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黃金十年把自己玩死，蘇聯黃金十年奠定超級大國

前陣子本公號曾經發表過一篇文章《歷史上德國怎麼坑「國軍」，今天美國就怎麼坑台軍》引發很多網友的討論。有贊同的，有反對的。比如說有的評論稱：「要塞炮置於江陰要塞，分甲乙炮，最後沒法帶走，自我銷毀」。這位網友說的是江陰阻擊戰。其實文中的來源，是當時德國禮和洋行買辦丁福成的回憶，而江陰要塞火炮銷毀的史料來源，是當時江陰要塞司令杜隆基的回憶文章。而且這兩者說的炮並不一樣，丁福成說的是從瑞典博福斯進口的火炮，而江陰要塞銷毀的火炮都是德國進口，因此這兩者說的並不是一回事。

其實，江陰要塞的戰役，可謂是可歌可泣，但正如筆者在文中所述，「國民政府尸位素餐，只是可惜了眾多抗日救國的好兒郎」。有人說國民黨是抗日的主力。這我承認。但中國軍隊在抗日之初面臨的裝備差距有多大，可謂是觸目驚心。在很多抗日將領的回憶錄中，都沉痛地說在淞滬會戰中，中國軍隊被日軍優勢火力大面積殺傷，多個成建制部隊被打殘。有人統計過，國民黨軍最嫡系、最精銳的八十八師和日本陸軍普通師團比較，除了機關炮、團屬迫擊炮上稍微有一絲優勢之外，在人員數量、步槍、輕機槍、重機槍、榴彈炮、坦克等方面全面弱於日本普通師團。裝備最好的嫡系八十八師都是如此，其他國民黨軍部隊的裝備可想而知。更不要說在海空軍上的差距。

淞滬會戰中犧牲的中國軍隊士兵遺骸

裝備差距是表象，但深層次的原因是國民政府的國家總體戰略的巨大錯誤。因為面對日本這一個咄咄逼人的國家，中國最根本戰略是加大重工業投資比重，以政府的強勢介入來實現工業化，這樣才能建立起強大的自主國防工業工業體系，來防禦日本的進攻。但是當時國民政府是怎麼乾的呢？所謂的黃金十年，國民政府實行的是所謂今天某些專家看重的亞當斯密式「自由市場」制度，在這種政府不管不問的經濟模式中，中國迅速發展的是農業、手工業和輕工業，但重工業發展緩慢。

而日本又是如何呢？很多人說一戰中，中國獲得了喘息之機，但日本更是工業發展迅速。一戰期間日本機械工業的發展非常迅猛,車輛生產幾乎是從無到有,工作機械生產額增長3755倍。從1919年到1931年，日本機械工業生產額已經超過進口額，基本實現進口替代。而在重工業上，從1921年到1930年，日本採取的是李斯特式「政府介入」經濟模式，通過政府的大規模扶持，來實現三菱、日產等企業在重工業的發展。日本為了保護當時落後的汽車工業，甚至頒布《汽車製造事業法》，限制汽車進口，徹底關上了外資企業在日本生產汽車的大門。

一位中國工程師參觀完三菱長崎船廠後,即感慨道:「我國馬尾造船廠之設立,不後於長崎造船所,而招商局經營航業,亦有五十餘年之歷史,一則工事尚屬幼稚,一則營業幾瀕破產。以視三菱會社,相去誠不可以道里計。此中得失利弊,可思過半矣。」究其原因,日本之工業化,絕非聽任市場誘導輕工業與傳統工業一枝獨秀,相反,在帝國野心的支配下,日本政府扶持重化工業之發展，已經將發展重工業納入國家總體戰的範疇。到了1937年中日戰爭全面爆發的時候，日本機械工業僱傭1000人以上的大企業共111家，而同期中國機械企業僱傭500人以上的鳳毛麟角。日本已經通過重工業的發展磨好了砍向了中國的屠刀。走斯密式道路的中國將被走李斯特式道路的日本推向亡國滅種之絕境。

在國民黨政府尸位素餐的時候，蘇聯正在進行史無前例的瘋狂工業化。圖為美國專家在蘇聯拖拉機廠。

當然，相比日本，還有一個國家更讓國民政府汗顏，那就是蘇聯。相比亞當斯密或者李斯特這種資本主義經濟模式，蘇聯採取的是更為激進的政府全面介入推進的工業化政策。舊俄國是落後的農業國。列寧在1913年8月寫到：俄國仍然是一個難以置信的空前落後、貧窮和半野蠻的國家，它所裝備的現代化生產工具比英國少3/4，比德國少4/5，比美國少9/10。直到1930年，蘇聯一些工業部門的總產量相較於各主要資本主義國家有很大的差距。

正是在這個背景下，蘇聯在1928年開始第一個五年計劃，吹響了工業化的號角。在斯大林的鐵血領導下，蘇聯以近乎瘋狂的方式，利用資本主義經濟危機來學習西方先進技術，引進西方專業技術人才，建立蘇聯工業體系，尤其是重工業體系。1928年，在蘇聯工作的外國專家有379人，技術人員505人；1930年增長到幾千人，1932年外國專家和技工的數量超過了2萬人。

到了1932年底，蘇聯機器的進口大量減少，由進口機器和設備的國家變成了生產機器和裝備的國家，初步形成了比較齊全的工業體系，在歷史上首次建立了拖拉機、航空、化學、汽車和機床製造等工業部門。到1937年「二五」計劃完成之時，蘇聯一躍躋身於世界工業強國之列，在工農業生產總產值中工業的比重已達到77.4%。工業總產值位居歐洲第一位、世界第二位，僅次於美國。蘇聯在內憂外患的形勢下，用10年時間走完了資本主義國家需要50-100年才完成的路程，迅速實現了國家工業化。

