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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現代科技遇上古代文明——敦煌石窟的保護與傳承

當現代科技遇上古代文明——敦煌石窟的保護與傳承


時間:2017年2月18日14:30——17:00


地點:成都博物館

實錄內容:


王旭東:大家下午好!非常榮幸今天能夠來到成都博物院,受到王毅院長邀請,來跟我們成都的朋友面見面,來分享我們在敦煌開展敦煌石窟保護研究工作的體會。今天很高興看到這麼多成都的朋友們來到成都博物院來跟我們一起了解敦煌,也看到我們省文化廳副廳長王廳長也親自坐在這個地方,跟這麼多朋友一起。


我到四川來的機會不是太多,說老實話,是心嚮往之,但是時間有限,對四川的文化了解非常淺薄。王毅院長親自來敦促我,你只管敦煌,不會到四川來開展交流,所以我一定要找個機會到四川來,很遺憾今天早上到,明天早上就離開,希望以後有機會深入到四川來,到成都來,來了解四川的文化遺產,跟我們西北以及敦煌的文化遺產,在不同的地域,進一步的加深我們甘肅跟四川的文化交流,加強我們老百姓這邊相互的了解。


今天我的題目也是他們要求的古代藝術文化石窟的保護與傳承,這是我的專業背景與關係的。我在敦煌從事了26年的文物保護,相對敦煌研究院的同事來講,非常不值得一提,很多前輩們他們在敦煌一待就是50多年,非常不好意思講。對於剛剛從大學畢業就到敦煌,能夠留下來肯定還是有比較特殊的,根據我在敦煌26年的心路歷程,來跟大家一起走近敦煌。

一說到敦煌,什麼是敦煌?


我們會想到漫漫的絲綢之路,那樣一些神奇的土地,敦煌會進入我們的腦海,也會進入我們的視野,我們在敦煌可以看到奇花異草,看到綠樹青山,也可以看到勃勃生機,也可以看到長河匯聚的大海,我們可以看到宏偉的殿堂以及壯偉的城市,我們還可以看到歡快的樂舞,祥和的街坊鄰里,還有許許多多精彩的畫面在45000平米的壁畫中間,太多太多,我們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一天兩天都講不完,因為它持續了將近一千年,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更多的人力去慢慢的挖掘、去了解。


大家一定很奇怪,這樣一個美麗大千世界,為什麼會誕生在戈壁當中呢,而且持續了一千年,很多人都會問到這樣的問題。在這1.7公里的崖壁上,有735種洞窟,其中有壁畫彩塑的洞窟有492個,一共持續了一千年,所以我們必須給大家講一講


絲綢之路


公元前138年,漢武帝派遣張騫出使西域,從而打通了中原王朝跟西域的交通要道,這個要道實際上在更早的時候都是有文化交流,這是張騫在漢武帝的派遣下,重新打通了西域的通道。這個絲綢之路決定了漢文化跟西方文化溝通的咽喉之地。

我們說長安通過敦煌,然後到新疆,然後到中亞,到印度,再到希臘。敦煌這個地方,是通往西域的必經要道,因為河西走廊跟新疆交界唯一的綠洲就在敦煌,它有充足的水源和土地來供給東來西往的商旅,沒有這樣一個環境,不可能選擇這樣一個地方來建立驛館。


所以在公元前111年,漢武帝在敦煌設立了陽關,修建長城,來維護絲綢之路和敦煌這個區域的穩定,所以敦煌是一個與中華民族的歷史記憶和文化血脈息息相關的,陽關、玉門關,這些是耳熟能詳的名字,銘記著我們這個民族向西推進和向東的無限遐想,很多駐紮在西域的將士們,他們也想著有一天回到中原,回到家鄉。


一方面我們要守住絲綢之路的暢通,另一方面我們也有無限的鄉愁,終有一天我們要回歸故里,在敦煌設立陽關和玉門關,就奠定了它在歷史上的偉大作用。


在敦煌設立敦煌郡,大量的從中原移民,到了魏晉南北朝的時候,中原實際上是16國時期,是非常混亂的,很多大國都向河西走廊進軍,到了敦煌,敦煌相對還是穩定,所以佛家文化在敦煌這個地方慢慢的就形成了。


有了一定的基礎,它做好了迎接在印度產生的佛教向中原傳播的這樣一個準備,如果沒有文化接觸,那佛教進來以後不可能留在這個地方,不可能留在敦煌,所以一方面自然環境給我們奠定了良好的物質基礎。

另一方面,文化的環境也給它創造了一個文化的基礎。所以像敦煌地區這樣大美的自然,實際上也為這個佛教文化在這個地方紮根也是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中原的積雪為這個綠洲提供了基礎。


那很多人會問,誰創造的敦煌?


