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布萊克本到萊斯特城，英超黑馬蛻變白馬乃地獄模式

布萊克本就在那裡，深情地望著如今的萊斯特城，滿眼都是自己當年的影子。

遙想當年，那支由「肯尼國王」達格利什坐鎮指揮、英倫頭號殺手阿蘭-希勒衝鋒陷陣的布萊克本，也曾像上賽季的萊斯特城那樣意氣風發，摘取王冠；同樣也曾在奪冠後迅速滑落、陷入泥潭。

當年那支布萊克本，從升超到奪冠，用了三個賽季，如今這支萊斯特城，更是只用了兩年時間；當年那支布萊克本，從奪冠到降級，用了四個賽季，如今這支萊斯特城，似乎正走在同樣的路上。

煙花絢爛，但卻易冷，綻放之後，只剩回憶。是不是奇蹟也都如煙花一般，閃耀過後便只能歸於沉寂？英超迄今為止的兩個黑馬冠軍——布萊克本和萊斯特城，創造了同樣的奇蹟，希望會有不同結局。

升班馬最好的年代

那些年在英格蘭，對於升班馬來說，真是最好的年代！

讓我們從一個法國人開始說起——

時間進入上世紀90年代，埃里克-坎通納，因為他暴躁的脾氣和乖張的行為，在法國足壇到了混不下去的地步，一個天才眼看就要毀滅了。

關鍵時刻，普拉蒂尼伸出了援手，通過他廣泛的人脈多方聯絡，雖然幾次碰壁，但最終為這個壞小子找到了一個去處——英格蘭的利茲聯隊。

1992年初，坎通納在英格蘭登陸，幾個月之後，他就和隊友們一起站在了冠軍領獎台上。雖然加盟時間並不長，但是這位法國足球天才就像一部助推器，把這支上賽季的升班馬送上了聯賽冠軍寶座。

緊接著，英超聯賽問世，英格蘭足壇開啟了新紀元。新，不止體現在聯賽的名稱上，應該說，新問世的英超聯賽確實有很多新面貌、新氣象，其中之一就是升班馬大不同。

在利茲聯（上圖）獲得末代英甲冠軍又在曼聯（下圖）獲得首屆英超冠軍，坎通納是英格蘭足球劃時代的標誌性人物。

傳統觀念下，升班馬幾乎就是魚腩的同義詞，逃脫不了任由列強宰殺的命運。然而，英超初期的升班馬大都不是什麼正經馬，他們野心勃勃，甫一升級就磨刀霍霍——向豬羊。

誰是豬？誰是羊？當然是原有的英超列強。

不能怪他們目中無人，布萊克本僅獲得第2級聯賽第6名，通過升級附加賽才擊敗萊斯特城晉陞新創辦的英超聯賽，首個賽季就躋身前四。

有些升班馬確實起點太高，1993-1994賽季，二年級生布萊克本獲得亞軍，升班馬紐卡斯爾聯名列三甲。這些是與兩傢俱樂部敢於投入分不開的，布萊克本買進希勒（1992）和薩頓（1994）先後刷新了英格蘭轉會紀錄，紐卡斯爾聯升級後招兵買馬，比爾茲利（1993）、阿爾伯特（1994）、萊斯-費迪南德、吉諾拉（1995）和阿斯普里拉（1996）等名將先後投奔帳下。

可以說，利茲聯就是他們的榜樣，激勵著布萊克本和紐卡斯爾聯這樣的球隊去實現自己的夢想。然而，利茲聯也給他們挖了個大坑——在英超元年把奪冠功臣坎通納以白菜價賣到了老特拉福德，曼聯能夠時隔26年之久重新獲得頂級聯賽冠軍，必須要感謝利茲聯的無私助攻。如果不是這樣，布萊克本和紐卡斯爾聯也許會有更光明的前程。

20年後的2012年，一名昔日利茲聯的董事披露說，當年賣掉坎通納完全是因為經濟原因，想到一支冠軍球隊如此無奈的處境，怎不讓人黯然神傷。我們寧願相信，酷愛豎起衣領的坎通納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利茲聯的球衣沒有衣領。

其實，在英超問世前，曼聯7次奪得英甲冠軍，遠不及利物浦（18次），亦遜於阿森納（10次），恰好等於紐卡斯爾聯（4次）+布萊克本（3次）或者紐卡斯爾聯+利茲聯（3次）。而且，紅魔當時已經長達四分之一世紀未嘗頂級聯賽冠軍滋味，正在苦尋復興機會的時候，利茲聯就彷彿一場及時雨，給他們送來了未來王朝的基石。

黑馬奔騰的場景終於出現了，1994-1995賽季也因此而激動人心。紐卡斯爾聯連續13輪領跑英超，而且單場進球往往三球起步，殺得其他豪強丟盔棄甲，狼狽不堪。但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後的兩負一平斷送了喜鵲的大好前程。之後，輪到了達格利什登場，肯尼國王用實際表現告訴基岡什麼叫冠軍教練，他率領布萊克本穩步前進，最終奪得了英超冠軍權杖。

