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可以就特朗普幕僚「通俄」提起訴訟？我們問了問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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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特朗普幕僚與俄國情報人員有不正當或非法聯繫，但對他們提起刑事訴訟看似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周一晚間，美國國家安全顧問邁克爾·弗林（Michael Flynn）因「通俄」醜聞提出辭職，成為特朗普政府首位辭職的高級官員。弗林是退役陸軍將軍，現未受到任何指控。弗林於去年12月同俄羅斯大使通電話，雙方談及美國對俄制裁問題。此後，他向副總統邁克·彭斯(Mike Pence)彙報時對此進行了隱瞞（或誤導）。除此之外，媒體爆料他的離職另有原因，弗林同俄大使通話時，因特朗普尚未就任美國總統，弗林此舉或涉嫌違反普通公民不能干預國家外交事務的相關法律。

美議會兩黨議員揚言調查弗林與俄國的關係，以及俄對美國大選的干預。這個消息傳出不到一天，美各大主流媒體爭相報道，特朗普競選團隊在大選前與俄國情報官員屢次見面。據《紐約時報》報道，特朗普團隊在競選期間與俄國間諜和政府官員過從甚密，而同一時段，特朗普公然讚揚了普京，這讓一些美國間諜大跌眼鏡。

早在去年七月，唐納德·特朗普和俄國之間的關係就像湯姆·克蘭西（Tom Clancy）筆下的間諜小說情節一樣，成為美全國上下爭相談論的話題。當時，前特朗普競選團隊經理保羅·馬納福特(Paul Manafort)被曝在有關東歐的協議上做出親俄舉動，這讓外界重新質疑特朗普對普京異常友好的外交政策。一份廣為流傳的檔案展現了許多不足為信的消息，比如特朗普被俄國情報人員拍到在一家酒店看妓女在床上小便，而奧巴馬曾在這張床上睡過。從最開始，就有針對特朗普政府進行刑事起訴和彈劾的呼聲，而特朗普幕僚與俄國家情報機關人員互有聯繫的消息，更是給新政府帶來重重危機。

目前，有國會議員使用 「叛國罪」 一詞，有小報如《紐約每日新聞》，在隨意發表 「（現任總統下台後）總統繼任順序」 的文章，我決定去加州大學戴維斯中心拜訪卡爾頓·拉森教授（Carlton F.W. Larson），他是憲法學專家，並對叛國罪有專門研究。我們聊了聊特朗普團隊和莫斯科所謂的溝通是否會被刑事起訴，以及會是什麼樣的訴訟。

VICE：首先，在競選期間，總統競選人或其團隊成員與外國官員有聯繫並不是那麼不同尋常的事情，是嗎？

拉森教授：是的。2008年，奧巴馬就與德國聯繫過，我認為肯定涉及到一些與德國政府的協作。

而且美國總統競選人經常與外國首腦會見，比如以色列總理。

確實是。即使當時特朗普去墨西哥訪問，我也不認為有什麼問題。

現在的情況是特朗普競選團隊成員被指與國外情報官員有聯繫，而不是競選者本人，我想這才是不同尋常的，感覺是更嚴重的問題。

是，我認為是這樣。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明確被告知，特朗普的人知道他們聯繫的是俄國情報人員。俄國情報人員很擅長偽裝，他們的情報人員看起來跟平常人毫無二樣。但明知對方是俄情報人員，那潛在問題就更嚴重。還有，通話的內容也很重要。如果只是簡單的閑聊，那就沒有問題。簡單的對話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歷史上相似事件中，法律問題被提起過，比如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1968年贏得總統選舉之前，好像干預了越南和平談判，並導致談判破裂，還有謠傳稱里根在1980年與伊朗方面有過直接對話（里根1981年當選總統）。相關法律是 —— 如果我說錯了請糾正我 ——《羅根法》。該法律禁止個人干預外交事務。但以往對這些事件並未提起任何刑事起訴，是不是？

從沒有人因違反《羅根法》而被起訴過，美國在1798年就通過這項法律了。它總是被說起，但很難作為訴訟的可行依據。

那麼，特朗普幕僚與俄國政府的聯繫如何才能從一件不同尋常事件或棘手事件被定義為板上釘釘的違法行為呢？

談話內容本身違反相關法規，比如泄露了美國機密。我想，假設我們的情報人員經常同外國情報人員通話，有時會故意給出錯誤信息。所以，如果邁克·弗林跟俄情報人員通話，或許那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想從對方那裡得到什麼信息。如果他確實泄露了我方機密，那就越線了，違反了約束政府官員的相關獨立法規。