在敦煌這樣千年的發展過程,我們要感恩兩條河,一條河流是莫高窟前的的宕泉河,這條河流是物質基礎。另一條河流就是本土以及絲路上往來的民眾們,他們世世代代的供養,沒有信仰,也不可能持續一千年,所以我們說信仰的力量是非常巨大的。


所以我們在壁畫中看到很多很多的供養人像,實際上它跟龍門雲岡石窟還不一樣,龍門雲岡石窟是國家的,但是敦煌就是大眾的。我們可以通過這些供養人來了解誰開鑿了這些石窟,我們在壁畫中看到百姓的供養、能工巧匠和僧侶團隊,還看到僧侶團隊引領著大批的供養人,他們都通過這樣的民間洞窟來發願,保佑他們的身體健康等。所以小孩子在壁畫中也能看到,也參加到供養的行列中間來。

但是我們也可以從供養人發展的過程中,可以看到信仰的力量,內心文化的變化,早期的供養人形象都非常小,都在洞窟的角落,不重要的地方,但是到了唐以後,晚唐到五代,供養人越來越大,基本跟真人差不多高,而且在很重要的地方,在引道和引道的兩邊,所以這也可以看到,漫漫的人性就大於誠信。當人性大於誠信的時候,信仰就走向另外一個方向。


今天我們是不是也看到這樣的現象,我們的寺院都是可以經營,它不是安放心靈的地方,是賺錢的地方,當然不是所有的。這非常有意思,可以通過這些現象來了解佛教從進入中國然後到鼎盛,逐漸衰退的一個過程,所以人性還是非常的強大,我們每個人的慾望有時候還是不可控的,他希望把他的形象留在那裡,供世世代代供養。所以我們看到造塑的現象。


莫高窟這樣巨大的文化遺產,有建築、壁畫、彩塑,還有包括它的環境,組成了一個完整的這麼一個遺產。它符合世界文化遺產所有六項標準,在世界上只有兩處世界文化遺產符合全部六項標準,一項是義大利的威尼斯,一處就是敦煌石窟。所以這個可見它的價值是非常巨大的。


所以在1987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也是中國的第一批。我作為一個學理工科的年輕人到了敦煌,實際上看到的、理解到的不是我剛才講的這些東西,我看到的就是影響莫高窟保護的彩塑的病態、疾病造成的損傷,包括崖體的風化、坍塌。


但是慢慢的,我們就會通過時間的積累,通過你的經歷,通過你的學習,通過跟周圍這些人文社科專家的交流,我們會不斷的去了解我們保護的對象究竟有哪些價值,我們為什麼保護它,當你不了解它的價值的時候,你任何保護工作都是沒有目的,你可能把它看作一座石頭,也可能看成泥巴,僅僅是物質的東西,但是這些物質的東西它承載的更多的是我們需要認真加以挖掘和闡釋的精神層面。


所以到一定的時候我們會了解到:


莫高窟的壁畫從早期到晚期,它是一個不斷演化的過程。


早期洞窟的彩塑壁畫受到西域的影響就要大一些,這是我們現在保留最早的一幅畫,現在更多看到的是像西域包括印度犍陀羅的主體,壁畫反映的東西跟當時的社會背景是相一致的,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非常動蕩,老百姓的生活從某種程度上非常的痛苦,這個時候的壁畫就是一種奉獻精神,這個壁畫很有意思,在很小的畫面裡面把捨身飼虎的整個過程就濃縮在這個區域。


更多的看到我們需要風險,為了世界和平,為了更多這樣的苦難能夠消失。犧牲我,拯救任何一個生命,包括一個鴿子,可以犧牲我的生命來拯救鴿子的生命。它是與社會整個背景是相符的。


到了唐代,中國可以說到了非常鼎盛,相對穩定的這樣一個時代,整個洞窟都是鋪滿了非常精彩的畫面,給我們看到是非常大氣、非常祥和的西方極樂世界這樣一些令人嚮往的藝術形式。