達格利什帶領布萊克本升上英超，僅用三年就登上冠軍寶座。

1995-1996賽季絕對是英超聯賽史上最經典的賽季之一，由紐卡斯爾聯和曼聯聯袂主演，劇情的跌宕起伏和大反轉可謂空前絕後。基岡和他的球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一度手握12分的領先優勢，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喜鵲前進的腳步了。然而，弗格森的一番心理攻勢讓基岡幾近失控，最終導致紐卡斯爾聯徹底崩盤，將幾乎可以確定到手的冠軍獎盃拱手讓給曼聯。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決定了英超未來格局的轉折點，絕對不是一座冠軍獎盃的歸屬那麼簡單。如果紐卡斯爾聯如願以償，奪冠而歸，那麼冠軍榮譽必將促使俱樂部繼續投入，也會讓教練和球員動力倍增，豪華陣容加上前進動力，冠軍很可能不止這一個。如此一來，即使不能阻止曼聯王朝，至少也能延遲它的出現。

現實卻是喜鵲在面臨奪冠良機時痛失獎盃，這個打擊完全是致命的，這使喜鵲再也沒能真正回到爭冠行列中來，即使之後照搬了布萊克本奪冠的兩大關鍵人物——阿蘭-希勒1996年夏以創世界足壇轉會費紀錄的1500萬英鎊加盟，達格利什1997年春接替基岡執掌教鞭，也都無濟於事。

1995年，英格蘭頭號殺手希勒返回家鄉，加盟喜鵲，紐卡斯爾萬眾歡呼。

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黑馬們此次不僅是錯過了聯賽桂冠，更讓出了參與終極對決的資格。當弗格森和曼聯為白馬們捍衛了王冠和權杖後，他們未來若干年的真正對手也隨之出現了——法國人溫格成為阿森納主教練，他率領槍手三次奪得英超冠軍，創造了賽季不敗奪冠的奇蹟，刷新了英格蘭頂級聯賽連續不敗紀錄。在遷入新球場之前，槍手13次獲得頂級聯賽冠軍，僅比紅魔少兩次。

不知是歷史註定還是命運使然，黑馬們未能鞏固其好不容易搶下的陣地，英超舞台的終極對決還是回歸於白馬之爭。只是不管時光流逝多少年，回首以往的崢嶸歲月，都會為當年的布萊克本和紐卡斯爾聯感到深深的惋惜。

成黑馬易，成白馬難

總有些看似偶然、實則必然的因素，決定著成功還是失敗。那些成功的球隊，在其獲得成功的那個階段，幾乎都可以總結為一條，那就是：某個正確的人，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正確的位置上。

達格利什當年因為健康原因，離開了利物浦帥位，但沒想到的是，老東家關閉了他回歸的大門，從而讓身處乙級的布萊克本撿了個大便宜——後來他給球隊帶來了頂級聯賽冠軍獎盃。紐卡斯爾聯當年大膽聘請基岡執教，他雖然貴為昔日的金球先生，卻毫無執教經驗，但基岡給球隊帶來了美麗的攻勢足球，並且離英超王冠只差半步。

弗格森在曼聯努力多年，卻收穫甚微，一度走到下課邊緣，直到從利茲聯撿到個寶貝法國人，才一飛衝天，開創了紅魔王朝。大衛-鄧恩偶然結識前來觀看阿森納比賽的溫格，若干年後兩人成為最佳拍檔，成就了槍手的一個輝煌時期。

但是有些事情，我們卻無法說得清楚，到底是天意還是命運，就像為什麼那些升班馬成黑馬易，成白馬難？

關於黑馬和白馬的差距，有一個非常鮮明的對比，就是時隔多年後重返歐冠賽場或者首次參加歐冠的那個賽季的聯賽表現。

舉個例子：1992-1993賽季的利茲聯，1993-1994賽季的曼聯，同樣是久別歐冠——利茲18年，曼聯24年，重返歐冠賽場的賽季里，利茲聯滑落到第17名，曼聯則成功衛冕英超冠軍。

這就是實實在在的差距，對於黑馬球隊來說，首次參加歐冠，或者長期無緣歐冠後回歸，即使他們在歐冠上走得並不遠，也會拖累其聯賽戰績。

1995-1996賽季的布萊克本和1997-1998賽季的紐卡斯爾聯，都是首次角逐歐冠，其陣容也都是當時英超頂級，但由於同時兼顧歐冠和聯賽，聯賽表現均大幅下滑。兩屆英超亞軍紐卡斯爾聯落到了第13名，布萊克本當時身為衛冕冠軍，聯賽也僅獲第7名，但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上賽季創造了黑馬奪冠奇蹟的萊斯特城，本賽季在聯賽和歐冠雙線作戰，同樣不能倖免。儘管首次角逐歐冠的萊斯特城在歐冠上一帆風順，但聯賽表現卻慘不忍睹，與上賽季勇不可擋的氣勢簡直是天壤之別。英超20輪過後，衛冕冠軍的積分勉強高過了輪次，排名第15位。