即使我們認定有理由對政府官員提出犯罪指控，我想，這只是理論上有可能性，要讓聯邦法律機構作出實際行動，從理論到實際，這個過程還是很艱難的。

確實是這樣，因為這些案件肯定都是聯邦罪，他們不受州司法權的約束。所以也許只能靠 FBI 去調查，只能到司法部提起刑事起訴，之後司法部再決定是否審理、召集大陪審團、判定訴訟的利益大於風險（因為訴訟過程中也許要揭露很多機密信息），然後大概在華盛頓，由匿名陪審團裁決。

然後問題是：傑夫·塞辛斯（Jeff Sessions）領導下的司法部希望審理這種案件嗎？我想他是不會很熱衷的。

對。但獨立於總檢察長之外的聯邦檢察官就不能提出公訴嗎？

對於這麼重要的事務，涉及到政治高層，你不會想讓普通的檢察官有審理這種案件的權力。我的意思是，賽辛斯可以做的一件事是任命一位特別檢察官，讓其調查，抹掉政治污點。但我不認為他會這樣做。

你這樣認為是基於你對他的了解和他的一貫行為？

是的。我的意思是他看起來是那種一直效忠於特朗普的人。而且從他的角度出發，做這些沒有實際的好處，除非政治呼聲非常非常高時，這可能會發生，但目前來看，並不會。他還可以說：嘿，看看，如果國會委員會在調查，我們也許可以基於他們的調查繼續，但在此之前，我是不會做任何事情的。

只有總檢察長才能任命特別檢察官嗎？

我們不再有獨立檢察官法了，水門事件中肯·斯塔爾（Ken Starr），他調查過比爾·柯林頓，還有其他人。但現在這項法律廢止了。里根政府遭到調查時，他們很痛恨這項法律，柯林頓也是同樣。所以，他們很高興擺脫它。

但還是會有特別檢察官，只能由總檢察長任命，而且總檢察長有罷免特別檢察官的自由。特別檢察官是司法部成員，基本為總檢察官服務。

好的，了解了，提出訴訟的幾率很低。歷史上，關於叛國罪的指控都是什麼情形？

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後期，即二戰之後，有些叛國罪的案例。2006年，美國籍基地組織首領亞當·加達恩（Adam Gadahn）以叛國罪被起訴，我想這是最近的聯邦叛國罪指控。他們一直試圖逮捕他，但從未成功，所以無從對他進行審訊。

但理論上講，叛國罪是死罪，是需要被重視的，是嗎？

從理論上來講是死罪。從歷史上看，所有在聯邦層面被指控的叛國罪罪犯都被豁免了。美國憲法下，從沒有對叛國罪進行過行刑，我指聯邦層面的。

在各州，獨立戰爭時期有很多，之後也有一些。我想最顯著的一例就是約翰·布朗（John Brown）：哈普斯渡口突襲之後，他在弗吉尼亞被判犯有叛國罪。

那在當代，討論叛國罪還有意義嗎？反叛國法和我們先前所談論的相關違規還有多大關係？

何為叛國罪，就是協助了美國的敵方，但俄國不是敵方。何為敵方，就是公開與美國開戰的國家。而嚴格來講，現在我們與俄國處於和平狀態。所以，幫助俄國並不能認定是幫助敵人。

所以親俄行為根本不是犯了叛國罪，至少現在不是？

是的，正確。你可以做很多有利於俄國的事情，但還遠遠不是叛國罪。現在的情況，我認為可以對指控特朗普 「通俄」 幕僚不忠，指控他們重罪或者品行不端，但不能是叛國罪。

關於叛國罪和涉及到外國政府的犯罪，主觀意圖有多重要？有些情況是當事者並無惡意，只是輕率的溝通行為。

關於這點有判例法，但也有爭議。首先，很明顯的一個例子就是，有人對你說 「把這個交給那個人，」 結果收東西的人是外國特工，所交的東西是秘密情報，但你並不知道，你不知道你送的是情報，不知道那個人是特工。外在行為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內在的動機卻大不一樣，這是很重要的。你沒有犯罪動機，你只是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有時動機是在犯罪的當場形成的，之前你是否制定了犯罪計劃不是必要條件。

最後我想問總統親近度的問題。目前的報道都在指稱總統的幕僚，並未直接指稱總統本人。這個人跟總統有多親近才有可能牽連到總統本人，這個親近度有多重要？為總統的政治圈子劃定這個法律界線是不是很難？

是很難，這需要司法部非常積極的運作，可能需要解僱總統的幕僚。回想一下水門事件，像約翰·迪恩（John Dean）這樣的人被解僱，他們才給出證詞。所以需要相關人士積極地給邁克·弗林施壓，讓他放棄唐納德·特朗普。而現在，我認為司法部並無意這樣做。並不是說司法部永遠不會這樣做，但不會自然有序地發生，除非有關鍵的信息泄露出來。尼克松很傻，他把自己的犯罪證據錄了下來。特朗普很喜歡出鏡，但我想他也不是說任何話的時候都想錄下來。

作者：馬特·泰勒（Matt Taylor）

翻譯：Haituny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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