我們的45窟這一塑像,這種美,它跟前面那種美是完全不一樣,這個時候中原文化對敦煌的影響就佔據了很大一部分。在220窟的藥師經變,就展示了很祥和的境界,這是我們所追求的凈土世界,我們通過修行,達到這樣的凈土世界。不同的主題反映跟當時的客觀背景。


一般的老百姓不可能去看樂舞,這就是宮廷生活,這是大家嚮往的生活,他沒有辦法想像凈土世界是什麼樣子。所以敦煌壁畫是牆壁上的博物館,它把一千年社會所發生的東西所記錄下來,我們可以看到,這也是唐代的建築,現在我們沒有辦法看到唐代的建築,只有在敦煌壁畫裡頭可以看到那個建築的宏偉,那個結構的複雜。


172窟,可以說是唐代壁畫裡頭最經典的。到了中唐,這是158窟,可以說是我最喜歡的洞窟,這個是吐蕃佔領時期開鑿的,吐蕃為了佔領敦煌,打了很多年,雖說是和平形式佔領了敦煌,但是他信奉佛教,繼續開鑿敦煌,我相信他們用的還是原來那些工匠,信仰能讓兩個不同的民族走在一起,可以和平共處。


在這一段時間,他們開鑿的洞窟藝術又是另外一種。這是最美的佛的涅槃像,進了那個洞窟,忘記了一切煩惱,希望某一天也能夠達到佛的這種境界,脫離了物質世界的痛苦和慾望,進入了極樂世界那種感覺。


所謂的六道輪迴成佛的,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不是說人死了才到了天堂,才到了極樂世界,當你慾望非常強的時候,你可能就在地獄道或者餓鬼道那個場景中,當你放棄了一切的我們所謂的求不得、愛別離等等那些東西,你可能就進入到非常喜樂的狀態,大家可以慢慢體會。


所以信仰實際上是對人類慾望的那樣一種解脫或者壓制,讓我們能夠變得更加美好。但是說到敦煌,剛才講了這麼多的藝術文化,100多年前,藏經洞的發現讓敦煌又重新走進了我們世界,很多年敦煌是被人忘記的,因為明代嘉峪關封關以後,敦煌這片地方基本上就放棄了,那是一個保守的時代。


再加上海上交通發達,我們更多通過海路跟西方進行交流。所以公元1900年,這個道士王圓籙無意中進入藏經洞,使莫高窟進入了一個時代,這與整個國家社會現狀是一致的,八國聯軍打進中國,政府命都保不了,根本管不了藏經洞這樣珍貴的遺產,實際上王圓籙是向政府報告了,但是並沒有引起重視,這件事讓在新疆考古的探險家他們知道了。


1907年的時候,斯坦因受英國政府和東印度公司的派遣,來新疆這一代進行考古探險,實際上現在我們看,他們還是有很大的軍事目的,還有其他的目的,不僅僅是考古探險,他了解到敦煌藏經洞,07年斯坦因來了,通過騙取,把藏經洞的百分之七八十都帶到英國、法國,後來還有日本、美國的等等。


但是這些考古探險家給我們通過圖像的形式,給我們留下了珍貴的資料,讓我們來了解那個時候莫高窟是什麼樣子,這是他們留下的照片,莫高窟經過幾百年沒人管理的時期,非常的破敗。


這是美國的華爾納,等到他來的時候,藏經洞已經空空如也,他就開始偷彩塑,粘壁畫,把很多壁畫通過特製的膠水粘起來。他做了充分的準備,他要把285窟全部粘下來,後來老百姓不幹了,北京的專家不幹了,緊緊的盯著他,不讓他考古。所以文物的保護離不開當地老百姓。


所以我們今天一樣,任何一個遺產地的保護,我們必須要調動起我們當地的社區居民和老百姓他們的積極性,跟那些保護工作者一起來保護,在莫高窟有很多的例子,跟當地居民和政府的合作。所以我們真的要感謝敦煌的當地老百姓,沒有他們的阻止,這個華爾納要干出更大的破壞。


因為285窟是東西交融的彩塑,可以看到印度的圖像,可以看到道教的圖像,更主要是佛教的,他也認識到這個洞窟是非常了不起的。另外是白俄羅斯的軍隊,蘇聯紅軍把它趕到新疆,新疆又把他們趕到敦煌,乾脆把他們關到莫高窟千佛洞去,這一關不得了了,我們沒有辦法估計他們究竟搞了多少破壞,現在從壁畫上留的這樣的痕迹,包括他們的塗鴉,現在翻譯出來都是髒話,還有煙熏的,因為他們要做飯生火啊,人為的破壞比自然破壞更為嚴重,自然破壞還是漸漸的過程,人為的破壞一下就搞掉了。