國內聯賽和歐冠賽場上雙線作戰的表現，是真正考量黑馬的一把標尺，而對於那些白馬，我們早已習慣了他們兩線齊頭並進，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其實也並不容易。只能說，傳統豪門之所以是傳統豪門，就是因為他們不論是歷史底蘊、主帥水準還是陣容實力、球員經驗等等，整體都達到了某種高度。而黑馬們只是在其中某些方面上並不遜色，但是遠沒有那種整體高度。

英超黑馬歐冠賽季戰績表。

黑馬為什麼就難以蛻變為白馬呢？這種現象讓人心有不甘，這個問題更令人思索，但是答案並不明確，原因似乎有很多。

像布萊克本當年那樣，升級三年後奪冠，奪冠四年後降級，雖然足夠驚艷，卻註定只能是曇花一現。若想成為白馬，一直保持在頂級聯賽無疑是最基本的條件，然後再爭取在一段時期里名列前茅，直到可以經常處於爭冠行列。其實，紐卡斯爾聯和利茲聯曾經非常接近，可惜最後都因為某些原因而功虧一簣。

紐卡斯爾聯當年升入英超後，連奪兩次亞軍，後來雖然下滑，但在博比-羅布森帶隊後穩定在聯賽前列，還兩次獲得歐冠參賽資格。可惜的是，老羅布森離開後，紐卡斯爾聯一路下滑，甚至還曾降入英冠。

而說到利茲聯，人們馬上就會想起本世紀初那支令人心潮澎湃的青年近衛軍。獲得末代英甲冠軍的利茲聯，在英超前期也經歷了幾年沉浮，1998年，阿森納隊史出場紀錄保持者大衛-奧萊利執掌教鞭，他打造出一支朝氣蓬勃、所向披靡的青年軍，連續三個賽季躋身英超前四，可惜當時第4名不能參加歐冠，所以青年近衛軍只有2000-2001賽季（英超第3名）出現在歐冠賽場上。但就是那一個賽季，利茲聯的年輕風暴就刮進了歐冠四強，令整個歐洲足壇為之側目。

2001年，利茲聯4比3斬落利物浦，當時利茲聯的青春風暴席捲了英格蘭甚至整個歐洲足壇。

可惜好景不長，這短暫的輝煌稍縱即逝。說來也怪，當2002-2003賽季英超可以有四支球隊參加歐冠時，前三個賽季一直位居前四的利茲聯，卻被老羅布森的紐卡斯爾聯擠到了第5名。雖然第5名也是其他很多球隊求之不得的，但對於利茲聯來說卻等同於災難，因為俱樂部本來寄希望於參加歐冠所帶來的高額收入償還債務。此次無緣歐冠後，利茲聯解僱了功勛教練，開始甩賣隊中球星，在沉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根本停不下來。

2007年5月，身處英冠的利茲聯俱樂部被託管，扣除10個聯賽積分，隊史上首次降入第3級聯賽。

一名之差，就斷送了一支風華正茂且聲譽日隆的球隊，不禁讓人扼腕嘆息。這讓我們想到阿森納，如今的人們太習慣於把阿森納保四當成笑料，可能很少有人能真正意識到連續保持前四的重要性。在阿森納財務危機最嚴重的那些年裡，哪怕有一兩次被擋在歐冠門外，都可能會引發一連串的危機，最終成為另一支利茲聯也說不定。

不過也確實讓人讚歎，那些年阿森納年年賣球星、轉會負投入，且幾次面臨無緣前四的危險境地，卻從來沒掉出過前四，不知道是溫格確實神奇，還是已經屬於玄學的範疇。

只能說，足球場上強者恆強，白馬恆白，而黑馬固然驚艷，卻總在關鍵時刻差那麼一口氣。設想，如果紐卡斯爾聯昔日的兩個亞軍能有一個變成冠軍，利茲聯青年近衛軍那再多存在三五個賽季，可能一切都會不同。

如今的萊斯特城，既有可能像當年的布萊克本那樣來去匆匆，也有可能像昔日的利茲聯，奪冠後稍有起伏，還能重新崛起再創佳績。無論如何，只希望他們不會像布萊克本、紐卡斯爾聯和利茲聯那樣，最終又難逃降級命運。

上賽季拿下英超冠軍的萊斯特城，本賽季在坎特出走和多線作戰的影響下，目前英超排名已淪為第15。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白馬不是一年煉成的，萊斯特城需要堅持留在英超賽場，哪怕用上十年二十年，能給我們再創造一個黑馬變白馬的奇蹟，也值得我們去等待。

仰卧撐特約作者：《足球俱樂部》雜誌主編——劉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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