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臣恩將仇報發動政變，卻令危機的中國重生

作者：張嶔

]武周神龍元年，即705年2月20日，武周朝神都皇宮，也就是今日洛陽，深夜裡的一場逆天場面，也頓時驚掉旁觀者下巴：長期號稱對女皇武曌，也就是我們熟悉的一代女皇武則天誓死效忠的精銳羽林軍，竟冷漠反戈一擊，潮水般朝著武則天就寢的長生殿撲來，轉眼就佔了玄武門要地，整個長生殿被圍到水泄不通。多年來呼風喚雨的武則天女皇，這次卻結結實實，成了案板上的弱肉。

而當一個強作鎮定的中年人，出現在羽林軍中間時，滿場瞬間歡呼起來，那是太子李顯，事情也基本清楚了，做兒子的李顯，要造皇帝老媽武則天的反。如果說這情景就夠出乎意料，那麼當帶領隊伍的一位老臣出現時，宮牆裡哆哆嗦嗦的宮人們，更是驚得眼珠子要掉下來：竟然是武周朝鳳鸞閣平章事，張柬之！

他的出現，彼時彼刻，比女皇兒子出現還出人意料，就算是女皇兒子應該造皇帝老媽的反，張柬之在眾人眼裡，也萬萬不該造女皇的反。不單因為他是武周朝百官之首，更因正是武則天，慧眼發現了這大半輩子不得志的倔老頭，如此知遇大恩，就換來他此刻造反？

對他此時此刻的恩將仇報，後來的《新唐書》一句讚歎：安李之功，賢於漢平勃遠矣。也就是這老頭的功勞，漢朝陳平周勃加起來也沒得比。如果說官修史書立場還比較傳統，那麼明朝叛逆才子王世貞的一句感慨更形象：何其壯也！

如此恩將仇報，後世看法基本一致：必須的！而此刻站在皇宮外的張柬之，恐怕也更清楚：這不單是江山姓李姓武的問題，而是國家存亡的問題！

張柬之，武周時代的長期老黃牛，二十多歲就以才學出名，然後就一直蹉跎，六十四歲才做了監察御史，正好第二年，武則天華麗轉身做了女皇，開始了武周王朝，作為元老一批，張柬之也立刻爆發出百鍊成精的能力：眼光。

所以，當武則天開始女皇之路時，張柬之這本事，也就時時發作，經常和武則天頂牛，比如與突厥聯姻，如何安置西南西北地區，還有賦稅改革，樣樣都和武則天唱反調，也被武則天一氣貶出去過，在地方上受了不少苦，可就是犯倔不改口，事後果然證明，他都說對！

日久天長，武則天也知道了他的能力，又有武則天最信任的老臣狄仁傑的力挺，終於把倔老頭張柬之調回來，先做洛陽司馬再做侍郎，真一步步升了上來，成了武則天在位最後幾年，朝堂上十分風光的人物。

他的政績有多好？看晚年的武則天在幹什麼就知道。武周朝最後五年的武則天，經常歇班怠工，且長期寵幸小鮮肉男寵，這毛病她早年就有，但那時都是關門自己玩，起碼不耽誤工作，這下可鬧大，兩個男寵張昌宗和張易之，全不是省油的燈，仗著武則天的寵信，貪污受賄的事情都隨便干，而且是一家人組團干，還乾的非常「誠信」，比如他倆的本家弟弟張昌儀，收了個姓薛的錢幫跑官，卻不留神把人家名字忘了，乾脆就把所有知道的姓薛的人都升了官，一口氣升了六十個！

後人說這事，都是當笑話，但細思究極恐，武則天晚年的吏治，任性到這地步了！

但任性到這地步，國家總算平穩，就因為有狄仁傑和張柬之等一干老臣在，前後受累忙活。但等著狄仁傑過世，武周朝的擎天柱瞬間塌了一根，朝政也越發不可為了，年邁的武則天，越發的不負責任，特別是長安四年（704），武則天身患重病，國家大事也沒了興趣，乾脆做了甩手掌柜，各地的麻煩連番送來，卻是好多天都沒回復。武周王朝，這個中國古代史上分外出名的女皇王朝，就像個越發緩慢的機器，眼看轉不動了！

而一旦轉不動，參考當時局面看，後果絕不是換個皇帝改個姓這麼簡單，彼時的武周王朝，各地土地矛盾嚴重，府兵制也破壞嚴重，國家的軍事控制力正是空前弱的階段，不信看後來的李隆基，怎樣順利殺進長安剷除了韋氏就知道。而兩個男寵張氏兄弟，又成天圍在武則天身邊，除了享樂也沒別的，皇宮以外呢？武家子弟要爭權，太子李顯戰戰兢兢，各地軍隊蠢蠢欲動，就是個大火藥桶，一旦發生變故，就是轟天大禍！

這個狀況，首先驚覺的，就是張柬之，以一貫精準的眼光，他明白自己該怎樣做，早在入京任職時，他就做好了布局，提拔了不少忠於李唐的大臣，這個關鍵時刻，多年的布局更要收網了，立刻當機立斷，找到了右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只一句話，立刻叫這位長期不表態的鐵漢下了決心：李將軍您富貴榮華，應該感謝大帝（唐高宗）恩重吧。果然一句話戳中李多祚心事，這位漢子涕淚交流：跟您幹了！

如此時間緊任務重，毫不熟悉的同僚，他能精準一句，順風順水爭取，如此心機，可見強大。

爭取到這關鍵人物，就好比在權力強人武則天的防線上，突然打開一個缺口，是日深夜，兵不血刃的包圍了長生殿，殺掉了武則天寵幸的兩個男寵，然後抬出了太子李顯，雖然張柬之早有準備，但也萬沒想到，最費勁的恰是這看似簡單的事，面對幾乎是唾手可得的皇位，李顯嚇得戰戰兢兢，哪怕大軍包圍皇宮，勝負已定的情況下，李顯仍然哆哆嗦嗦，不敢與武則天面對面，但哪怕武則天依然淡定支撐，可大局已經掌控，這位明智的女強人，也就做出了最明智選擇：退位，李唐天下，就這樣恢復了！

當然，辦成這個大事的張柬之，結局並不好，八十歲出奇制勝恢復了唐朝，八十一歲就被清算，過世在流放的途中，悲情結局，也引來不少嗟嘆。

但是，如果看前後的歷史，就知道張柬之的出奇制勝，真正意義在哪裡，一個政權嚴重鬆動，火藥桶堆滿的武周王朝，被他以一場政變，看似點燃戰火，其實是快速排險，用逼迫武則天退位的方式，換來的政權平穩交接，雖然此後唐朝，還會迎來一場短暫的內耗廝殺，然後才是著名的盛唐年代，但是這場過渡里，最危險的時間，就是張柬之親手撐過去！他以晚年一次果斷抉擇，換來了公元八世紀，中國持續半世紀的輝煌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