華爾納留了一張照片,這是當時96窟的大佛,這個是露天的。所以在那樣一個社會背景下,誰來管文化遺產?沒有人管,老百姓命都保不了,沒有人管。後來因為藏經洞的遺產引起了大家的高度關注,促使清政府把剩下的藏經洞文物運回到了北京,保存在現在的國家圖書館


運的過程中也有一些流失,有些把卷子分成好幾片,然後充數,走的時候肯定要點數的,為了湊數,就把這個卷子撕開,你想那個時候是什麼狀況。慢慢的才引起了中國政府以及一些有識之士的重視,最後


促成了敦煌藝術研究所的成立


這個研究所的成立我們肯定要感謝四川一個偉大的藝術家張大千先生,他在1941年到了敦煌進行臨摹,後來他的朋友,于右任,這位著名的政治家,他到敦煌莫高窟去看了張大千先生,他看了之後才知道莫高窟本身的價值,大千先生在敦煌前後三年,臨摹了很多很多壁畫,然後到成都來辦展覽,又吸引了很多四川的年輕人,促使了國民政府在敦煌莫高窟成立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


最開始他的建議是要建立敦煌藝術學院,要招研究生,寓保護於研究中。我們現在基本上按照這個思路在做工作。他希望研究生到這兒來,培養他們,來傳承下去,因為條件特別艱苦,沒有實現。隨後成立了敦煌藝術研究所,由一些藝術家和畫家去做一些保護和發掘。


最後是常書鴻先生,他在法國學油畫,無意當中看到了敦煌的壁畫,這些藝術家看到壁畫跟我們這些看到不一樣,他說在敦煌有這麼偉大的藝術,那我們在法國學什麼油畫,希望有機會他到敦煌去。


他那時候還沒想到到敦煌去工作,他作為藝術家要到敦煌去看一看,冥冥之中我覺得就是一種命運的安排,到了成立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以後,他正好在教育部任職,就成為籌委會成員,最後成為副所長。


他去的時候,張大千先生還沒有離開,大千先生就告訴他,我走了,你留下來,你可能就是無期徒刑。這一句話確實他一生就奉獻給了敦煌,那個時候國立藝專,四川藝專,可以說後方比較穩定,有很多四川籍的藝術家,這裡面有很多,段文傑先生等好幾位,都是四川人,所以敦煌石窟的保護研究工作,與四川的老百姓密不可分。


所以這一次成都的展覽,我們真的要感謝王毅院長,當然要感謝四川省委宣傳部和成都市委市政府,據說花了一千多萬辦這次展覽,把敦煌展帶到成都來,我們也感謝第一批到達敦煌的四川人,把很多珍貴的文物都送到成都,還專門搞了一個四川的一個展覽,他們工作成就的展覽,我們要感謝四川養育了你們的兒女,最後變成了敦煌兒女。這就是敦煌的魅力。


而且到了文革時,打都打不走,後他們說打不走的莫高窟人,文革時他們都受到批判的,到文革時,蘇先生夫婦帶著孩子回到四川,到了72年的時候,又回去了,敦煌的魅力只有在這些藝術家眼裡才能堅持。要是搞理工科的,絕對走了。


他們搞的第一件保護工作,建一面圍牆,偉大的工程,非常的偉大,現在只留了一小段我們能看到它的遺迹,那個時候老百姓隨便進出啊,一到四月初八的時候,牛車啊、人力車都隨便進入,這些藝術家看了非常心痛,建一面圍牆,後來這個圍牆在媒體上都有報道,可見當時對敦煌的關注還是爭執很高的,常先生最開始進去就是臨摹,後來出去做一些展覽,讓更多人了解敦煌。


真是現在讓我們想一想,非常的感慨,條件非常艱苦,然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保護工作,因為看到的崖體、洞窟、木結構都非常不穩定,他們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工作。


那個時候的洞窟就是這樣一個狀況,沒有棧道,壁畫就是風吹雨淋,那樣艱苦的條件下,他們還到70公里外的另外一個洞窟榆林窟去做保護工作,那要做好幾天啊,全部是牛車。到了榆林窟,生活用品非常有限,他們必須要抓緊一切時間來工作,確保食物吃完的時候就離開,晚上他們都在干。


