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抱團辭職甚至跳樓：法國急診室「爆棚癱瘓」折射醫療體制困境

從南部的馬賽、阿維尼翁到北部的巴黎、聖德尼、圖爾昆，法國各地醫院的急診部門都面臨患者人滿為患、醫護人員明顯不足的嚴重困境。離巴黎不遠的得勒（Dreux）醫院急診部十一名醫生今年一月中旬宣布集體辭職，就是法國「急診困境」的典型寫照，而急診危機又可視為近年來法國公立醫院困境的縮影。

法國雖有全球公認的最公平、質量最高的醫療保健體系，但多年來的經濟困境以及人口老化等現實問題使醫療保健體系面臨嚴峻的收支平衡挑戰，歷屆政府試圖通過資源整合、結構改革等措施達到節約開支的目的，其結果是加大了醫護人員的壓力，導致公立部門怨聲載道，醫生罷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甚至發生了醫生護士自殺事件。

醫療保健是人人關心的大事，宣布參加今年大選的某些候選人認為法國模式已經「病入膏肓」，主張摧毀重建，引入私營機制，但也有人認為法國模式目前確實陷入困境，但就此拋棄法國模式公平合理的前提去另起爐灶，則並不符合絕大多數人的利益，很可能只是迎合了一小部分人將醫保視作大蛋糕、想把它變成搖錢樹的心理。不管怎麼說，為法國公立醫院困境清醒地把脈，應是尋求解決問題關鍵的一步。

據政府部門披露，由於法國老年化等現象，2017年醫療保健本應在2016年預算基礎上追加4.3%，但由於國家財政捉襟見肘，最後政府決定在去年基礎上增加2.1%，即醫療保健總預算限制在1907億歐元；在此前提下，公立醫院面臨的醫護人員短缺現象不僅沒有改善的希望，反而可能面臨更加嚴峻的挑戰。

據公立醫院系統披露的數據，由於政府近年來一再壓縮預算，公立醫院醫生壓力極大，平均工作時間接近每周60小時；同時，由於工資不高，工時超長，導致醫生流失，約30%的醫護崗位招不到人，而現有人員中，約有30%醫生持國外文憑在法國公立醫院任職，他們的收入又明顯低於持法國文憑的醫生。公立醫院的困境由此可見一斑。

急診醫生集體辭職抗議

據法新社和《費加羅報》報道，得勒的朱斯林醫院（Victor Jousselin）急救中心工作的十五名醫生中有十一人宣布集體辭職，辭職將於今年10月1日開始生效。不難想像，醫生集體辭職是出於對工作條件極度不滿，但醫院領導似乎表現得相當樂觀自信，雙方態度形成強烈的反差。從醫生們的陳述來看，醫院的運作非常糟糕，如不儘快作出重大調整，醫院將難以為繼，因為透過急診部十一位醫生的強烈抗議，可以發現醫院的大部分醫護人員都面臨日益困難的局面。

得勒的朱斯林醫院（Victor Jousselin）急救中心的走廊里等待救治的患者，2017年1月26日攝。（圖片來源：費加羅報）

自殺案震驚最先進醫院

另據本報記者周文儀報道，位於巴黎15區、被譽為法國設備最先進的喬治·蓬皮杜（GEORGES POMPIDOU）歐盟醫院的一名男護士2月5日夜裡從醫院樓上跳窗自殺身亡。巴黎公立醫院管理局指出：「這男護士通常在夜班的代理護士班工作。出事的晚上他並不值班。院方夜裡接見了他的女伴。」護士工會指出，去年夏天法國有數名醫護人員連續自殺，其中至少有5名是護士，這表明工作對他們造成的痛苦，強調醫護人員的自殺與過勞現象密切相關。

這樁悲劇使人想起了一年多以前令人震驚的另一樁自殺案：2015年12月17日，54歲的心臟科醫生讓-路易·梅尼恩從蓬皮杜醫院的樓上跳窗自殺，此前他病假了9個月，回到醫院上班3天之後自殺。據他的家人稱，他受到了醫院上司的霸凌。他的妻子向巴黎檢察院提出了他遭受精神霸凌的控告。檢察院去年2月19日立案展開了司法調查。社會保險福利事務總監察署（IGAS）根據衛生部長圖雷納女士要求，展開了調查。該署指出：由於衝突導致這名醫生自殺，院方在處理衝突方面有缺失，「沒有人報告提到當事人的痛苦」。醫護人員工會在去年秋號召罷診時指出，醫院領導層以節省開支為名推行的結構改革和人員調整對醫護人員形成壓力，自殺悲劇是醫院內部緊張壓力的一種特殊表現形態。

喬治·蓬皮杜（GEORGES POMPIDOU）歐盟醫院

急診困境是公立醫院危機的特殊表現形態

德勒的急診醫生對醫院運作的種種不滿，如醫護負擔逐年加重、預算捉襟見肘、人手嚴重不足等，是全法國醫院普遍存在的問題。以急診為例，法國醫院的急診病例從1990年700萬上升到2001年的1400萬，到了2015年急診病例更是超過了2000萬大關；當然，在醫護人員深陷困境時，患者的處境也不難想像。法國部分地區就醫難（法國人稱之為「醫療荒漠」現象）更加劇了醫院患者人滿為患的現象。從目前情況來看，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種情況正在出現緩解，更不用說扭轉這一趨勢了。種種跡象表明，醫院的困境猶如不斷升溫的鍋爐，危機四伏。

朱斯林醫院（Victor Jousselin）急救中心的入口。（圖片來源：費加羅報）

衛生部認為醫院的關鍵問題是儘可能接待病患，這並不錯，問題在於治標不治本。法國醫院面臨的一大問題是，五分之一的急診病患在其就診的醫院被收治，但往往因為沒有合適的病房而只能待在急診部，其結果是急診部人滿為患，只要外部一些風吹草動的干擾，就可能使急診部無法應對，陷於癱瘓。

從有關統計可以知道，近15年來，法國的急診病例以每年約3.2%的速度增長，最近所遭遇的流感引起的「病患突然增加」和急診部「癱瘓」在一到兩年後，很可能將成為全年的常態。

面對醫護人員的訴求，衛生部長去年12月初公布了一套方案，旨在改善醫院醫療人員的工作和生活質量，並為此在今年1月任命了一名全國調解人。不過，在醫護人員工會看來， 政府表示撥款2.5億改善醫護人員待遇之類的方案對解決公立醫院危機而言，無異於杯水車薪。

相對而言，法國的醫保被視為發達大國中最公平、質量最高的體系，它與美國等以醫療作為搖錢樹的體系相比，不僅花錢少（法國醫療保健總開支約佔國內生產總值的11%，美國的比例約為18%），而且相對平等；從社會可支配綜合資源來說，也比較合理。但是法國醫保體制陷入危機也是有目共睹的現實，問題究竟出在何處，是否真的如某些參加今年大選的候選人所主張的那樣，需要引入私營機制、或者從此開啟醫療保健的「搖錢樹」機制，才能拯救「法國模式」，是一個應當引起全民重視的大問題。

不難預料，法國醫院困境將是今年大選一個不請自來的論戰話題。(歐洲時報/ 趙多維 編譯報道)

編輯：凡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