字上多了幾個字，編製上也是從大隊級別一躍提升到聯隊級別，兵力從1400人擴編到4000人，整整增加了兩倍，裝備也比一般海軍鎮守府的陸戰隊甚至比陸軍部隊都要精良，而且還是當時日本海軍唯一常設的陸上作戰部隊，可見日本海軍對這支部隊的厚望。實力大為擴充後的上海特別陸戰隊也確實沒有讓日本海軍高層失望，在1937年8月的淞滬抗戰中，這支4000人的部隊頂住了中國軍隊3個最精銳的德械師在2個裝備150毫米榴彈炮的重炮團和空軍支援下的整整十天的猛攻，堅持到了本土的援軍趕來。

圖5：在1937年8月的淞滬抗戰中，日軍上海特別陸戰隊更是頂住了中國軍隊3個精銳德械師十天的猛攻

堅固的「軍艦島」：陸戰隊司令部

提起日軍上海特別陸戰隊，就不能不提到坐落在四川北路2121號（原東江灣路1號）的日軍特別陸戰隊司令部大樓。這幢大樓位於東江灣路和四川北路交匯處，始建於1924年，佔地約6130平方米。1929年擴建為鋼筋水泥結構的五層城堡式建築，四周是樓房，中間圍成一塊佔地約2200平方米的大操場，是日軍平時集合、操練的場所。整個建築外形就猶如航行中的軍艦，當時在東江灣路四川北路一帶，是絕對的制高點，大樓上的火力點可以有效控制附近很大範圍的街區，日軍還在樓頂的平台上部署了高射炮，成為名副其實的堡壘。

圖6：1929年剛剛建成的特別陸戰隊司令部大樓

圖7：今天的司令部大樓舊址

在1932年的一?二八淞滬抗戰中，這裡就是日軍發動事變的策源地和指揮中心，中國軍隊在這裡曾經和日軍展開過反覆爭奪，但始終沒能攻破這幢大樓。

在1937年8月的淞滬會戰中，這幢大樓更是中國軍隊進攻的首要目標，為了摧毀大樓上的火力，中國軍隊使用了最先進的德制150毫米榴彈炮，還派出飛機進行轟炸，但由於炮擊距離較遠，飛機也受到地面防空火力的威脅，無法低空精準投彈，所以命中精度都很差，最終都未能摧毀這幢堅固非凡的大樓，而地面部隊在付出了巨大代價後，還是沒能將其攻佔，成為中國軍隊永遠的痛。

圖8：當年司令部大樓內景

圖9：今天大樓的內景

1937年11月，日軍佔領上海後，這裡更是成為日本海軍在上海乃至華東地區的指揮中樞，對中國人民犯下了累累罪行。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後，司令部大樓由國民政府接收，先後成為淞滬警備司令部、上海港口司令部所在地。1949年上海解放後，由解放軍接管並使用至今。

圖10：大樓門口的紀念銘牌，歷史不應忘卻

2017年1月28日恰逢新年佳節，上海是一片節日的祥和安寧，但是我們不應忘記，85年在這片土地上，在這幢大樓周圍，曾經發生過怎樣激烈的戰鬥，只有銘記歷史，才能展望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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