還有一件事也是他們非常關切的,就是這個風沙,因為莫高窟背後就是高大的鳴沙山,一到夏天,風就吹過來。他們想了很多的辦法,把窟頂上挖一個沙溝,希望沙子吹過來到溝里去,沒想到過一個春天,溝裡面就填滿了,後來建一堵牆,一個春天過去,牆也填滿了,後來牆下面打一個洞。


現在我們看這些藝術家真傻,怎麼這樣不懂科技。但是我們要從他們的探索看到一種精神,正是他們的失敗給我們積累了一些經驗,使得我們今天的治沙才能夠從更全面、更系統的這樣一個體系建設中去加以解決。


即使這樣我們現在也不敢說風沙得到完全控制,因為大自然的力量是非常巨大,我們怎麼能夠最大限度的減少風沙給莫高窟造成的傷害。他們的成果實際上為我們外交事業也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58年就到了日本去展覽,為中日文化交流和中日關係正常化也做出了重要貢獻,當時在日本展覽時也引起了轟動,但是他們更多的還是關注保護,這些藝術家看到那個壁畫顏料脫落,空鼓,大片大片地脫落,還有崖體垮塌,心疼得不得了,就向文化部報告,說能不能從國外找專家,因為那個時候中國的文物保護還是零,能不能從國外找一些專家,歐洲壁畫保護走在前面。


最後選擇了捷克的專家來幫助保護,因為捷克是社會主義國家。這很了不起,他們也做了努力,文化部很關心這件事,希望他們多來,希望把我們這些年輕人教會,但是條件非常艱苦,他剛來時很精神,後來他要洗澡,到哪洗澡,沒有辦法洗澡,我們的廁所都是土廁所,呆了一段時間實在受不了,最後走了。還好我們當時的年輕人偷偷的學,現在很多保護工作發展起來,就是科技和敦煌結合起來。


我們現在到洞窟裡面去,很多加固材料,這是一個開拓者。後來北京文物研究所和我們的專家,按照他們的方法對壁畫進行保護。我們自己的專家,土辦法來加固崖體,來修復塑像,來加固壁畫。


這位李先生就是跟著捷克專家學的,他今年已經80多歲了,還在修復一線,山東人,50年代就到了敦煌,一干60年了。我們前面看到崖體非常破敗,搖搖欲墜,也是這些先生們給文化部打報告,讓他們派專家來進行加固。


文化部副部長親自從北京帶著團隊趕到敦煌來進行指導。有個原則非常之重要,你加固,這個原則必須把握:「有若無,實若虛,大智若愚」。就是文物保護不改變原狀,儘可能保證文物絕大部分信息,包括它的風貌。這十個字把搞設計的技術人員難住了,然後就跟我們文物專家吵架,這也不能動,那也不讓動,他說你不讓動我們怎麼來加固。


這十個字確實不得了,非常不得了,使得我們加固工程相對來講基本保持了莫高窟的原狀,因為你要救命嘛,或多或少對它有一些干預,但是總體來講還是不錯的。


後來我聽了段文傑到了敦煌,80年代初就是項目工程師,這個工程師就跟他們說,那個時候我們太年輕了,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做這個加固工程,我們一定做得比原來好。就是說對這個文物的價值認識還沒有到一定程度,所以做出很多保護的措施可能會傷害文物的價值。這是非常重要的,我們的工程技術不能直接的就拿來。


這是我們的前輩們,冬天都在工作。這是段文傑先生,四川人,把一生都獻給了敦煌。他看了張大千先生的畫以後,只身前往敦煌,到了敦煌46年。當時敦煌文物研究所要撤銷了,常書鴻先生就去重慶找國民政府,希望他們不要撤銷,常書鴻先生非常偉大,他的夫人受不了這個苦,離他而去。但是他沒有放棄,又到了敦煌,段文傑先生跟著他一起,把一生獻給了敦煌。


這張照片是當時65年全所職工的合影,這個照片很有意思,前三任院長都在這一張照片裡面,有常先生,有段先生,有樊錦詩院長,那個時候她大學畢業兩年,非常年輕,跟她的性格一樣。上海姑娘,北大畢業,到了那麼艱苦的地方,沒想到一呆50多年,大家都承認她是敦煌的女兒


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地堅持,我們說保護是基礎,研究是核心,弘揚是目的。我們是保護它的價值,價值是存在在一定物質基礎上,我們通過保護這些物質,最後保護了價值,我們保護好了,研究透了,幹什麼?我們的落腳點要讓更多的人從這樣的文化藝術中間吸取營養,來改變我們的生活,來改變我們的內心世界,讓我們從歷史、文化、藝術中間尋找人生的精神力量,這是我們最終保護的落腳點。


一說到保護,從何談起?


