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因為攝像而下野的晚晴重臣

提到清末，腦海中都會出現老舊的黑白照片，那個到死不肯放權的太后，被束縛的皇帝，老奸巨滑的袁世凱，英姿勃發的革命黨，很多名字都被淹沒在了歷史的潮流，很多人的努力都化為了泡沫，端方，就是最悲傷的那一個。

端方

在晚清的最後幾年裡，這個岌岌可危的老大帝國，拖著病入膏肓的身軀，還在艱難前行。帝國內擁有最高權利的人，之前曾親手滅亡戊戌變法的西太后，最終也同意了新政，組建了以載澤、戴鴻慈、徐世昌、紹英以及端方五位大臣為首的考察憲政團。端方，也迎來了他人身中最重要的時刻。

以端方、戴鴻慈為首的第一波考察團，在上海吳淞口登上了美國的西伯利亞游輪，迎接他們的，是一個與清王朝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文明，在考察團出訪的半年裡，端方不僅對憲政，對各國國情社會文化也多有留意，在歸國後奏請設立公共藏書機構，推動了圖書館的形成。作為收藏家的他，在考察期間收藏了古埃及的文物，成為了近代中國收藏外國文物的第一人。

半年的考差結束後，五大臣以梁啟超和楊度在東京寫的憲政文章為基礎，向朝廷上了《考察憲政報告》，慈禧太后非常重視，前後召見載澤戴鴻慈兩次，尚其亨一次，召見端方三次。最終與1908年八月二十七日，頒布了《簽訂憲法大綱》和《九年預備立憲逐年推行事宜諭》然而此時，離慈禧太后死亡的日子僅僅只剩三個月。

端方一行人在美國

端方喜歡照相，在考察外國的過程中帶回了一台相機，1908年11月9日，執掌中國四十七年的慈禧太后，在光緒皇帝逝去後的第二天也死了，次年11月19日，慈禧出殯的那一天，端方沿路安排攝影師拍照，當梓宮行至東陵隆思殿之時，幾名撮影師突然被官兵拿下隨即肅親王親自審訊，攝影師很快供出了端方。

攝政王載灃原打算將這件是大事化小，然而隆裕太后身邊的太監小德張，勾結了李鴻章的孫子李國節，李國節上書稱「當梓宮奉安之時，為臣子者搶地呼天攀號莫及，而乃沿途拍照，毫無忌憚，豈為不恭，實系全無心肝。」

小德張與端方的過節，也就是在幾天前，為了監督檢查北京到東陵的靈道事宜，小德張坐鎮在玉田縣城的一家當鋪，當時作為奉天遼北總統帥的張勳曾與小德張有舊，一日便和端方和薑桂題一起前去拜訪，小德張雖說不認識端方，但與端方的弟弟有舊，所以對他格外留意。

作為後宮總管和隆裕太后的親信，在禮求上是絕對不能大意，在於小德張的見面中，老成的張勳在禮節上非常注意，而端方只是略微動了動胳膊作為還禮，也許是身體上的殘缺帶來了心理上的殘疾，自古以來大多數的宦官都非常注重面子，小德張認定了端方傲慢無禮，於是借著這次機會，慫恿隆裕太后將端方革職。太后的意思，剛好正中了朝中保守派的下懷，十一月二十三日，清廷軍機處閣議以「恣意任性，不知大體」為由，將端方撤職處分

早在這之前關於端方要被革職的消息傳的滿城風雨，但端方仍不相信，在他眼中，大清帝國不能沒有新政，而新政，絕對不能沒有他端方。在他撤職的前一天晚上，他還向英國駐華大使朱爾典否認有關將要被撤職的傳言，誰都沒有想到，新政主幹，直隸總督，竟然因為一部照相機而被他的帝國同僚們拉下了政治的舞台。

1909年，革命黨人在中國各地掀起革命，清政府不得不四處鎮壓，然而此時的國庫，早已是一貧如洗，為了鎮壓革命，內憂外患的清政府決定，將川漢鐵路、粵漢鐵路收歸國有，以鐵路為抵押，向四國銀行團借款。

川漢、粵漢兩條鐵路，一開始便是以「民股」的辦法籌得款項，不僅四省的紳商、地主，連一些農民也握有股票，鐵路收歸國有，極大地損害了四省人民的利益，同時開始了保路運動。

信任的四川總督趙爾豐，誘捕了保路會的成員，消息傳開，數萬民眾前來請願，要求放人，趙爾豐下令軍警開槍，當場打死30多人，造成了成都血案。

趙爾豐的所作所為激怒了四川群眾，保路軍人數一度達到二十餘萬，消息傳到北京，清政府趕緊召出賦閑在北京的端方，讓他趕到湖北，帶領新軍去四川鎮壓，而此時的端方，依然是不支持鐵路國有，一路緩慢行程，直到7月4日才到達漢口，隨後前往四川。端方帶走了大部分新軍，使得武昌城內守備空虛，武昌的革命黨人，正是看準了這個機會，便有了武昌起義。

武昌起義之後，全國各地革命浪潮高漲，端方在四川資州被隨行的新軍砍下了頭，裝在早已準備好的盒子里，送回武昌作為革命的投名狀。

端方的死，成為了清朝滅亡的開始，他的政治理想，也隨之化為泡沫，正如同左全孝在寫給端方的祭文中所寫的

瑞徵以壓制亡國，趙爾豐以嗜殺毒川，公力反二豎之所為，而福壽大不及瑞徵，受禍且烈於爾豐。新舊滿漢之心不同，君民上下之情不通，危亡之勢，伋伋內訌，公盛意調和，苦心化融，案無留牘，門無留賓，網羅才俊，教普兒童，而舊家疑其仁，新進疑其忠，雷鳴瓦釜，毀棄黃鐘！嗚呼哀哉，有知無知，吾願問之化工！（左全孝祭文）

作者：傅波；歷史百家爭鳴特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