諾門罕戰役中，工業化的蘇聯，用國產武器裝備狠狠教訓了日本

蘇聯工業化的成就，帶來的直接後果是國防力量的壯大，並為蘇聯軍事大國的地位奠定了基礎。蘇聯迅速建立了坦克、飛機、艦艇的軍工體系，自行製造大量機械化武器裝備部隊。在十月革命之初，日本還曾軍事干涉俄遠東地區，而到了1939年的諾門罕戰役中，蘇軍的機械化軍團就開始用巨量炮火壓得日軍抬不起頭。儘管有很多研究資料稱蘇軍的指揮、兵力運用、戰損比等並不好看，甚至蘇聯的坦克裝甲並不比日軍強。但工業化的蘇聯，用國產武器裝備狠狠教訓了日本。這場仗徹底打掉了日軍北進的的想法，這對於蘇聯的國家安全的意義有多大！？雖然蘇聯在對德戰爭初期損失巨大，但我們設想一下，如果沒有蘇聯的工業化，沒有對日戰爭的勝利，蘇聯最後會是什麼結果？俄羅斯今天還能出售武器，還能派航母去地中海，根子就是斯大林打下來的基礎，沒有這樣的工業化底子，俄羅斯就淪為純粹的能源出口國。

有人說，蘇聯的基礎和民國的基礎能一樣嗎？當然不一樣。但德國、日本、蘇聯乃至於新中國的經驗已經證明，政府的積極主導以至於徹底介入，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取得工業化的巨大成績。國民政府即使看不到幾十年後新中國的經驗，但為什麼沒有看到德國、日本、蘇聯在工業化上的成功經驗，為什麼國民政府在備戰、重工業建設上幾乎到了毫無作為的地步，把中國人民和國家推入了災難的深淵。

國民政府重大戰略失誤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正如前一篇文章所述，這個從大陸敗退的政權和軍事集團，從根子里就是孱弱和先天不足的。蔣介石為首的南京國民政府上台，不是有多大的能耐，而是經孫中山「聯俄」政策改造後,初步成為一個列寧式政黨,經由北伐而取得中國中央政府的合法性。但是在取得政權後不久，蔣介石卻背叛了革命，國民黨也由一個充滿救國理想的革命政黨蛻變為爭權奪利的私人俱樂部。

早在1930年,錢昌照就曾建議蔣介石著手對日國防準備，但蔣介石傾向於對日妥協。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是一個轉折點,錢昌照正式向蔣介石提出創辦一個國防設計機構的構想,得到蔣的認可。1932年11月1日,國防設計委員會成立,為避開行政院院長汪精衛,該會隸屬於國民政府參謀本部,由蔣介石直接領導。1935年4月,國防設計委員會改隸軍事委員會,名字亦改為資源委員會，主要任務已變更為重工業建設。

各位讀者，從1930年到1935年，國民政府就是成立了一個委員會。而這個委員會，實質上也是蔣介石與汪精衛等國民黨內部勢力爭權奪利的工具。因為汪精衛掌握著行政院,實業部由汪系的陳公博執攀,建設委員會和全國經濟委員會則分屬張靜江與宋子文。在這樣盤根錯節的複雜關係中,蔣介石多受犁肘,連其姻親宋子文都未完全順從其意志。而與此同時，蘇聯已經從第一個五年計劃轉到第二個五年計劃，工業化正在以史無前例的速度進行。1935年6月,傅汝霧、李宗黃、王祺、王陸一等四人向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秘書處提交了《提請集中全力從事國防重工業之根本建設案》，其中就提到以蘇聯為榜樣，稱:「蘇俄之第一期五年計劃,乃國防重工業之建設也。他山攻錯,亡羊補牢,過此不圖,嚙臍易及。」即便如此，就連傅汝霧等人提出的似是而非的8項建立重工業的投資主張也無法實現。

蔣介石為首國民政府1927年到1937年的發展，與其說是黃金十年，不如說是東亞危局爆發前民國的苟延殘喘。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既不可能效法德日，採用政府主導方式推進重工業，更不可能學習蘇聯，實施政府強力全面滲透的工業化進程。這個蠅營狗苟的群體，這樣一個缺乏天命感的官僚集團，是不可能主動為民族大義而放棄自身利益的。

蘇聯宣揚的是煤礦工人斯達漢諾夫，中華民國吃香的是詩人徐志摩。

有人說，蔣公不是不想自強，是國內有人搗亂啊！事實上，蔣介石最後從大陸的失敗，不是源於日本的進攻，而是源於「四一二」清黨大屠殺。是蔣介石的背叛，中國革命才陷入低潮，進而發生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這是因為在「誰來救中國、怎樣救中國」的問題上，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已無法提供更好的解決方案。這個任務，只能由新中國來完成。但是新中國的工業化進程，在冷戰進行的背景下，採用類似蘇聯工業化時期利用西方經濟危機大規模引進技術的方法，已經完全不可能，蘇聯出於社會主義領頭羊的地位，也不會給你核心的技術，中國只能更嚴酷的利用農業進行原始積累，從而付出更大的代價。

這筆賬要算在誰的頭上呢？

國民黨黃金十年換來的是山河淪喪，新中國被某些人口誅筆伐的創業期，卻贏得了國防自主和國家安全。新中國還真不行，你們沒有民國的大師啊！

當然，一群自由主義大師把蘇聯忽悠瘸了，讓俄羅斯信奉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和休克療法，幾乎自毀幾十年工業化成果，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