我們首先來了解影響敦煌石窟保護的風險因素


過去主要是自然因素,風沙、降雨、地震等。現在旅遊業越來越發達,相對打破了它的自然環境,隨著遊客進入,這些微生物也可能帶進去,在條件適宜的時候可能會滋生。這些都是我們要關切的,我們看到這麼多的病害,跟我剛去看到的病害一樣,這些病害怎麼形成的,彩塑為什麼會破壞成這個樣子,這就是它的環境與本身製作材料、工藝都有關係,這是降水入滲,地震、垮塌、風沙等等。


遊客從1979年開放,那個時候不到四萬人,2014年達到80萬人,2015年達到115萬人,2016年達到135萬人,這個數量非常驚人,你們要去過就知道,洞窟非常狹小,可供開放洞窟是有限的,壁畫是非常脆弱的,如果我們這樣無限制的開放下去,那真是非常令人擔憂,再加上旅遊旺季就集中在7、8、9、10這幾個月,70%的遊客是這幾個月來的,每天都超過六千人,季節性非常強,所以遊客的增多對洞窟的影響確實是潛在的影響。


我們希望能夠通過各種技術的引進,能夠加快保護的步伐,可以說是全方位的,從環境調查,從製作材料的分析檢測,從病害形成機理,然後我們要篩選出適宜的材料、適宜的工藝和一定的技藝來完成,可以說任何技術領域都可以在文物保護中間找到它的位置。


這中間就要注意,我們重要的是能做什麼,很多學生說這個簡單,我們可以整,但是文物保護的特點,最關鍵的是我們應該做什麼,當某一些領域的專家進來以後,一開始覺得很簡單,過了一段時間以後他發現太難了,不是他們原來想像的那麼簡單。


我們在那個地方呆了20多年,越來越覺得不敢動文物,不過多干預它,生怕我們的技術、材料留下後患,我們儘可能少干預,所以我們也跟國際很多機構來合作,能夠把他們的先進技術、先進理念帶過來,同時為這樣的國際合作項目培養人才。


沒有國際合作,我們也不可能成長得這麼快,現在我們可以跟國際一些專家可以對話,當初我們都是跟在屁股後面跟他們學。這些合作機構20多年了,不離不棄,一直堅持跟我們合作,什麼原因?還是敦煌的魅力。


它的魅力把這些人吸引住了。就是通過這些,不僅為我們敦煌研究院培養人才,我們還為其他的相關機構培養人才,我們跟其他的一些大學。現在我們也成為國家的洞窟遺址保護的技術中心,我們有文物科技保護團隊,有文物數字化保護團隊,我們還有預防性保護。很多先進的儀器設備都引進到了壁畫保護工作中,當然這些儀器設備需要有人去使用它,不是說把設備買來就是擺設,一定要有相應的人才去利用這些設備,做保護的基礎研究和保護材料的篩選等等。最終我們的落腳點應該是修復它,對一些病害壁畫彩塑進行修復,這個團隊也是打造了幾十年。


數字化保護呢,這可以說是非常重要,它可以完整的把信息採集下來,一開始我們想就是把它保存,因為看到這些壁畫,它總有一天會消失的,這也是經過和艱難的探索,我們從90年代初就開始,很有幸我剛去就參入到這樣一個項目的管理,經過了7年多的探索,隨後的結果,搞考古的不滿意,搞美術的也不滿意,但是最終還得通過驗收啊,一共花了200萬來探索,這個是很大的一筆錢,讓我們知道數字化的難度在哪裡,有哪些技術難題需要我們關注。


當計算機技術一旦突破,我們馬上就引進,果不其然,到了2000年,數碼相機一下就解決了膠片相機的很多問題,然後色彩管理等等,現在我們的團隊可以說是文物領域數字化技術最強的,就是一條龍的,不是一個單獨的某一項技術,從採集到處理到重組,一條龍,設備也是最初的很簡單的設備到現在的成套設備,如果沒有那幾年的探索,不可能發展這麼快,我們說最早十幾人的團隊,現在已經發展到100多人的團隊。這些設備就在不斷的實踐過程中研發的。


我們對大環境的保護也非常關注,因為莫高窟你一定要把整個大的環境、人物環境要保護起來,你不可能變成一個盆景,一定是附著在一定的地理環境中間。這個自然環境的保護是非常重要,我們保護範圍非常大,南北30公里,東西10公里,這在世界上任何文物保護單位是不多的。那個時候的專家,他們劃分的保護範圍,把整個莫高窟有關的自然環境都保護起來,後來地方經濟社會發展,也想不斷的蠶食,但是我們還是做到了。


我們的安防技術也是運用了先進的技術,確保文物的安全,可以說只要目前有的技術,我們儘可能的引進來,所以古代壁畫通過這麼多年的實踐,跟國際的合作、國內的合作,我們形成了非常完整的流程,從現狀調查、環境監測、材料研究、工藝研究,到病害機理分析到材料篩選,到修復工藝,最最重要的就是我們應該明確,我們應該幹什麼,同時我們也意識到日常管理、日常監測、日常維護比你主動干預更重要,這也是我們這些年保護實踐中的體會。


現在我們對起甲壁畫修複流程,壁畫脫鹽流程,空鼓壁畫保護流程都成了規範。我們從搶救性保護逐漸過渡到預防性保護,預防保護一個是安全防範,一個是監測預警,監測莫高窟各種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另外一個是數字化,今天先保存下來,一旦有自然災害和突變,可能會消失,只有留下圖像。另外我們現在關注的旅遊業對文物保護是潛在的威脅,提前能夠來控制它。這是環境監測的先進設備,已經是國家文物局的試點單位,世界遺產監測預警系統。


我們的數字化也可以說是穩步的在向前推進,大家非常關心數字化,前面一些媒體就專門問了好幾個問題,關於數字化的現狀、未來,實際上我們所謂的數字化,現在變成了數字敦煌的項目,集學術研究、文物保護、開發利用、文化傳播於一體,我們成立了數字敦煌的項目領導小組,我們還有負責國際資助的委員會,有很多項目組,全方位推進這個項目的發展,從技術研發與應用,到信息的編目,到知識產權維護,到信息安全管理等等,構成了完整的數字敦煌的架構。


我們希望通過數字敦煌資產管理系統,資源庫以及永久存儲系統,使得大量的數字化成果能夠安全的保存下來,同時加以利用。數字敦煌這個關鍵技術非常多,僅僅靠敦煌研究院這一個團隊是不可能完成,所以我們有很多合作團隊,包括國際國內的合作夥伴都加入到數字敦煌的項目裡面來。


現在的成果完全可以改變過去那樣一種研究的方式,我們可以高清的來了解壁畫信息,有些搞研究的一些專家說,通過這個數字技術成果,過去那些文章都要重新寫了,過去拿手電筒照,膠片拍攝,很多細節不準確。


另外我們微軟亞洲研究院專門為我們敦煌研究院研製了這個項目,來採集彩塑信息,這套相機就可以完整採集下來,這是它的信息逼真,過去根本達不到。我們可以形成點雲數據,對洞窟三維信息可以表現,還有洞窟與洞窟的關係,過去沒有辦法了解,現在都可以做,現在的虛擬漫遊技術、VR技術,都可以利用。


最主要的我們把過去數字化成果,通過數字敦煌資源庫來實現了全球共享,這個在過去也做不到,現在技術發展,使得這種分享成為可能。大家可以了解一下數字敦煌資源庫,你們可以用手機搜一個數字敦煌,只要有WIFI,就可以來瀏覽30幾個洞窟,IPAD、電腦都可以,免費瀏覽,當你需要某一個圖像或者某幾個圖像的時候,你可以來申請,我們會收很小的一點成本費,尤其是教育項目,我們可以免費提供。


這樣一種全球的共享,使得敦煌在更大範圍內去傳播,讓他們去了解,真正在普通老百姓中間,知道敦煌的不是很多,西方也就是在這個圈子裡知道,一般的西方老百姓也不知道,當他們看到敦煌這樣偉大的藝術以後,他是肅然起敬。


所以如果我們博物館或者文化藝術管理機構沒有這樣的胸懷,把資源要分享出去的話,我們的使命實際上是缺條腿的,光保護是不行的。所以我們可以看到敦煌資源庫的瀏覽量也非常強大,歐美國家瀏覽得少,我們的英文版還沒有上線,我們還要更大的來宣傳推廣,我們英文版今年要上線,未來我們希望經過一些專題分類,形成一個知識關聯性檢索,把文獻資源庫也能夠建立起來,把藏經洞出土的一些文物能夠數字化,也能夠跟我們敦煌壁畫彩塑這些信息整合成一個體系,能夠讓更多的人去了解它,這個工作可以說是非常龐大的工程,需要國際合作。


所以未來我們希望有多版本的支持,有多區域的分發,來開放數字敦煌這樣一個體系。所以我們希望數字敦煌有國內外學者來共享,我們普通老百姓也能夠通過他們願意的形式來分享它。


另外用數字敦煌這個成果來用於它的傳播,過去傳統的模式就是所有的遊客,毫無秩序的就到了莫高窟參觀,擁擠啊,一到夏天讓我們非常困惑,


就這樣參觀下去怎麼辦?


現在我們通過數字技術,建立一個數字展示中心,所有到莫高窟參觀的遊客必須要經過這個中心,過去是不可能,現在所有都是網上預約,遊客先看數字展示,然後再到實際洞窟,我們大大的減少遊客在洞窟裡面停留時間,這樣使得原來三千人的承載量,現在可以放大到六千人,沒想到從14年開始以後,遊客每天的人遠遠超過六千,這怎麼辦,我們再加一個應急的辦法。等等這些改變,這些對策,都是技術支撐我們,沒有現在的互聯網技術,沒有現在的數字技術,你無法實現。


所以我們現在新的開放模式,所有遊客通過預約到數字展示中心,看兩部電影,一部是高清的,講敦煌自然歷史文化背景的,另外是通過球幕影院來展示敦煌壁畫。這個數字展示中心就是在我們保護區外面,也是為了保護它的環境。


遊客經過這樣一個數字體驗,到了莫高窟去,他會帶著更多的問題,由我們講解員帶著他們,去快速的參觀八個洞窟。由過去12個洞窟減少到8個洞窟,減少了停留時間。這樣一天莫高窟遊客流量規律,由過去集中在12點到3點之間,到現在是非常均勻的在一天來分布。


所以通過這些方式,不僅解決了旅遊秩序的問題,同時也解決了保護的問題。我們還有很多的運用互聯網技術、移動互聯網技術,來全方位的推送敦煌各個方面的信息,因為每個人只能看到八個洞窟,但是我們有很多二維碼放在這個地方,你可以掃,掃了以後可以帶回家慢慢欣賞。我們移動導覽系統,也可以讓大家瀏覽。


另外互聯網微網站,我們有更多的數位元組目來推送。這些數字成果讓我們的展覽可以在不同的時期、不同的地方做很多很多展覽,過去我們展覽只能是這些畫家的臨摹,只能做一個展,但現在我們同時可以做好多個展覽,我們文化遺產進校園,每年要進不少的大學,都是數字技術給我們帶來這樣的便利。


也去各個博覽會展示數字敦煌,數字敦煌將來還要走進更多的國家,去年先到了俄羅斯,今年要到英國、到法國、到奧地利。所以如果沒有這個技術,你無法想像,全靠我們畫家的臨摹品是不可能,我們藝術家進校園已經成為一個品牌。我們也開發一些衍生品,讓這樣一些衍生品進入到生活中來,讓敦煌壁畫來陶冶我們情操,變成了生活一部分了,非常重要。


這些設計都是一些年輕人根據我們生活,根據敦煌藝術來設計的。我們的敦煌藝術與科技的整合,也有一些合作項目,跟台灣的項目,跟美國的項目,後天我到日本,也是跟他們談怎麼用數字復原,怎麼樣跟原本壁畫一樣,都希望利用數字技術來進行保護。


這是我們跟香港城市大學合作的220窟的互動視覺展,現在的技術發展更快,VR技術可以讓大家身臨其境,戴著眼鏡就可以看好多個洞窟,所以未來敦煌研究院,我們希望在科技引領之下,通過大數據的支撐,建立敦煌石窟的綜合保護體系、敦煌石窟智慧管理體系。


我們希望通過數字敦煌,使得我們敦煌學學術研究體系和學科體系能夠建立得更加完善,能夠吸引更多的來自國內外的學者來研究敦煌、關注敦煌,尤其是年輕的學者,我們也希望通過這些技術手段讓敦煌文化傳播得更遠、更廣,所以今天有限的時間跟大家分享一下敦煌石窟在科技的支撐下如何進行保護,如何進行研究,如何進行弘揚。謝謝大家。


【資料】由成都博物館提供,並獲得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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